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念心中愤愤,剩下的两张黄草纸自然不能拿来擦屁股,被他拿来当草稿纸画图了。
黄草纸当厕筹好用,用来写字就很不美妙,尤其是当樊伉的毛笔用得不那么好的时候,画出来的图纸就更显得不那么漂亮了。
“不说这个了,你看看有没有哪里需要改动的地方。”樊伉不想和他争论黄草纸和厕筹哪个更重要,带点献宝的心情催促着无名快点看他这几天画出来的杰作。
他画的是棚户区的作坊分布图,整块地被他按功能划分成了作坊、宿舍、食堂,娱乐几大部分。
无名本来就是接受的兵家教育,放到现代也是一个高级知识分子,樊伉的规划图又很细,要看懂规划图并不是很难。
比如铁字,那肯定就是铁匠铺;纸必然是纸坊;宿肯定就是小郎君之前建的宿舍,食就是无名早已经体验过的人民大食堂,这个娱嘛,樊伉略一解释就明白了。
虽然无名并不明白为什么作坊还要安排专排给匠奴们放松的地方,但小郎君不管做什么都是对的,这个娱乐肯定是很有用的。
“那当然了。”樊伉得意地直点头,“人又不是机器,会有疲累低落的时候,这个时候出去踢个球,唱个歌跳个广场舞,效果很不错的。”
“大家心情愉快,积极性就会得到提高,也能提高生产效率,这是很重要的事情。你想啊,家里喂的牛,想让他干活,还得让他吃饱才行,要不然干活不利索,更何况是人呢?”
无名只觉得郎君这话哪里不对,却又觉得郎君说得似乎有点道理,十分矛盾。
“当然这不是最主要的,最重要的是大家的积极性得到提高了,就会主动地投入到自己的工作当中去,积极主动地劳作,这可比被动麻木地劳作有用多了。”
这一句无名没有听懂,因为郎君总是会时不时地碰出些陌生的词,大约神仙们也是这样讲话的吧。
“造近水源的地方我打算拿来做纸坊,这样用来泡造草的纸啊树皮啊也方便,而且是下游,食堂和宿舍在上游,不会影响人们用水。在这块建个大熔炉,平时可以打点农具铁炉子什么的
。最靠边的这个角落,下风处,而且比较偏僻,可以建水泥作坊,不要问我水泥是什么,我现在只想告诉你,这是一种可以拿来铺路建房子的东西。靠近山脚下我打算建一排猪圈和鸡舍,再
养些狗,平时让大黑带着去山上放猪,省粮食,鸡也可以放到山上去啄虫子。鸡孵出来后,大约四个月就可以下蛋了,这样作坊也有蛋吃,如果养得多了,还可以拿去卖。这里离长安城不远
,产的蛋不管是在栎阳还是长安卖,都能卖得掉,卖不掉的可以腌咸蛋,这样一年四季都有蛋吃了。”
“周围也有不少荒地,到时候如果有多的人手,多开垦些田地,不管是种粮食还是种菜都行……”
樊伉越说越高兴,直到最后只听到自己说话的声音,无名都没有应答了,才扭过头去,看着无名默默无语的表情,摸了摸脑袋,笑得有点不好意思:“我是不是话太多了?光听我一个人
说了。”
“不,我喜欢听郎君说这些,郎君懂得真多。”无名道。
听郎君这么一说,这哪是作坊,分明就是一个世外桃源了。
樊伉摸着脑袋,哈哈一笑:“这都只是设想啦,其实我还有好多想法,不过现下不急,慢慢来就好了。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想试着烧玻璃,建个玻璃暖房,喜欢什么就种什么,这样一年
四季都能吃上自己喜欢吃的东西。”
那才是他最想要的东西。
樊伉嘿嘿一笑:“你能听懂?”
有时候他一高兴起来,说话也没个顾忌,很多现代很常见的东西放到现在人们根本不了解,也无法想象。
比如他说火车,樊伉敢肯定吕€€他们脑海里一定是无数头牛拉的超长版牛车。
比如他说电视,可能在吕€€他们心目中就是类似皮影戏的东西。
话说汉朝到底有没有皮影戏来着,他也不清楚。
这是时代的局限,并不是说汉朝人不聪明没见识。
无名沉默了一下,老实道:“大部分都能懂。”
也就是说还有小部分不懂了。
“好吧,我以后说话尽量用能懂的方式说。”
无名点头,问:“郎君说的那些水泥咸蛋,也是做梦的时候在那些神仙们住的地方看到的吗?”
樊伉点头:“是啊,不然你以为我怎么知道的。”
“以后这样的话最好还是能不说就不说。”无名一脸严肃地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太过锋芒毕露,对郎君不好。”
听到无名这么说,樊伉十分惊讶。
在他印象中,无名是一个非常沉默内敛的人,很少像这样直接发表自己的意见,尤其还是对樊伉的事情指手划脚。
樊伉知道他是为了自己好,其实如果不是因为有那个系统大神在,他肯定不会这么着急高调了。
等到时机成熟,再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潜移默化地改变才是他最喜欢的方式,就像培育优良品种那样,年复一年,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改变。
但,奈何系统坑爹啊!
