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古代当策划 第204章

陆久安看得清楚,大阁老一派虽然根深蒂固,但他们的力量实在太陈旧了,前力用尽后劲不生,撑到最后,已经是强弩之末。

端午节前夕,大阁老设了一场家宴,广邀天下文人雅士,任谁都可以看出,这是林派的垂死挣扎。

陆久安自然也知道。

收到大阁老名帖那个晚上,陆久安独自在书房坐了许久。

大阁老是他会试的主考官,名义上的座师,于情他合该前去;然而党祸绵延,许多人选择明哲保身,他不去也无可厚非。

书房里蜡烛燃了个通明,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第二天,他让陆起递了一封回贴,决定应邀。

罗进深得知了此事,连夜赶来提醒:“你不要命了!这可是掉脑袋的大罪,连为师都不敢轻易参与其中,你一个个小小的探花郎竟然不自量力。”

“老师,你不明白的。”

“你究竟在想什么!”罗进深恨铁不成钢,“难道你也急功近利,妄想剑走偏锋一步登天?为师就告诉你吧,这场宴会,即便你去了什么都没做,一旦大阁老倾倒,你也难逃罪罚。”

“我只是冥冥之中有种感觉。”陆久安紧皱眉头,有些不确定道:“仿佛某个遥远的土地在呼唤着我,他们需要我,我必须得走这一遭。”

“我看你是读书读傻了。”

“老师,命运自有安排。”

没多久,大阁老因焚琴案被革职下狱,朝中但凡与大阁老有点关系的都被牵连其中。

朝中新贵探花郎也不例外,他作为大阁老名义上的门生,被永曦帝征召入宫。

当天下午,御书房传来瓷器摔碎的声音,听天子贴身公公东兰道,当日陛下发了好大一通肝火。

不少权臣幸灾乐祸地等着。

果不其然,第二天陛下拟一道圣旨,将这位新科探花贬到了江州。

陆久安,纵你才情过人,去了江州,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马车粼粼出了城,陆久安掀开帘子,回头看向那道巍峨的城墙。

恍惚之间,他仿佛透过那道城墙,看到里面的声色犬马。街上行人熙熙攘攘,一盏盏暖洋洋的灯笼烛火被依次点燃,顺着城内河道蜿蜒展开……

不过这些都与他无关了。

晋南的夜空中,星河密布。

月亮在高挂的天幕中静默不语,它似乎是在注视着这片土地,注视着这个时代下最美丽的城池,最璀璨的灯火。

第230章

陆久安慢慢睁开眼睛, 大梦方醒,驳杂地记忆犹如深海浪涛在他脑海里横冲直撞,直令他头痛欲裂。

这种感觉就像他加班加点熬了两个通宵, 陆久安一时昏昏沉沉分不清今夕是何夕。

头顶上方照下来一道人影, 发丝直直垂落在他颈边,陆久安忍不住偏了偏脖子。

“别动。”来人轻声吩咐, 接着伸出一只冰凉如玉的手, 在陆久安额头上轻轻试了试, 随即搭在他手腕上摸脉。

陆久安视野逐渐清明, 看清楚近在咫尺的那张脸。

“技之?”

“你可算是醒过来了。”秦技之把他的手塞进被窝里掖了掖。

陆久安皱起眉头。

秦技之的出现,令陆久安迷惘的大脑愈加混乱。

怎么会看到秦技之,莫非我现在还在应平?

秦技之起身端来一碗羹汤,把陆久安从床上小心翼翼地扶起来,往他背后塞了一个软枕:“既然醒了, 就趁热喝点汤暖暖胃。”

陆久安浑身无力, 他虚弱地靠在软枕上喘了口气, 环顾四周, 屋内的摆件非常眼熟,分明是他在京中置办的小宅院。

“你怎么……到晋南了?”

秦技之在他面前坐下来:“你昏睡不醒,京中御医束手无策,韩致日夜兼程地求到了应平。我要是再不来, 你家将军都要疯了。”

秦技之对那日的场景依旧记忆犹新。

韩致满目惊慌地冲进医馆, 求秦父救陆久安性命,这一变故着实把医馆里的人都吓了一跳。

“家父本想亲自前来以报昔日恩情,奈何年事已高, 便由我代劳了。”

陆久安双手撑住额头,一脸茫然:“我昏睡了多久?”

