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古代当策划 第121章

难道这就是心理咨询师与生俱来的习惯?

客厅里摆放着八张沉重的雕花木椅,谢邑把陆久安和韩致请到上座,自己和两位好友选了个不远不近的座位坐下。

好酒好菜很快端上来。

陆久安此次前来并不是空着手的,他还带了两本心理学方面的书。

不过陆久安明白此事不能操之过急,便状若无样地收敛起所有的心思,聊起其他事情。在人情交结上他本就得心应手,很快和谢邑三人拉近了关系。

熟悉之后,陆久安愈发觉得谢邑难能可贵。

因为在下了饭桌,他猛然发觉,看似他把握着整场谈话的节奏,其实到了后半段,一直是谢邑在若有若无的引导。

经过交谈,陆久安大概知道了另外两人的身份。一个兵部员外郎家的庶子吴曲,一个主事家的庶子任源。

他们三人偶然相识,兴趣相投,久而久之引为知己好友。吴曲和任源此次会来应平,还是经过谢邑的游说。

陆久安笑吟吟地,令人如沐春风:“应平刚刚发展,和晋南比不了。让你们来应平,着实委屈你们了。”

“不必自谦。”吴曲面色一肃,敬佩道:“晋南历经三朝才为国都,但是我听说应平发展到今日只用了不到四年。”

言下之意便是,若是应平照着势头发展下去,未来前景无法估量。

陆久安也没反驳:“想必短短一上午,你们也没怎么观览,不如我带你们逛一圈,正好消消食,边走边聊?”

陆久安带着他们从东城门出发,经过生活广场,一路穿过瓷子巷,花鸟街,还看了鸿图学院,路上半字不提心理咨询室相关的话题。

中途他时不时停下来给他们介绍建筑物的来历,语言风趣诙谐,等到了西城门,谢邑三人已经被陆久安展现的风采所虏获。

谢邑感叹道:“大人才思敏捷,又精政善道,不该埋没于此。”

他虽然平日里不太关注官场之事,但是也隐隐约约知道陆久安是探花出身,在他看来,任职应平的县令实在有些大材小用。

碾转一圈后,几人又回到了别院,此时天色已经渐暗,陆久安婉拒了谢邑的邀请,和韩致打道回府。

华灯初上,两匹骏马慢悠悠地并列而行,沉闷的马蹄声淹没在渐渐热闹的夜肆中。

韩致握着缰绳,转头看了陆久安一眼:“他们不适合做心理医师吗?”

“不,挺适合的。”

韩致用下巴指了指他马背后面放着的一个黑色布袋,薄薄的布料勾勒出书籍的轮廓:“那为什么今日不见你提起此事。”

“我后来想了一下,临时更改了主意。”陆久安道,“心理咨询师不比其他,若是没做好,容易适得其反刺激患者加重病情。我打算先考察他们一番。嗯,今天算是第一项考察。”

“哦?”韩致在心里回忆了一下,并没有发现今日陆久安举止之间有什么特别的异处,”考察的什么?”

陆久安道:“是耐心,我今天考察他们的是耐心。你不是说谢邑三人对心理学方面的书籍很感兴趣吗?要是他们今日沉不下心,急于向我打听心理咨询相关的事,以后又怎么会耐心倾听病人的诉说。”

“那看来他们通过了。”

“其实我也是个门外汉,按图索骥罢了。”陆久安歪了歪头:“接下来就考察一下他们是否能从对话中抽丝剥茧,发现问题所在。”

回到府上,陆久安立马召来赵老三:“给你个任务。”

赵老三搓了搓双手,按耐不住兴奋之色:“大人请吩咐。”

“你叫赵老三,是个爹不疼娘不爱,从小饱受欺凌的可怜虫,虽然长得五大三粗,表面上也与人无异,实则心里偏执压抑,偶而会在夜深人静的晚上偷偷哭泣。”

“啊?”

心宽体胖前期横行霸道后期改邪归正的赵老三瞪着双眼傻住了。

第141章

赵老三结结巴巴道:“大人, 你让小的哭啊?小的这这这大老爷们,哭出来不太好吧,要不你换个人?”

