我在古代当策划 第70章

官吏不知其中的弯弯绕绕,着急劝道:“不可啊大人,你若这么做, 不是为他人作嫁裳吗。”

眼看着应平一天天好起来, 还得了这么好一个名扬天下的机会, 陆大人怎么反而退却了, 真是糊涂啊。

“树大招风。”陆久安摇了摇头。

官吏垂头丧气,刚才火热的心情也随着消失殆尽,申志拿起木板盖子小心谨慎地将嘉禾收起来。

消息快马加鞭递到了江州府。军粮失踪案后,江州从里到外被清洗了一遍, 上一任江州知府甑谓收监在大理寺, 新的知府由内阁侍读学士余淮接任。

上面很快派了人下来,却不是余淮的手下,而是一群守备军, 他们平时管理军队总务、军饷、军粮等职务,受提督巡抚管辖。

这群负责护送嘉禾的守备军得了巡抚叮嘱, 打扮低调训练有素,在经过水泥路的时候只微微一怔,目不斜视直接进入县衙。来到府上后,他们也没有过多寒暄,目标明确只取嘉禾。

陆久安拿出一块长方形的锦盒,锦盒里面铺了厚厚两层绸缎,稻穗用银线妥善固定住,防止路上因为颠簸损坏。

户部的官吏一脸割肉放血的痛苦表情,盯着锦盒扼腕叹息。

眼看着锦盒已经触到了最前面那人指尖,这时候,韩致突然推门而入。

“韩将军......”守备军看到他时怔住了,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去,躬身行礼。

当日那通判可能不识得他,但是守备军经常与军粮打交道,一眼就认出来了。不过因为韩致来应平没有大肆声张,因此知道他待在应平的人不多。

韩致从怀里掏出一个玉佩,那玉佩通体翠色剔透,莹润光泽,繁复的花纹上,浮雕着一个龙飞凤舞的“韩”。

韩致把玉佩放在锦盒上,一并推到在守备军怀里,他按着对方的肩膀,手下微微使力,守备军便动弹不得。

“告诉巡抚大人,随我的玉佩,一并递上去。”

守备军为难地僵在原地。

锦盒上面挂着韩大将军的佩玉信物,相当于明明白白的告诉所有人,应平这株嘉禾的功绩,有韩将军作保,谁都不许动。

若是这样,那巡抚及背后的人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怎么了?烫手么?”

韩致语气冷然,摆明了要插手此事,守备军便知道事情已成定局,再如何施展手段都不过是徒劳无功。也不知道这应平一个小小的县令是如何与镇守边疆的韩将军结识的,居然得了他的青眼。

守备句怀抱锦盒飞速离去。

“韩致,我......”陆久安眼神复杂,十分动容。

韩致回身轻轻拍了拍他后腰:“这下有巡抚做出头鸟,久安就不必担忧了。”

说来巡抚也确实倒霉,若是没有韩致在,这株嘉禾确实就由他占为己有了,到时候朝堂之上,根本不会提及应平,哪还有这个小县城什么事。可惜的是韩将军不仅在,还愿意为陆久安作保,让巡抚去做那出头鸟,吸引了大半的目光,陆久安则躲在后头,安安心心地拿好处。

官田收获颇丰,百姓的农田也不遑多让,站在县城门口一眼望过去,目及之处,是一片随风起伏的浩瀚稻浪。

“应平年年遭灾,百姓民不聊生,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了啊。”户部书吏摸着冗长的须髯感叹。

可不是嘛,来往的百姓肩上扛着农具,这里面有应平本地土著,也有去年才刚刚落户在应平的人,无一例外,脸上都是满足的笑容。

“走吧,下乡去感受一下百姓的喜悦。”陆久安走了两步,突然停下来,“今天放韩临深一天假,不用他清理垃圾桶了,让他一起来。”

韩临深只当陆久安良心发现,他难得得了一天清闲的日子,扫帚一丢,就想溜之大吉。

来传话的陆起比他高了两个头,伸出手轻轻松松揪住了他衣领:“大人只说你不用打扫了,可不代表你可以任意妄为,跟我去见大人。”

韩临深师传韩致,可不是陆起能够轻易制服的,韩临深一个巧劲,就从陆起手中挣脱而出:“我不去,我哪儿都不去,我就在府里等他们回来行了吧。”

“不去没饭吃。”

……

等陆起带着别别扭扭的韩临深到了之后,陆久安下令一起向着稍远的民田出发。

秋季正是老天爷喜怒无常的时候,有可能前一刻还是艳阳高照,下一刻就下起了瓢泼大雨。因此农民要赶在变天之前,尽快把粮食抢收回家,田间乡野都是农民劳作奔波的身影。

陆久安带着众人在一棵茂密的樟树前席地而坐,这里视野开阔,方圆几里的景象都尽收眼底。

“韩临深,你知道吗。”陆久安嘴里衔着一根杂草说道:“你那天倒掉的米饭,就是他们这样种出来的。他们要经过播种,育苗,插秧,捉虫,只有最后扛过风吹雨水患干旱方能成熟。这里面若是任何一步没有做好,大半年的辛苦都将白白浪费。”