“一个月余。若非这段时间韩将军衣不解带地哺以流食, 并用人参续着,你就算再强健的身体,人事不省地躺那么久,身体也吃不消。”

竟然过去了那么久……

陆久安垂下头,碗中羹汤倒影着他蜡白消瘦的脸。

现象迭起的逃亡,陆起的惨死,以及梦中那漫长的年华,思维串连成线,如同跑马灯似的在他眼前一一闪过。

是了,他想起了一切,而现在……

陆久安转过头:“韩大哥呢。”

秦技之看了一眼他手中那盅还未曾动过的羹汤,叹了口气,往右边厢房指了指:“被他属下强制带过去休息了。”

韩致在陆久安床边不眠不休守了三天三夜,即便现在闭上眼睛,也依旧睡得不安生。

陆久安受伤的腿经太医精心医治,不会留下任何后患,然而他却躺在床上一直长睡不醒,没有一个人能诊断出其中原因。

他太害怕了,以至于从噩梦中惊醒了数次。

这一次韩致刚睡下,梦到陆久安拉着他的手,说要从阴曹地府回到原来的世界去,特意过来跟他道别,吓得韩致猛然睁开双眼,困意全无。

韩致眼前阵阵发黑,梦里发生的一切让他不寒而栗,韩致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慌,仿佛梦里的事正在现实里应验一般。他狠狠抹了一把脸,从床上一跃而起。

他想去看看陆久安。

韩致慌里慌张打开房门,突然愣住了。

他心心念念的人此刻正站在檐廊下,被秦技之搀扶着,阳光照在他身上,白得晃眼。

“久安……”韩致抖着嘴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眼睛。

陆久安怔怔看着眼前高大的男人,对方似乎比他这个病人还要憔悴,脸上胡子拉碴,眼睛布满了红血丝。

陆久安朝他招了招手。

韩致疾步上前,用手指细细描摹他的眉眼,鼻子,嘴巴……最后一把将他搂入怀中。

韩致脊背绷成了一张拉满的弯弓,连日的绝望和疲惫压着他,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我已经不知该怎么办了,所有太医都没择了,让我听天由命。”韩致嗓音嘶哑,一遍遍责问道,“你为什么一直昏迷不醒?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

“别怕。”陆久安用手拍打着他的脊背,轻声安慰,“我只是……做了一场漫长的梦。”

昏迷一个月余的人突然醒来,让府里好一阵兵荒马乱。

陆久安身体非常虚弱,按照医嘱,他需要静休十天半个月。

永曦帝赐下御令,让陆久安安心在府上养病,官署里的大小事务另有朝臣代为接管。

而一直不曾好好休息的韩致则被陆久安强制勒令去睡觉,韩致却半点没有睡意,深怕一觉醒来,发现眼前的这一切只不过是场虚无缥缈的梦。

陆久安没法,只好脱了皂靴爬到床上与他并排躺着。

韩致将他捞进怀里,陆久安身上的气息若有如无地萦绕在他鼻尖,韩致终于放下心来,抱着陆久安沉沉闭上双眼。

韩致再次醒来已经是翌日,天色大亮。陆久安尚在睡梦中,呼吸轻浅。韩致一错不错地盯着他安静的睡颜,仿佛看不够似的。

过了一会儿,韩致翻身下床,他记得大病初愈之人,饮食不能太过腥荤,主要以清淡为主。

韩致找到秦技之,从他口中得到一份合适的菜谱,亲自跑到灶房折腾了一个时辰。于是等陆久安睁开眼睛,摆在面前的就是一碗热腾腾的药粥。

韩致把陆久安抱到大腿上,圈起他的手腕看了看:“瘦了,身体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地方?”

陆久安摇摇头。

韩致端起碗,舀了一勺粥,小心翼翼地吹凉后,递到他嘴边。

陆久安脖子往后一仰。

“怎么?”韩致立刻紧张地问。

“我还没有刷牙。”陆久安小声道。

韩致神色一软:“都生病的人了,还计较那么多。”

“病从口入知不知道。”

韩致只好鞍前马后地伺候他净脸刷牙,陆久安才接过碗,小口小口地喝起粥来。

喝道一半,陆久安突然放下碗来,慢慢抬头看向韩致:“我想去看看陆起。”

韩致心中咯噔一声,逃避着他的眼神。

自从陆久安醒来,府里众人心照不宣地在他面前避开这个话题,深怕陆起的死再次刺激到他。

陆久安苦笑一声,喉咙发紧:“我做好准备了,陆起去世了是吗?他如今在何处?”

韩致紧了紧拳头:“天气炎热,我们又不知你何时醒来,便自作主张,将他埋葬了。”

……

陆起的墓地在晋南郊外一座山上,陆久安腿脚还没好利索,走路一瘸一拐的,韩致一把将陆久安打横抱起来,轻手轻脚地送进马车。

他自个人则走到马车前,捞起缰绳,充当起了马夫的角色。

马车稳稳当当地向城外驶去,陆久安掀开车帘探出脑袋:“丁辛呢?”

他记得自己失踪前,是和丁辛一块儿在破庙里躲雨的,后来遭人绑架,吃尽了苦头,按照韩致的性格,说不定会治丁辛一个保护不力的罪名。

陆久安最担心的是,韩致怒火攻心之下,直接将人处死了。

韩致头也没回:“丁辛失职,我罚他五十军仗,降职三级,现在在府里养伤。”

还好,陆久安松了一口气,犹豫片刻,又不禁劝道:“当时我们在明敌人在暗,防不胜防。况且那种情况下,换作任何一个人,都不能百分百却保我安危,怪不了丁辛。”

韩致冷哼一声:“你还为他求情。”

“我只是阐述事实,他这番祸事,算来算去,其实还是我累及于他。他伤好后,就让他官复原职吧。”

“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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