陆久安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直把赵老三看得背脊发凉浑身冒鸡皮疙瘩。

“本官找的就是你。你不仅要哭, 还要哭得委屈,哭得较弱, 哭得惹人怜爱。”铁汉落泪, 这样的反差才能看出效果。

赵老三一张粗旷的大饼子脸皱成一团。

在陆久安的计划里, 他给赵老三设定了这么一个童年经历和性格, 让他带着这样的人设过两天替自己去接待谢邑。

然后在接触的过程中,悄无声息地透露出一些与外表不符的动作和表现来,看谢邑是否能发现其中的问题。

若是谢邑发现了,那就更好,顺理成章地进行到第三步考察。

看谢邑是否可以慢慢引导赵老三讲出自己的童年?直至最后, 赵老三这么一个虎背熊腰的大老爷们当着他的面哭出来, 又会作何反应?

此情此景, 若是谢邑忍不住笑出来, 陆久安会毫不犹豫直接将他pass掉!

陆久安把任务内容和注意的要点说完,挥了挥手:“好了,这次的内容就是这样,你回去以后好好琢磨琢磨, 我相信你有表演的天赋。”

赵老三头皮一紧, 知道自己闲下来没事喜欢往瓦舍听戏的事叫自家大人知道了。

赵老三苦着脸告退。

赵老三愁啊,只觉得陆大人这个突如其来的任务委实奇怪,让他摸不清大人的意图, 也猜测不到大人的想法,更何况, 素来都是他欺凌别人,何时让别人欺凌过?

还有最后让他务必哭一哭……他男子汉大老爷们,曾经摔折了腿都没掉过一滴眼泪,现在还要让他当着别的人面哭,这可真是给他出难题。

直至他回到夜宿的地方,赵老三耳朵里还不断回荡着陆久安的声音:“到时候你要表现得表面洒脱,其实内心有诸多苦闷,谢邑要是慢慢引导你讲出来,你就假装不知道,顺着他的话讲。不过整个过程你莫要显得刻意,也莫要让人发现你是有意为之,一定要让别人觉得你是真情流露的。”

衙差夜宿的地方共有四张双层床铺,一间房可以躺八个人,同差其他几人已经洗漱完毕,正打着哈欠解着腰带,他上铺的同差见赵老三半天不动,伸手推了推他:“赵老三,想什么呢?还不睡啊,明天还要出操巡逻呢。”

赵老三有气无力:“大人准我明后两天休息。”

同差脱衣服的手一顿,夸张地怪叫一声:“真休息,那你干嘛不高兴,你这幅样子,我还以为你被将军抓住去拉练挨罚呢。”

赵老三没吭声,同差几人吹灭蜡烛爬上床,整个屋子一片黑暗,只有隔壁的烛光隐隐约约透进来,赵老三合衣躺在床上,其他人也暂时没睡,东拉西扯闲聊着巡逻时看到的事。

“今天抓了一个贼,他娘的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偷东西,抓到他时还不知悔改,哭哭啼啼给我讲了一大堆,让我放了他。”

“这是他们惯用的伎俩。”另一人道。

“我知道,说什么一挣到工钱就叫家中兄长抢去了,从小打骂他,我懒得听他讲这些。”

赵老三耳朵一竖,插嘴问道:“那小贼人呢?”

“叫我给扭送到大牢交给老林了。”

老林算是兵房的一个胥吏,像这些偷鸡摸狗寻滋生事抓进大牢的,不再如上一任县令一般打一顿板子就放出去,通常都是交给老林做批评教育,悔改认错后方可放出去。

赵老三又问了那小贼的名字,心里面渐渐有了主意,便不再说话,过一会儿,宿舍里响起此起彼伏雷鸣般的鼾声。

后面几日,陆久安果真以事务繁忙为由没再去谢邑暂居的别院,但摆足了礼贤下士的姿态,让赵老三带去了不少当地特产,吩咐他好生招待客人。

韩临深雀跃地推门而入:“大人,我们之前收割的菜籽,什么时候可以榨?”

油菜籽在晒席上经过烈日曝晒,已经去掉了多余的水分,陆久安抓了几粒在手指间搓碎:“今日就能榨了。”

陆久安心安理得地把镇远将军抓来当苦力,韩致跟着他大步来到谷仓,里面已经摆好了几筐满满的油菜籽。

韩致环顾了一圈,撩起衣袍,二话不说拎起扁担,蹲下身轻微一使力,就把两个沉甸甸的竹筐给挑了起来,他神态未变,仿佛肩上重担只是两片没什么份量的轻羽:“挑去哪里?”

