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古代当策划 第150章

韩致为了能在陆文瑾面前留一个好印象, 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里里外外收拾了一番,下巴上冒出来的青色胡渣也给刮得干干净净,方才去赴陆久安专门设下的接风宴。

要说是接风宴, 也不尽然, 更像是一场家宴。

接风宴办的不是特别隆重,韩致带回来的羊一只被圈养起来, 另一只当晚被宰杀摆上桌。桌上除了阆东来的三人, 还有杨苗苗爷孙, 阿多, 以及韩临深和颜老夫子。

明明饭桌上小孩老人占了大半,但不知为何,孟姝和肖温玉二人却如坐针毡。肖温玉的感觉更甚,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首位上那个不知身份的男人似乎对她报有敌意, 轻飘飘扫过来的一眼, 如刀锋般凌厉, 让她一瞬间如临大敌。

韩临深只是一年不见的时间, 又拔高了一个个头。此刻看着陆起和山水的互动,语气酸溜溜道:“陆起,这是你认识的新朋友啊?看你们关系挺亲近的。”

陆起一无所觉:“我们自小一起长大的。”

山水主动示好,清脆高亢的声音少年气十足:“临深小兄弟幸会。”

还是青梅竹马啊, 韩临深心里头更不是滋味, 轻哼一声别过头去,不再理会他。

羊肉火锅热气蒸腾,饭桌上除了懵懵懂懂的几个孩子和一无所知的杨老汉, 其余人皆是各怀心思。

韩致平时话不多,但还牢记着今晚的任务, 举起酒杯,递到陆文瑾面前:“来,大哥,喝酒。”

陆文瑾转头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陆久安,就那一眼,陆久安便意识到,自家精明的大哥什么都知道了。

韩致对陆文瑾示好的的方式,就是不停地朝他敬酒。陆文瑾看着温文尔雅的一个人,居然也是海量。陆久安就在旁边默默看着两人边吃羊肉边喝酒,你来我往到最后竟干完了一整坛。

陆文瑾起身时步履有些踉跄,不等韩致去搀扶,他递给陆久安一个眼神,甩着衣袖离去。

夜凉如水,明月高悬,陆久安循着酒气,在一处僻静的小径上找到了他。

陆文瑾摘了冠帽负手而立,只露出一个挺拔孤寂的背影。晚风习习,吹得他衣袍翻飞青丝凌乱,一动不动与旁边枯败的枝桠几乎要融为一体。

不知怎么的,陆久安心里稍感不安:“大哥。”

陆文瑾没有回头。

“那个姓韩的将军,可就是你心心念念的意中人?”明明是一句带着疑惑的问话,陆文瑾却说得万分笃定。

“是的。”

沉默在了两人之间蔓延开来,窝在石头缝里的虫子也不叫了,只有远处大厅里小厮轻微走动的脚步声。

良久,陆文瑾道开口了:“我不同意。”

与此同时,肖温玉步履匆匆朝别院急行。孟姝一头雾水,从后边拉了她两次衣袖都无济于事。被打发走的丫鬟早已不见身影,孟姝唤她:“这儿已经没人了,温玉且歇一歇。”

肖温玉不闻所动,甚至小跑了起来,直到看到别院的大门,方才停下来一手撑着柱子,一手捂着胸口喘气。

孟姝好不容易追上她,蹙着眉头不解道:“从筵席开始我就注意到你不对劲了,一副惶恐不安如见洪水猛兽的模样,温玉,你到底怎么了?”

肖温玉惊魂未定,在孟姝的再三催促下,方才断断续续开口说道:“席上那个看起来很凶的男人,他……他就是陆公子的……”

话音未定,肖温玉突见墙角下静静站着一个高大的黑影,未尽的话语就这么哽在了喉咙。

孟姝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短促地惊叫一身,吓得花容失色。

晚风吹开云层,月光一寸寸照亮黑暗下的脸。

刚毅的额头,锋利的眉眼,高挺的鼻梁,线条硬朗的下颌线一点点露出,最后组成一张俊美无俦面无表情的脸。

肖温玉一瞬间呼吸骤停,半响才听到胸腔里雷鸣鼓震的心跳声。

韩致抱着双臂慢腾腾直起身,走到肖温玉面前,居高临下俯视着她,一字一句道:“陆久安是我的。”

……

陆久安实在想不到,对他出柜这件事接受良好的陆文瑾,在得知韩致的身份时,态度却是来了个天翻地覆的转变。

“为什么啊大哥。”陆久安抓着脑袋逼近他,语气难掩焦躁。

陆文瑾面色冷淡:“我不想你受委屈。”

