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己都没留下多少。
“而且€€€€”樊伉幽幽地道, “陛下年纪渐长,快要娶皇后了吧。”
吕€€一愣:“那又怎样?就算娶了皇后,我阿姊不一样是他母后,大兄是他舅父么?”
他阿母这想法很危险啊!
刘邦靠着吕家起家,难道还能指望刘邦的儿子孙子也像以前一样给吕家尊荣么?
都说长江后浪推前浪,等新朝有了皇后,他们这些外戚前浪就该被新后所代表的外戚后浪拍死在沙滩上了。
纵观汉朝发展就是一部外戚崛起更迭史。
开国时的吕家,文帝景帝时的窦家及至武帝时的卫家皆是如此。
这话听起来有些残酷,可这就是现实。
樊伉端起茶碗叹了口气:“这天下终究是刘姓的天下。”
姓刘的做皇帝,你一个吕姓的外戚蹦€€个什么劲,不知道蹦得越欢死得越快么。
吕€€满脸狐疑地看着他:“你不会是想做皇帝吧?虽然我很宠你,可你要是有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我也只好大义灭亲了。”
“噗”地一声,樊伉刚喝进嘴里的一口热水全喷了出来,瞪着一双圆圆的大眼睛不可思义地看着吕€€。
“阿母,烤红薯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这话要是传了出去,哪怕咱们一个是陛下的姨母,一个是陛下的表弟,人头也保不住。”
吕€€自知失言,表情有些讪讪的:“我也就是随口说说,你可千万别有这想法,不然我和你阿翁都救不了你。”
“我可什么都没说。”樊伉道,“我连国相都不想当呢!”
吕€€一想也是。
她这个懒儿子是绝对不会有这种伟大志向的。
曲吉取了小食过来,吕€€挑挑拣拣,将一个外观看起来圆润可爱的烤红薯挑走了,剩下两个奇形怪状有些丑的给儿子。
“不当就不当吧,你也别去封地了,那鬼地方人都没几个,缺粮少水的还特别冷,哪有家里舒服,安心歇着吧,你想放羊让你阿翁去附近给你找块地圈起来放就是了。”
自家儿子不爱做官爱当牧民吕€€也认了。
放羊就放羊吧!
只要好好的在她眼皮底下能看到就行。
吕€€一边嗑着瓜子一边拿眼直瞅樊伉。
嗯,长得眉清目秀的很是端正,虽比不得樊哙的英武,但也别有一种气质,关键是有钱,京中估计不少姑子们都喜欢。
儿子的身份地位甚至是口袋富裕程度吕€€是从来都不担心的,唯一让她有些担忧的就是儿子到现在好像都有些没开窍,从没见他跟哪家的小姑子亲近过,有些摸不准他的喜好。
难道是因为身边没有出色的小姑子所以他才没兴趣吗?
吕€€思索着,京中她认识的年纪相当的贵女们已经在她脑子里飞快地过了一遍,好像配她儿子都差了点。
不是她自夸,自家儿子无一不好,除了身板略有些脆。
不过这个问题不大,多练练就好了。
家里有个当将军的主君,还怕儿子练不出一身好肌肉么。
嗑完瓜子,吕€€拍拍屁股就离开了。
她走后无名才掀帘进来,把身上带着寒气的外裳脱了,换上烘得暖和的干净衣裳靠过来,说:“你阿母骂你了?”
“也不算,就是唠叨了两句。”樊伉笑着道,“为人子女的被父母念叨几句正常,像禄表兄那样被二舅舅照一日三餐地捶打那才叫凄惨,太没人权了。”
想到吕禄在家里的怂样,无名也笑了。
“他和郎君是不一样的。”
吕禄整天上窜下跳精力旺盛得跟个猴子似的,郎君太安静了,像个小姑子似的。
“饿不饿?晚食还要再等一个多时辰,要不先吃点别的垫垫肚子?”
无名大早上出去的,这个时候真有点饿了,把炕桌上樊伉还没来得及吃的烤红薯吃了,说:“我先吃这个,晚点再和郎君一起吃吧。”
樊伉便知道他这怕是连午饭都没吃,不由道:“你这些天一直早出晚归的,到底忙些什么,连午食也不吃了。”
“有点事,不过忙完了。”提到这个无名似乎高兴起来,“今天有点累早点睡,明天带你去个地方。”
樊伉随口道:“去哪儿?远么?阿母最近不让我出门。”
“没事,我带你出去,她不会知道。”无名语气充满了快活的意味,“不太远,你去了就知道了,就我们两个人去约会。”
约会这个词无名也是跟樊伉学的。
郎君说两个彼此互相爱慕的人出去会面游玩谈心,是恋爱的基础,也是谈情说爱的一种浪漫方式。
樊伉提过一次,无名就记在了心上,总想找机会和樊伉一起出去玩,只可惜一直没有机会。
这还是樊伉两辈子加起来第一次被人相邀去约会,虽然看起来有些不太正式,但樊伉还是欣然接受了。
难得小男朋友想要体验一下约会的浪漫,他当然要尽力满足了。
第165章
第二天天还没亮,无名悄悄带上樊伉从侧墙翻了出去,没有惊动任何人。
樊伉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翻自家院墙,那感觉真是一言难尽。
好好的大门不走,非得翻墙,混成他这样的少郎君不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那肯定也是不多见的。
阿秃和大黑早就等在墙角下,两人骑在阿秃背上,一路朝着安门而去。
如今阿秃早已闻名全长安,见到这头小怪兽就知道是临武侯府的小郎君出门了,城门卫连盘问都没有就直接放他们出了城。
“咱们这样像不象话本上私奔的苦情小情侣?”樊伉取笑道。
“什么?”阿秃奔跑的速度太快,风声太大,无名没有听清,“什么私奔?谁私奔?”