“牛市旁边的榨油坊。”

在现代的时候用机械榨油,不足半个小时就能把这几筐给榨完,而现在的榨油工艺,还是采用较为传统的木榨,需要碾磨为粉,热炒,踩胚,再装到专门的工具里,利用一整套复杂的器具人工挤压出油。

这需要很大的力气。

自从应平人丁繁盛,农作物也相继增多,榨油坊里的工人从原先的六人到现在十多号人,榨油的器具也增加了一套。

这二十几个工人从二十多岁到五十对岁不等,个个光着膀子,胳膊上的肌肉不比县衙的衙役们少,脸上汗流如瀑。陆久安他们到时,正有三四人合力喊着号子,一同拉着吊木撞击楔块,利用榨膛里的木头挤压出油。

不光韩致两父子没看过,就连陆久安也没见过,他两眼放光绕着工坊转了一圈,对老百姓的智慧深感佩服。

工坊里的另一拨人很快过来,把几筐菜籽抬走开始进行榨油工序。

韩临深起初还兴致盎然地凑到近前研究,待到后来就受不住了,工坊里太热了,特别是到了热炒这一个环节,整个屋子仿佛一个偌大的蒸笼,空气也变得粘稠。

陆久安看着看着,慢慢皱起了眉头。

韩致摸了摸他的手:“走吧,我们去外面坐着等。”

出了工坊,韩致主动问道:“刚才在里面,为什么突然那个表情?”

陆久安叹了一口气:“用这种木榨的方法出的油固然是香,但还是太慢了,而且出油率不高。”

韩致偏过头看他:“那你有什么别的法子吗?”

“没有。”陆久安摇了摇头,“我打算问一问谢怀凉,看能不能在原有的基础上改进一下。”

陆久安他们是一吃完早饭就过来的,直至接近太阳落山,终于榨出了百来斤油,韩临深当先冲进工坊,使劲吸着气,发出一声满足的惊叹:“好香。”

这可是经他手收割、脱离、翻晒的菜籽,如今看着清凉的液体汨汨流进罐子,心里油然而然生出满满的自豪感。

陆久安指挥他把榨干的油渣铲进筐中,韩致不解道:“这东西也能炒菜么?”

陆久安笑道:“你吃个橘子,难不成剥了皮,吃完瓤,到最后反倒又把皮丢进嘴里。”

旁边的韩临深接道:“那还能干嘛?”

陆久安拍了拍手:“这可是现成的上好的肥料,里面富含蛋白质氨基酸和磷。你明日挑去官田给申志,他知道如何处理。”

几人回到衙府,韩致从后面贴上来,陆久安抬着他胳膊闻了闻,立马嫌弃得别过头:“一大股菜油味儿。”

韩致悻悻然去换了身衣服,这个时候,赵老三也自谢邑暂居的别院回来了,他一到府上立马就急匆匆来向陆久安禀告,巴不得尽快交了陆久安交待下来的任务。

“大人,小的已按你吩咐去做了。”赵老三一五一十把谢邑三人的反应如实转告,包括谢邑是如何察觉到他有难言之隐,又如何温声细语地开解他,说道最后,赵老三犹豫再三,瞄了一言上方没什么表情的韩致,咬牙道,“我也按大人你的吩咐哭了一场。”

陆久安狐疑地看着他:“真哭了?不是干嚎吧?”

赵老三一脸受辱,耿着脖子道:“是真的,小人逼着自己去想三十年前过世的妹妹,哭得可伤心了。”

他原本以为谢邑会肆意嘲笑他,谁料谢邑只是静静地等着他哭,末了还鼓励他多发泄情绪,真让人搞不懂。

“好吧。”陆久安听完以后思忖了一会儿,“你做得很好,给你记十个表现分。”

虽然赵老三的表演未必到位,试探或许也不怎么专业,不过已经足够陆久安做出判断了。

第二日,城郊别院。

谢邑三人自打来到应平后,除了休养第三天见了陆久安和韩致,后面几日都没看到过他二人身影,听说是公务繁重。

谢邑其实迫切想知道韩将军当日说的心理咨询室是什么样的,然而也不会冒昧上门拜访,县衙府派来衙役接待,谢邑只好压下心里的迫切,跟着赵老三走完了应平的大街小巷。

如此几天下来,反倒是兵部主事家的庶子任源最先忍不住私下里抱怨道:“当日韩将军口口声声说应平县令想要成立一个心里咨询室,我等才跟着谢贤弟跋山涉水来到此地,可是咱们到应平都这么久了,一点动静也没有。”

兵部员外郎的庶子吴曲闻言点头道:“如此说来,第一次相见时,陆县令也未曾提起过相关的事。”

任源心头的热情被浇熄了大半,只有谢邑不慌不忙吃着县衙送来的茶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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