韩临深捡了一片叶子拿在手里把玩,看不清楚神色。

田间农民分工合作,一部分人弯腰割了谷子,堆对整齐放在一边,另一部分推着脱谷木器沿着堆放的方向前进,那脱谷木器四四方方,犹如一个放倒的柜子,又大又笨重。

推到相应的地方后,农民抓起稻秧不停击打木器内侧,谷子就脱穗掉在里面,最后被铲到一旁的竹制箩筐中,完成了收割。

陆久安问:“怎么样,你觉得跟着你爹栉风沐雨训练难些,还是在地里收割谷子难些。”

韩临深看了一眼韩致,后者金刀大马坐在陆久安身侧,面无表情。

“就割一下谷子有什么好难的,看着也不费力。”韩临深小声嘀咕。

陆久安扯出嘴里被嚼烂的野草,又重新揪了一根塞到嘴里:“正好你有一身的蛮力没处使。不如这样,韩临深,今天我给你一个机会,你下去跟着体验一下,他们不休息你也不休息,若是你能坚持到今天下午6点。我就不让你扫垃圾桶了,以后都免费给你饭吃怎么样。”

韩临深拳头不由自主握紧了:“你说的当真?”

“我说话算话,有你爹在此做证。”

两人碰了碰拳头,算是简单定下约定。

韩临深顶着头顶斗大的太阳在割稻谷,陆久安一行坐在树荫下纳凉;韩临深吃了饭跟着继续劳作,陆久安等人闭目养神。等他们睁开眼时,韩临深从负责割谷的位置换到了脱穗,他剥了外衫,挽起袖子,细长结实的手臂高高扬起,在太阳照射下可以看见连串的汗珠。

“小将军性格坚韧,连收割稻谷都忍受得了。”有个下属挂着谄媚的神情对韩致讨好道。

他虽然是为了拍马屁,说的却是实话,早年他跟着家里一起干过农活,真正的面朝黄土背朝天,一身毛病就是那段时间落下的。后来除非必要,都是出钱请的田地较少的乡邻帮忙,当过农民的人才真正知道其中滋味。

韩临深也说到做到,除了进食喝水,他中途没有停下来休息过。

下午6点,韩临深放下手中的农具,直到他走到面前,陆久安才发现他肌肤€€裸€€露的地方,密密麻麻遍布着细小的伤口,这些全是锋利的稻叶划出来的。

韩临深一声不吭仰望他,陆久安看着他晒得通红的双颊,即没有说一句关心的话,也没有问他感想如何,只说道:“走吧,你既然做到了,我也兑现我的承诺。”

韩临深默不作声静静跟在他后面。

韩临深其实已经饥肠辘辘了,他在打饭的时候,习惯性地添了两大勺,想了想,刨了一半下去,陆久安看在眼里,碰了碰韩致:“幸好不是块朽木,还算孺子可教。”

身上细小的伤口韩临深尚且没有放在眼里,在边疆的时候他受过大大小小的伤,最深的伤口在他腰腹上,那里至今有一道四寸长的狰狞伤疤,那是他在对着木桩练拳时,被折断飞溅的尖锐木头不甚划伤的。

韩临深难以忍受的是饥饿!还有那细细密密无处不在的痒!

稻谷的细绒粘在皮肤上,顺着伤口钻进去。

韩临深只感觉全身上下仿佛被无数只蚂蚁啃咬着,脸上,胳膊上,大腿上,让他想要立刻跳进冰冷的水里,似乎只有被刺骨的冰水冻得瑟瑟发抖方能解脱。

韩临深三下五除二快速吃完饭,他打算拎着木桶去后院,那里有一口井。

他回到卧房,却见屋内摆放着两个宽大的浴桶,陆起的声音在背后响起:“用热水洗才有用,洗完在另一个桶里泡一下吧。”

韩临深泡完澡,夜幕已经降临,他伸手去够衣裳,腰腹的肌肉酸软无比,差点没站稳。

收割粮食其实并不如他想得这么简单,割稻谷时需要时刻弯着腰,脱谷时要大力甩动手臂,他仅收割了一天,就感觉比训练三天还要累。

门上映着一个高大的身影,韩致拿着一管膏药推门进来,他取了衣裳扔在韩临深浴桶旁,在床沿边坐下了。

第087章

“把水擦干净过来, 我给你背上涂点膏药。”

清凉的淡黄色药泥抹在伤口处,很大程度上缓解了痛痒的症状,韩临深不太适应韩致这么直白的关心, 他通常只会把药膏丢给他, 让他自行处理。

韩致为他涂好药,又扯了一张干燥的布搭在他不断淌水的湿发上:“这药是陆县令给的。”

若是之前, 韩临深肯定就大骂陆久安猫哭耗子假慈悲了, 不过今天, 他像是累极了, 嘴巴动了动,到底什么都没说。

韩致又道:“我也不问你为何排斥他。吕夫子应该教导过你,要懂得分辨是非善恶,不要仅凭个人喜好去揣测定论他人,否则到你用人之际, 得到的都是阿谀逢迎之辈。希望今晚你好生自量, 到了明日, 能稳重一些, 你爹他......对你寄予厚望。”

