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雉听说了他建育婴堂的事之后,特地指派了十几名年长且有育婴经验的宫女去育婴堂帮他照料那些弃婴孤儿。
这些宫女多数都是样貌一般自进宫后便一直未得圣宠,年岁渐长后却因为种种原因未曾出宫的大龄宫女。
汉朝的宫女还是比较幸运的,因为她们在宫中服侍皇家到了一定的年龄,且又未曾被皇帝宠幸过便会被允许出宫,与家人团聚。过了出宫年龄却仍在宫中服役的大龄宫女基本都是家乡已无亲人可以投靠,与其一个女人在宫外挣扎求生不如留在宫中度过余生,至少宫中还有许多与她们一样的小姊妹不至于太孤苦无依。
吕雉派她们去照顾那些无依无靠的孤儿,反倒是给她们本已无望的人生增添了些许慰藉。
第163章
等到樊伉的育婴堂建满大汉朝的时候,太子刘盈已经协助吕后处理朝政五年了。
汉十六年秋,久病未愈的汉皇驾崩,十九岁的皇太子刘盈继位,这已经比历史记载的刘盈登基的时间晚了四年。
刘盈登上帝位的第一件事,便是恢复淮阴侯韩信的权利,重用申屠嘉季布等一批他在太子时就结识的武将。
先前淮阴侯韩信因为遭受刘邦的猜忌,虽然因为樊伉这只小蝴蝶扇了扇翅膀并未被吕后杀掉,但却一直郁郁不得志。刘盈即位后重新启用他,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于他有知遇之恩,果然让韩信心中的郁气散去不少。
樊伉和别人不同,对陈平刘敬等巧言令色之徒不喜,刘盈有样学样,弄巧好名之徒尽皆斥去,只留老成稳重的臣子。彼时萧何病重,于国事渐不能从心,继任相国的人选便成了吕后和惠帝案前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
在这一点上,惠帝和吕后都属意樊伉,但吕后又有所顾忌。
樊伉与他们有姻亲关系,素来与他们关系亲近,又兼确有几分才能,这几年光是解决国内饥荒问题的功绩就足以让他身任国相一职。吕后所虑者不过是樊伉毕竟年岁尚轻,少年时已被封侯,若又掌实权,恐引得朝中有些老臣不服,反而不美。
吕后对樊伉这个外甥还是真心有几分维护之情的。
帝后二人犹豫未决,决定召樊伉进宫询问他自己的意思。
听得宫中召见,樊伉还道是什么要事,待得明白帝后二人的意思,顿时一颗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般:“国相一职关乎社稷民生,臣年少见识浅薄才疏学浅,万不能担此重任,恐要辜负陛下和太后的厚爱。”
吕后还道他脸皮薄,语气温和地劝解说:“伉儿不必自谦,你的能力有目共睹,连萧相都对你赞不绝口,姨母信你。你辞而不受,可是心中有什么顾忌?且说来姨母与你做主!”
樊伉心想他能有什么顾忌?他就是不想做这捞什么子的国相,每天愁思苦想上哪儿弄钱养活这么多人口这么多军队。
再说了他也没这能耐呀!
穿越之前他就是个每□□九晚五的小屁民,从来不操心国家大事,没道理穿越之后突然王霸之气大显毫不费力就能指点江山治国安邦了,除非他整个人换个芯子还差不多。
他对自己的能力挺有自知之明的。
让他依靠后世几千年的知识积累搞点小发明创造是没什么问题,做国相还是算了吧!
最主要的是古代的权臣也不好当呀!看看张良都得靠神隐才能摆脱朝堂危机,萧何累得都卧榻不起了还得操心汉朝的民生国计,图什么呀!
樊伉没啥大志向,最大的理想就是当个逍遥自在的纨绔贵族,种种田烧点玻璃赚点庄园币顺便搞点小发明让大家都能有口饭吃,偶尔在朝臣们出些损人不利己的歪主意时及时提点建议就好了。
治理国家?
他从出生起就没点亮这个技能,还是不要误国殃民了。
听得他的理由,惠帝和吕后都无语了。
“说来说去还是太懒了,不想担此重任!”吕后一针见血。
可无论帝后二人说破了嘴,樊伉还是不答应,若再逼他,他就两眼一翻往地上一躺浑身抽搐假装羊癫疯病人。
打这以后只要吕雉和刘盈再提这事,不必樊伉自己拒绝,吕€€先进宫找她家皇太后阿姊和皇帝外甥谈心去了。
“陛下和太后爱护他,可恨这小子不争气,惹得陛下和太后生气。说起来也怪我自己不争气,嫁人这么多年也只有这么一个小混蛋,还因为疏于照顾让他小小年纪就生了癫疾,就因为这个平日里对他难免溺爱了些,让他越发不知天高地厚,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都敢做!倘若我和樊哙再多那么一子半女,哪里会容忍他这个性子!”