樊伉哈哈大笑。
他说了那么长一句,无名就听到了私奔两个字,还真是挺会挑重点的。
“郎君冷吗?”无名抬手摸了摸他的脸,觉得有点冷,将身上的毛披风往身前拉了拉,裹着樊伉,“这样暖和点。”
“不冷。”
这几年有无名盯着,樊伉跟着他一起练武锻炼身体,身手不说多好,但体质倒是确实练得健健康康的,可他不还有个癫疾的名声在外么,虽然这几年很少发作,但总是让人一直不放心。
无名对他的印象仿佛一直停留在刚见面的那个时候,小小年纪瘦得好像一阵风就能吹跑似的,晚上好好的睡觉突然就发作癫疾,简直成了他的心病,生怕郎君什么时候就病发没了。
公乘阳庆那个庸医在栎阳这么多年也没将郎君治好,一问就说让郎君好好将养,少受惊吓。
全是些废话,一点用也没有。
阿秃载着两人跑了约有半个多时辰,一直到骊山脚下才停步。
看到这地方樊伉微微一怔。
也许这个时候的汉朝人并不知晓,可他还是知道秦皇的陵墓就在骊山。
无名带他来别人的葬墓地约会么?这可真够重口的。
不过秦皇的墓地陪葬品应该不少吧,值钱的东西肯定多。
樊伉心中转了无数个念头,却终是一句话也没说。
骊山这么大,现在还是一片未曾开发的莽山,和两千年后开发出来的秦皇陵墓景区完全就是两回事,哪怕知道秦皇墓的大约位置,他其实也搞不太清楚入口到底在哪。
就算知道陵墓的入口在哪,他也不会随随便便就闯进去的。
秦皇到现在才死了不到三十年,他的陵墓对于这个时代的人而言经济价值远大于文化历史价值。再说了现在流行守墓人,秦皇的墓地肯定有死士把守,鬼知道里面布置了多少机关,樊伉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钱,实在没必要去盗一个死人墓。
人死如灯灭,樊伉虽不信鬼神之说,但对已逝的人还是要存有基本的尊重。
上山的路并不好走,两人从阿秃背上下来,艰难地在蜿蜒崎岖的山路上行走,有阿秃在安全上倒是不必担心,偶有一两个野人也被阿秃惊走了。
无名带着一人一龙朝着山里行走了大约半个时辰,来到一个山坳。
那地方甚是隐蔽,三面环山,只有一个狭小的入口掩在密集的树丛之下。这个时节草木枯萎,四周一片萧瑟,只有一座木屋独立其中。
想到这么大冷天的无名还兴冲冲地拉他来山里约会,樊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我说最近你神出鬼没的,有时候连着好几天都看不到人影,原来就是为了盖这房子吗?”
“嗯。”无名语气依旧淡漠,神色间却颇有骄傲之色。
这间屋子从上到下从里到外一草一木全都是他亲手布置的,根本没有让闳翁帮一点忙。
“那你真挺厉害的。”樊伉真心实意地夸了一句,隐隐有点担心这房子结构质量到底能不能住人。
但这点小担心是肯定不能让无名知道的。
从少年时代起无名就一直伴他左右,他如何不知道无名在冷漠的表象下掩藏的那点傲娇属性。
显然他这句夸赞让无名十分受用,语气都轻快了许多:“郎君快进去吧,外面太冷了。”
樊伉干笑了一声,拒绝的话到底没说出来。
无名上前先把那扇厚重大木门打开,樊伉和阿秃紧跟着踏了进去。
一进门樊伉不由眼睛一亮。
屋子并不大,进门就是一个石砌的火塘,火塘上架着两个铁三角架,一个空着中,另一个铁三角架上架着一口铁锅。
火塘左边靠墙的一边砌着一张土炕,炕上铺着厚厚的褥子,一看就很暖和。土炕的边上摆着一张大木桌,桌上放着锅碗瓢盆,旁边摆着两张大木椅。
桌子底下有一只大木桶,木桶里装满了野兔子和野山鸡。
火塘的另一边则用茅草铺了厚厚的一个窝,从大小上一看就知道是给阿秃和大黑做的。
很有种野营的味道啊!
无名燃了火塘,把椅子搬过来,让樊伉在火塘边上烤火,自己把兔子和野鸡收拾干净了,扔了三只给大黑和阿秃,又烤了两只,炖了一只当做两人的主餐。
不一会儿小小的屋子里就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肉香。
大清早就被叫起来又骑着阿秃跑了半天灌了一肚子冷风,闻到这个香味樊伉的肚子便开始咕噜噜直叫。
无名不由笑了,从包袱里取出一个食盒,里头放的是早上他让人做的馒头,这个时候早就冷掉了,跟冰坨子似的。
无名把馒头放在铁架边缘慢慢地烤着,不一会儿馒头就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