看樊伉一脸郁闷的表情,无名不由笑了笑,伸手揉了他额头一把,道:“算了,郎君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别的事都不要管了。”
樊伉惊讶地看着他。
其实无名的相貌偏温柔,只是平日清醒时总是板着脸,气质太过冷漠,给人一种高高在上冷漠不可亲近的错觉,像现在这样微微笑着的时候,那种温和的气质就显现出来,配上温柔的桃
花眼,让人打从心底里忍不住想要亲近。
“无名兄你平时真应该多笑一笑,比你板着脸的样子好看多了。”
当然用漂亮来形容一个男人的长相有点不合适,但奈何樊伉读书的时候语文水平就差,作文更是不及格,实在想不出什么更合适的词来形容,就是觉得漂亮。
而且无名今年也才十六岁,都不算成年,只能算少年。
长得好的少年人本来就会有一种雌雄莫辨的美感。
放在无名身上,樊伉只能感叹一个人笑与不笑,反差真是大啊。
当然那只是指美貌的类型不同而已,事实上无名无论笑与不笑,颜值那都是在线的,放在现代绝对秒杀一票小鲜肉。
“对了,咱家的豆腐坊建好了么?”
虽然吕€€不同意,不过樊伉还是偷偷弄了个小豆腐作坊,就在后院里头偷偷建的,每天也做不了多少豆腐,做的豆腐除了自己吃,他也没打算卖,拿去和那些勋贵们做人情物物交换。
这种叫人情往来,不叫行商贾事,既能得实惠,也不显掉价,非常符合樊伉目前的心态。
“已经建好了。”提到吃的,无名眼神一亮。
樊伉看得好笑。
十六岁的少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再老成也拒绝不了美食的诱惑,更何况他早看穿了无名吃货的本质。
“可惜没有菜籽油,要不然可以做出很多好吃的美食。”樊伉感慨一声。
这年头只用油脂可用,所以食物多是用蒸煮炖的方式做的,炒菜不兴,油炸食物更是见都没有见过,要不然他做点油炸类食品肯定受人欢迎。
“菜籽油?”听到做吃的,无名不由眼睛一亮,兴致勃勃地道,“那是什么东西?长什么样子的?我去弄。”
樊伉不由笑了起来:“啊,就是从一种植物的种籽里炸出的油,用来炒菜很好吃。”
无名懂了:“哦,原来是油脂。”
油脂化开了炖菜很入味,只可惜太少了,不好获取。
即使是临武侯府,也不是每天都能杀一头猪的。
“和油脂不一样,算了,就是油脂吧。”樊伉笑道,“今年是不成了,等到秋天收了麦子,地里别空着,种一茬油菜,等到明年初夏就能收了,正好榨了油炒菜吃。”
“油菜?”无名又不懂了,“那也是神仙住的地方才有的菜吗?我们这儿也有?”
“……”油菜在古代叫什么来着?
樊伉想了又想,脑中灵光一闪,想起来了。
“芸薹!种芸薹。”
“种芸薹?”无名皱名,“这个能榨油?”
他知道有的地方也种芸薹,不过都是农户家里在菜地里种一点,当青菜吃的。
榨油还没听说过。
“能的,一斤籽能榨三两油。”樊伉点头道,“如果有良种,田间管理得当,一亩地也能收个一两百斤种籽,榨几十斤油,足够三口之家吃上一年半载了。”
提到种地,樊伉又亢奋了,想到来年就能吃上香喷喷的压榨油,跟中了大奖似的,笑呵呵的,乐个不停。
不过,说到这个,他还得把榨油的工具弄出来才行。
难道到时候他还要建一座榨油坊吗?
樊伉挠了挠头,真奇怪,怎么感觉自己的工作量怎么越来越大了呢?
深感肩上责任重大的樊伉,不敢耽搁,立刻唤来阿琅,让他去叫闳翁过来。
建房子还是要靠闳翁才行。
很快,身穿葛衣的闳翁兴冲冲地就来了。
樊伉略惊讶。
今日来得略快啊!
还没来得及多想,闳翁一进门,樊伉的眼睛就挪不开了。
乖乖,他看到了什么?
樊伉激动了,倏地一下跑到闳翁跟前,拍了拍闳翁的肩,高兴地道:“哎呀,闳翁你造出白色的纸了啊?”
闳翁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逢,露出缺了两颗牙的大嘴。
“老奴不负郎君所托,总算造出白色的纸张了。郎君你看,这种纸能用来书写吗?”
“当然能用来写字了。”樊伉摸着那张小白纸,啧啧称赞不已。
纸并不是那种纯白的纸,大约是生产工艺还有原材料的问题,依然是带点米黄色的白,不过纹理要比先前的黄草纸细腻多了,而且很薄,已经隐隐有了几分宣纸的影子。
“不错。”樊伉高兴极了,有些好奇地道,“你是怎么让纸变白的?”
闳翁道:“其实还是按照郎君先前的方法,不过多晒了一个月,做出来的纸褪掉了黄色,就变成这样了。”
说到这里闳翁还有点不好意思,道:“说起来晒过后的纸浆做出来的纸比较白,还是老奴那个不成器的儿子无意中发现的,要不然老奴也不能这么快就造出白纸来。”
“你儿子?”樊伉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冬天时见过的那些黑瘦的豆芽菜童工,不由大感意外,“你有一个好儿子啊!改天把他领过来让我看看。”
闳翁知道樊伉这是要提拔自家儿子的意思,不由喜出望外,“咚”地一声,又跪下了,对着樊伉结结实实地磕了一个响头。
“多谢郎君。”
樊伉:“……”
真烦这种动不动就跪下给人磕头的恶习。
在他印象中一般跪拜的都只有死人,动不动就被人跪,总让人感觉很微妙。
樊伉和无名头碰头欣赏了一遍细腻的书写用白纸,两人都赞不绝口,等到欣赏够了,樊伉将白纸放到一边,道:“对了,今天叫你来,还有另外的事情。”
自从替樊伉做事以来,闳翁一家的处境就发生了巨大的改变,虽然还是匠奴,不过也能吃饱穿暖了,而且还能时不时地分到一头羊半扇猪肉什么的,比起之前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