吕雉和刘盈只能呵呵。
樊哙和吕€€成亲这么多年为什么只有樊伉这么一个孩子?还不是因为这些年樊哙一直跟随先帝东征西战,以至于他们夫妻二人聚少离多,吕€€她一个人就是想生也生不出来啊!
“不过话说回来,小混蛋虽然说话做事气人,但这事倒也不全错。这孩子小聪明是有一点,可若要他担大任只怕有些不妥。”吕€€向来跋扈的脸上显出愁苦的表情来,“看看这些年他闹出来多少事,我跟他在后面给他收拾烂摊子连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若真让他担当国相,谁知道他那闹腾的性子会惹出多少麻烦来!陛下和太后可要三思啊!”
起了个话头,吕€€顿时仿佛找到了宣泄口一般,拉着吕雉和刘盈叭啦叭啦一顿诉苦,将这些年来樊伉闹腾出来的事说了个遍,直说得口干舌燥日落西沉宫门都快下钥了才起身回去。
吕€€走后,刘盈揉了揉快要炸开的脑袋,总算觉得清静点了。
他都不知道吕€€原来这么能说会道,那张嘴从刚才起就没停过,一口气没歇地说了半天,念得他脑袋里现在全都是吕€€的声音。
“难怪伉儿这几年宁愿住在栎阳书院也不愿意回家,今日可算明白其中的缘由了。”
吕稚白了他一眼:“你姨母性子暴躁,伉儿若真闹腾得厉害她只会抡鞭子抽,什么时候见她唠叨过。”
刘盈闻言心有戚戚焉:“这倒是,姨母的性子的确称不上多和软。”
“罢了,既然伉儿和你姨母都不愿意,这事便罢了吧。”吕雉叹了口气,道,“萧相现下如何了?”
刘盈道:“一直卧病不起,听侍医讲也就是今年的事了。儿臣打算最近抽空出宫一趟探望丞相,也问一问萧相的意思。”
“是该如此。”吕雉点了点头。
母子二人又商议了一会朝中要事,刘盈方才离开长信宫返回未央宫。
待得刘盈走后,吕后一人独坐于案后,看着这空荡荡的宫室,喃喃自语道:“陛下走了,张良归隐了,现下连萧何也要离开哀家了么?”
訾雅侍立于她身侧,低眉敛息,不敢应答。
彼时日已西沉,金橘色的夕阳透过斑驳的树影斜斜地洒落在墙角,也驱散不走这座新建宫室的孤寂迟暮之感。
待得新君登基大典过完没多久,樊伉便和吕€€商量准备去封地。
没错!
身为吕雉的外甥,樊伉在不足十三岁的时候就封了侯,有了自己的封地,虽然那封地位置有点尴尬,但好歹也是自己的地盘不是。
这几年樊伉陆陆续续完成了不少庄园任务,商城里的物资丰富了不少,作坊升了级,里头多了不少天工配方,他比对了现在汉朝的生产力水平,照搬了几样出来,基本都是些基建民生类的,从长安到栎阳的路也修通了€€€€一条格外平坦的水泥大道。
因为是自己炒制的水泥,质量可能不是那么很结实,但比起之前的黄泥巴路已经好到天上去了。
路修好了,人也渐渐多了起来,再加上樊伉弄出的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引得外地的客商时常往返,如今的长安城比起刚建都的时候热闹繁华了许多,隐隐有点都城的样子了。
这个时候去封地,吕€€顿时被他这个意想天开的念头惊呆了:“好好的你怎么突然想去马岭县?那地方根本没几个人,周围都是羌人西戎人匈奴人,看见汉人就要打要杀的,你跑过去干什么?让人抓了去给别人放羊吗?”
除了戍卫边疆的将士们,有谁想去苦寒的边塞之地啊!
哪知樊伉一脸惊讶地反问她:“阿母,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你怎知我回封地是为了放羊?”
吕€€嫌他说得恶心,“呸”了他一口:“你还真是为了去放羊啊!关中这么大块地方还不够你放的,非得跑去马岭县?”
樊伉心想他这不也是没办法吗?
去年他接了个养殖的庄园任务,到今年还没完成,想着要不索性去封地,那边有大片的峡谷草原,繁殖点马匹也不错!