“他从未让我受过委屈。”陆久安快速辩解。

陆文瑾乜了他一眼:“他现在不会让你受委屈,怎知他未来不会。若是你早告诉我他是一个这么位高权重的人,我一开始就不会同意。”

“你想过没有,他这样身份的人,有朝一日若是变心,你能奈他何?跑到天子面前请他撑腰吗?还不是自个儿打落牙齿往肚里吞。”陆文瑾讥讽一笑,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陆文瑾这一次态度坚决,陆久安跟在他后面无论怎么拼命解释,他都一概不听。到最后更是把房门“砰”地一关,陆久安贴着雕花木门用双手徒劳无功地拍打了好一会儿,房间内才施舍般传来一声叹息:“我要歇息了,你走吧。”

陆久安心里闷闷的有些难过。因为喜欢的人没有得到家人的认可。

回到厢房,他原以为韩致会在屋内等着他,却看到院子里黑灯瞎火的,压根没有人迹。

陆久安前所未有的挫败,他用火石点燃一盏小油灯,低下头愣愣盯着自己的双手。油灯昏黄,燃了一会儿,发出噼啪一声轻响。

“ 嘎吱”一声,韩致从外边回来了,冷风从门缝里争先恐后的灌进来,油灯垂死挣扎地跳跃两下,好歹在韩致关门落闩时保住了。

陆久安狠狠抹了一把脸,强打起精神:“你去哪儿了,一直不见人?”

我去敲打那个胆敢觊觎你的女人了。

这话当然不能当着陆久安的面说,韩致拾起桌上的剪刀,把油灯结焦的地方给剪了,又用刀尖把灯芯往上拨了拨,点了柜子里两根蜡烛,屋子里瞬间大亮。

“我去了茅房一趟。”韩致拨开陆久安脸上的头发,“倒是久安你,怎么看起来无精打采的。大哥那边碰壁了?”

陆久安把事情给他说了,韩致表情柔和下来:“大哥这样想,人之常情。”他安抚地摩挲着陆久安的脸:“别担心,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第二日,韩致就单枪匹马去找陆文瑾,陆久安不知两人关在房间里都谈了些什么。只知道韩致出来以后,大哥便对此事闭口不谈,仿佛已经默认了他俩的关系。

陆久安大为震惊,偷偷问韩致:“你们这是做了什么交易?”

韩致掰着他的下巴在嘴上亲了一口:“别过问。”

陆久安瞪他。

不过他倒也不是非得知道真相,眼下说通了陆文瑾,只觉肩上沉甸甸的包袱一瞬间全部卸了下来,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轻松。

更为稀奇的是,自打那次接风宴过后,肖温玉好像换了个人似的,再也不会雷打不动地早上给他端来一碗粥,间或午时熬一锅鸡汤,巴巴地给送到吾乡居。

陆久安抬头望了望窗外:“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啊,肖温玉居然迷途知返了。”

韩致深藏功与名,支着腿看手里兵书头也不抬:“或许是她想通了罢。”

“应该是的。这样最好,毕竟在我身上也讨不来半分好处,继续纠缠下去,不过竹篮打水一场空。”陆久安摸着下巴咂咂嘴:“又或许是看出了点什么。我之前无论怎么说都不听劝,你一回来她就知难而退了。哎,你该早些回来的,这样我都不用白费那么多口舌。”

两件烦恼忧心之事得以解决,接下来的时日,陆久安便了无负担,陪着自己大哥观摩了实验室,又去鸿途学院听了几堂课,得到陆文瑾的赞赏,心中雀跃不已。

时间转瞬即逝,很快就到了陆文瑾离别的日子,陆久安纵使心中不舍,也知道轻重缓急。

陆氏家大业大,陆文瑾重任在肩,很多生意和铺子还等着他去打理,两个月的时间已经是他为自己这个弟弟做出的最大让步。陆久安只能强忍着伤感,给他收拾行李。

华彩坊出产的锦衣玉带,流光溢彩的圆润琉珠,瑰丽馥郁的琼浆玉酿……这些在外人看来弥足珍贵的东西,对陆久安来讲却不值钱,陆久安通通收到行囊里打包装好。

陆文瑾冰凉如玉的手按在他肩膀上:“好了小弟,这些就足够了,轻车简从。”

陆久安不听,继续沉默地整理东西。

最后,陆久安从府衙里牵出一条高大健壮威风凛凛的大黑狗:“大哥,这只警犬已经训练好了,不会乱咬人,忠心护主,很是威猛。你带在身边,关键时刻能够保护你。”

陆文瑾摸了摸警犬的脑袋,含着笑柔和说道:“嗯,这个礼物很合大哥心意,大哥收下了。”

陆久安又递给他几本装订好的青皮册子:“我知道大哥对府上那套记账方式很好奇,这是财经学院使用的书本,你拿回去看了便懂了。”

陆文瑾收到手里,看了一眼两位佳人乘坐的马车,揶揄道:“我观你应平诸多职位招用女子,肖温玉有奇才,就算不收到房中,你也不打算放在你华彩坊做事?”