韩致用宽厚的手掌抚了抚他发顶,韩临深眼眶募得一红。

韩致谨遵陆久安的叮嘱,放下将军威严的架子,与韩临深进行了一场深入友好的父子之间的交流。

灯火静静燃烧, 衬得屋内更加温情。

韩临深眷念地拉着他的袖子, 把韩致送到他卧房外,他驻足在门外,眼巴巴地看着韩致, 大有想要回顾幼时躺在他怀里同床共寝的舐犊情深。

韩致不动声色催促他:“回去睡吧,已经很晚了。”

等韩临深一步三回头离开以后, 韩致脚步一转,来到了陆久安的屋外,屋子里的蜡烛早已经熄灭,此刻漆黑一片。

韩致推了推门扉,纹丝不动,他叹了一口气,早有所料一般,顺着留有一丝缝隙的雕窗翻身而入。

蜡烛被点亮,陆久安衣带整齐撑着下巴坐在圆桌旁,笑盈盈对他道“哟,这哪里来的登徒子,深夜破窗入室,得亏我不是什么黄花大闺女。”

韩致笑声低沉,爱极了他这副模样:“不是久安你亲口承诺的吗?若是我与临深敞开心扉聊一聊,就准许我今夜宿在你这儿。”

“是啊。我为了你们父子两真是煞费苦心。”陆久安道,“你秉承着棍棒之下出孝子这种教育方法,我怕你儿子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抑郁了。这几日被我百般折磨,先是让詹尾珠在韩临深引以为傲的领域给他迎头痛击,接着又是禁食又是强制劳作的,想来受到的冲击不小。心绪剧烈起伏之下,若是没人开导,我怕他就此一蹶不振。”

“你多虑了。”韩致并不认为韩临深志薄于此,他生来注定就是要经历大风大浪的,岂会被这微不足道的挫折打击到。

陆久安就知道韩致会有此反应,他摇摇头:“很多心理创伤并不是浮于表面的,若不能加以重视,裂痕越变越大,说不定他日便会酿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这也是为何那么多孩子小时候看不出来,随着年龄的增长,因为心理原因带来的负面影响就接踵而至,暴躁,乖张,抑郁,戾气纵生,严重的还会导致轻€€生:“韩致,不能一味地以呵斥和贬低来刺激他们成长,这样的孩子多多少少会有些自卑,你这个做爹的偶尔也该给予鼓励。”

陆久安一本正经神情严肃,仿佛摆在面前的是一个关乎自身生死存亡的大事,他既为陆久安能如此关怀韩临深而感动,又对他这种杞人忧天的态度而不解。

不解归不解,心上人的话还是要奉为圭臬,韩致百依百顺:“好,都依你所言。”

事实上,由于讲究百善孝为先,这样的问题在大周普遍存在,陆久安虽然贵为应平县令,别人的家庭教育不能妄加干涉,只能潜移默化地去影响了。

陆久安把早就准备好的书籍往前一推:“不能只让孩子学习,你这个做爹的,也要好好研究一下这些书册。”

“心理教育?”韩致拿起一本册子翻开来看,这是陆久安从电脑上打印节选誊抄出来的,有关家庭教育心理方面的书籍,里面内容详尽,比如厌学,亲情淡漠这种情绪是怎么来的,该如何解决都有具体的分析事例。

其实无论是在日常生活中,还是战场上心理学的影子无处不在。

两军交战,是双方将帅心理上的一场博弈,他们要根据变幻莫测的形势揣摩对方后续的计划,韩致能屡战屡胜,和他出色的军事才能以及对敌军紧准的判断分不开关系。

韩致在心理学上的造诣不可谓不高,因此粗略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了:“这世间居然还有人将心理探究分析正统归位一派且整理成书的。”

陆久安扬扬得意,可不止呢,心理学研究在后世研究广泛深入,除了思维、情绪,还有人格、行为习惯等,陆久安寻思着,要不要哪天找个机会,把犯罪心理学拿出来给韩致涨一涨见识。

陆久安这样想着,说起自己那还搁置在方案待办一栏里的计划:“社会心理其实很重要,人生在世,难免会遇到各种各样的挫折,所以我打算成立一个心理测试和心理咨询班,只是苦于找不到合适的人,一直耽搁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成立。”

“你要找什么样的人?”韩致问。

陆久安歪着头想了想:“至少得豁达恣情吧,心思敏锐擅于剖析,当然最重要的一点,他对排解别人苦闷要感兴趣。”至于专业上该如何操作,可以把书丢给他们,让他们研究学习。

这种人一时半会也不好找,陆久安抛在脑后,话题一转:“总之基础教育不能落下,情感需求也不能忽视,怎么样呢?今晚一叙,老父亲和儿子感情更深了么?”

韩致听了此话,放下手里书册,眼神似一汪寒谭,反问道:“你嫌我老?”

“哪敢呀,将军27岁,正是生龙活虎身强体壮的时候。”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