再者他年岁渐长,亲事不可避免地被提上了日程,他懒得应付,也存了躲出去的心思。
“别的我都能答应,唯独这事不行!”吕€€气道,“只要我和你阿翁还活着一天,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呆在长安城,哪儿都别想去!要不然你就不是我儿子!”
樊伉提醒她:“等开春书院复课,我还要去主持开学典礼!”
吕€€想了想,改口道:“除了栎阳和长安,你哪儿都别想去!”
“阿母你还讲不讲理了?”樊伉道,“代王才几岁就能去封地了,我都快弱冠了还不能独立出门吗?”
“不能!”吕€€斩钉截铁地一口回绝。
樊伉:“……”
他家阿母如此蛮横不讲礼,到底还能不能愉快地玩耍了。
第164章
樊伉被自家阿母气到了,“咚”地一下往炕上一倒,闭着眼睛直哼哼。
曲吉被他吓了一跳,还以为他发病,连忙上去又是掐人中又是要绑他手脚。
“别管他,还知道护着脸,肯定是装的。”吕€€被他气得笑了起来,“看你那点出息!让你当个国相是会咬人啊还是会死人啊!连装病这种手段都使出来了!也就太后和陛下宠着你不和你计较,换了是先皇,我就该换身衣裳去大牢里看你了。”
彼时已经入冬,气温有些低,娇生惯养的樊伉已经早早地燃上火炕,屋子里暖烘烘的倒是不觉得冷。
曲吉多了解自家郎君啊,就这样还担心他冻着,赶紧打开一床薄被盖在他身上,说:“灶下焐了红薯已经熟了,郎君可要吃一点?”
樊伉一听,从炕上爬起来:“拿一个过来吧。”
如今收的红薯早已经不知道是系统出品的哪一代子孙了,个头比之前的小了些,但是很甜,淀粉很足,烤出来又香又甜。
这样的烤红薯樊伉一天能吃两三个。
吕€€上了年纪也很喜欢这种软糯的食物,比樊伉还爱吃。
“给我拿两个过来,还有前几天炒的那个瓜子也盛一盘过来。”吕€€比他还会安排。
大冬天的也没什么事做,嗑嗑瓜子聊聊人生最好了。
曲吉替郎君捂好膝盖和脚踝,去厨房取小食,吕€€还是心疼儿子的,塞了个暖手炉到他手里。
“我见太后和陛下俱是真心的,你为何就是不愿意呢?”吕€€直到现在还是不太了解。
这年头谁不想封侯拜将,怎么就她儿子就总是一副畏高官厚禄为洪水猛兽的态度,真真让人费解。
樊伉没正面回答她,扭头反问他阿母:“做国相又有什么好处?”
“这还用问吗?”吕€€不假思索地回答:“一国之相啊,多高的荣耀,更别提你小小年纪就拜为国相,说出去阿母和阿翁脸上都有光。”
樊伉道:“我姨母贵为一朝皇太后,表兄是当朝陛下,我们樊家一门双侯,用不着再添一个国相增光加彩了吧。”
吕€€冷哼了一声:“虽然我没听明白,但总觉得你在敷衍我。”
“……”
樊伉心累。
他家阿母最近越来越不好哄了。
“那阿母觉得当国相有什么好?”樊伉说,“这么多人要吃饭,那么多军队要养都是要粮食要钱的,阿母难道以为钱会从天下掉下来?就陛下那个空得可以跑马的国库能支撑得起这么庞大的消耗吗?萧相那么能耐都要累死了,阿母难道也想让我跟萧相一样吗?”
吕€€多了解他啊,一听就知道是借口。
“萧何年岁大了身体有恙也正常,你别给我顾左右而言其他!”吕€€白了他一眼,“你是担心我们家一门双侯,这外戚的名声不好听吧?”
“阿母你居然知道?”樊伉睁大眼睛,表情夸张得有些虚假,“你真是太聪明了。”
吕€€有些不以为然:“你想太多了吧,如今新帝即位,正是需要用人的时候,太后和陛下也不算外人,你若是有能耐多帮帮他们又如何?”
她儿子嘛别的不说赚钱的能耐还是有的,无论新朝旧朝,哪个当权者会嫌自己钱多呢?她那个太后阿姊和皇帝外甥此刻只怕为了空荡的国库操碎了心。
她儿子愿意给太后和陛下排忧解难只怕这两位高兴都来不及呢!
樊伉一脸郁闷:“我挣了钱除了给阿翁和阿母花,其他的不都送进宫里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