“大哥……”陆久安苦笑,“你是知道的,我哪敢放身边啊。”

两兄弟又依依不舍说了一些道别的话。登上马车之前,陆文瑾来到韩致面前,冷声道:“我把小弟交给你了,莫要辜负他。”

韩致一脸认真肃然,几近虔诚地发下重誓:“此身不销,此生不弃。”

“韩将军,记住你今日说的话。”

乌黑不见杂色的鸟落在房檐,咕咕叫了两声,又飞去别处寻食。残阳斜下,古道昏黄,路上空留着两圈线条分明的车辙印。陆久安摸着胸膛,感觉那里破了个豁口,空空荡荡的。

“韩朝日,我大哥走了,又剩我一个人了,我这里好难过。”陆久安双目垂下。

“还有我陪着你呢久安。”韩致捏了捏他后脖颈,火热的大掌贴着皮肤,也驱走了他遍身的凉意:“若你不舍,以后把爹娘大哥接到京中吧。”

陆久安豁然侧目看他:“你是说……”

“嗯。”韩致点头,“皇兄下了敕令,召你回京。”

第175章

按照正规流程, 陆久安同其他地方官一样,得先综述其属三年内税科、学风、诉讼等,一步步送至江州府和广木布政使司, 由知府和省上的行政史综合多方面因素判定其升迁降调。

这个时候还不能完全决定去留, 行政史还得造册书其行事功迹,转送至京都, 由吏部及御史复核, 若是政绩佳, 就能得个优秀的评语, 这才是一个外官升迁的正常途径。

然而永曦皇帝潜心蛰伏多年,冷眼旁观党争双方的生杀予夺。这次终于抓住时机,借着烈士抚恤金,分权宰阁,把朝廷上下江河四野清洗了遍, 贪庸怠酷之人尽数黜落。

一番雷霆手段, 不仅免去了大权旁落之忧, 还敲山震虎, 叫平日咄咄逼人一干文臣武将不敢多言。

永曦帝收回话语权,眼下终于没了顾及,而他得偿夙愿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下令召回陆久安。

因为这个事, 近日六部兼各大院科寺监内部上上下下, 都在私下小声议论。

文选清吏司署内,吏部主事抱着案卷疑惑: “陆久安,这名字怎么听着那么耳熟呢?”

“你忘了?六年前那桩案子。被牵涉的人不计其数, 陆久安就是其中之一。”吏部员外郎点到为止,做了个捂嘴的手势。

“那没事了, 六年前我还在鸿胪寺当值。那年牵涉太多人,不大记得住。”

“有了。”吏部郎中从一堆官册里找到了属于陆久安的那一份,“咦?陆久安,是辛卯科一甲进士,今上亲点的探花。”

“探花?等等,我想起来了。”吏部主事一拍脑袋,“是不是文章写得漂亮,人又长得俊朗,传说阆东明珠那一位。”

员外郎点点头:“是啊,我还曾听闻了一个小道消息。那陆久安本来不用遭受这等无妄之灾的,是他不顾阻拦执意要参加大阁老宴席,才有了后面的事,不少人还唏嘘得很呢。”

主事哈哈一笑:“多少人熬了一辈子都进不来晋南。这下好了,从地方官直接转为京官,真正是平步青云了。”

郎中皱眉反驳:“何来平步青云之说,那陆久安考取的是一甲探花,当初直接入了翰林院编修,若是没出那档事,说不定现在已经位至侍讲学士,本就是京官。”

进门送文书听了一耳朵的考功清吏司主食忍不住加入八卦:“你说外放多年的陆久安回来后,皇上会授予个什么官职?”

“这谁知道呢,圣意岂是我等轻易揣测的。”

“不过有一点,外放多年突然召回,必然要重用了。”

总之,但凡有点脑子的人把整个事情前后一串都能反应过来€€€€陆久安这个被外放左迁至江州府下县的的探花哪是不受当今天子喜爱。明明是爱惜惨了,皇帝陛下才会如此苦心孤诣地借着贬谪的由头,来保护这个朝廷俊才。

所有人都在等着这个被永曦帝看中的风流峻郎回京,看他又能如何施展拳脚,在朝廷上掀起怎样的滔天风波。

而被惦记的人,还忙得不可开交无暇顾及。

敕令是在韩致说出这样的话之后过了半月才到达应平,彼时,陆久安正在粮仓复核税目清点粮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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