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帮我塞了塞被角,手指覆上我的眼睛,“再睡一会。”
我不想闭上眼,甚至想坐起身,想说些什么让梁砚看上去不那么难过。
€€€€大家都说是梁砚逼死了自己的弟弟。可如果真的如同传言所说,梁砚在提起他的弟弟时,为什么会显得那样难过?
他看上去冷心冷情,即便后来嘴角带笑,但笑意也从未到达眼底,就像所有人说的那样。
他没有心。
“你说他吗?我劝你,最好离他远点。”
课外的社团活动里,和我一起报名了的同桌周玉朗帮我摆好画架,站在我身旁低声向我介绍,“他是梁砚,是梁家的公子。”
我“哦”了一声,心想这种人我确实是招惹不起,更别提我的身份是多么的卑微又尴尬。
我也没想过要靠近他。
“他……做事情很绝。”周玉朗犹豫了一下,神神秘秘地开口,“你知道么,他有个弟弟,但是被他逼死了。”
“什么?”
“你别这样看着我。”周玉朗像是很无奈地开口,“这种事情可一点都不少。梁砚是个野心外露的主儿,他们家大业大的,这种事也不稀奇。”
我低头洗着画笔,用纸巾仔细地抿干上面的水分,开玩笑似的说了一句:“梁家这么厉害,是有什么皇位要继承吗。”
周玉朗说:“……你的比喻倒是很形象生动。”
他又说道,“离他远点吧,这样的人通常都没有心。或者说即便生下来有,也早就被他自己扔掉了。”
我跟着笑了一声。
然后我说:“我觉得梁砚不是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人。”
我莫名想起那天我伸手去触碰那银色的、危险的水银,那人冷而急促的声音。
他站在雾气的后面,看不清脸,唇是紧紧地抿着的,但那双眼睛,却像是能穿透那层层迷雾,灼灼地看进我心里来。
也许是直觉,我并不觉得一个会提醒我水银有毒的少年,一个看上去冰冷冷不近人情的人,会是周玉朗口中所说的洪水猛兽。
虽然他对我说了两句我根本没听懂的狠话,但我知道他并不是那种不择手段的人。
他的胸膛下,也应该有着一颗炽热的心,只是在很沉默地跳。可是后来,我慢慢地,再也听不到了。
周玉朗莫名地看着我:“你们说过话吗?”
我正拿着画刀,听到他说的话后想了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说道:“没有。我只是远远地见过他。”
周玉朗则一直盯着我看。
许久,我听见他轻笑一声:“你还见过他。”
周玉朗这人倒是长相身形都随了名字,性格温和风趣,在我转校进来的第一天,就主动让我坐在他旁边。
不过他经常请假不来上课,就算来也抱着一个保温杯。
他给我打开看过,里面泡的红枣枸杞什么的,很有老干部作风。
我说:“你还挺养生的。”
周玉朗不说话,只是笑着看着我。
我问:“你是身体不太好吗?我看你总是请假。”
“还好。”周玉朗说,“家里出了一些变故。”
我看得出来周玉朗并不想提起这个话题,于是我便再没有问过。不过他倒是会把自己杯子里泡的水倒给我,让我尝一尝。
“这个看着很苦。”我犹豫地说道,“这是你喝的药吧?给我喝真的没关系吗?”
周玉朗看着我,眉眼弯弯地看着我笑:“我看你总是上课打瞌睡,想着帮你抓了点合适的药,喝点这个会好一些。”
他说他家里是开药材公司的,从小就懂些基本的药理,也自己常抓点药泡着喝。
我知道他是好意,但还是为难地看着热气腾腾的水。
我是猫舌头,喝不了烫的,就只能吹一口气喝一口。
周玉朗就在旁边微笑着看着我,我尝到那苦到不能再苦的药时几乎是瞬间咬了舌头,表情都皱了起来,把杯子往周玉朗那里一推:“苦!”
周玉朗看着我,脸上带着微微的笑,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他的桌子却被人敲了敲。
一个高年级的学生站在他面前,语气不善:“周玉朗,秦哥喊你过去。”
他动作太大,甚至有点故意的嫌疑。周玉朗帮我盛在一次性杯子的药被晃了出来,把桌上他的课本都弄脏了。
我连忙去抽了几张纸去擦,收拾的时候,那个趾高气扬的高年级学生早就已经离开了。
我皱起眉头,刚想说些什么,却看见周玉朗抿着唇一言不发,眼尾却有些泛红。
我有些讶然:“你,怎么了?”
我手足无措,但还是下意识地想安慰他,“你看上去好像不太高兴。”
那一刻我感觉到周玉朗像是有很多话要对我说,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只是看着我,却什么都没有说。
后来的很多次我都在想那一天。
如果我能更敏锐一点,我大概就不会轻易相信周玉朗,从而猝不及防地,被推入到那样万劫不复的深渊中了。
第14章 别再自欺欺人
“你们昨晚的战况很激烈啊。”
Laki促狭地看着我,“赵医生被传唤过来在下面听命呢。”
我不习惯让别人等我,此时刚躺下又连忙坐了起来:“我,我其实没事的……”
“算了吧,你脸烧得通红。”Laki赶紧把我摁了回去,“他按小时计费,你多拖一拖他赚得也多,他肯定是没什么怨言的。”
我迷迷瞪瞪地想,真好,按小时计费。
梁砚出手这样大方,要是能和我也按小时计费就好了……
我和Laki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会,晕晕乎乎倒头就睡了。
期间有人给我喂了药,等再醒过来的时候,天又黑了。
“你睡了整整一天。”
我刚摸索着打开灯,就听见黑暗的角落里传来熟悉的声音。我吓了一跳,整个人都跟着清醒了。
我看着梁砚,讪讪地开口:“先生……”
他难道今天一天都没走吗?
怎么睁开眼是他,闭上眼还是他。
梁砚瞧了我一眼,没说话。
我觉得头还是有点痛,但想了想,还是凑过去,手虚虚地挂在他的脖子上,跪坐在他的腿上,捧着他的脸:“先生。”
梁砚似乎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
我却已经慢慢地移下去,揣测着梁砚今天为什么又来找我的原因。
大概……是因为我昨天晚上没让他尽兴?
想到这里我就懂了梁砚的来意。我用手碰了碰他的那里,在梁砚的耳边蛊惑一般地开口:“先生,我身上好热。”
我想再听一次他的心跳声。
他的胸膛里,他的心,还在这里吗?还在沉默地缓慢地有力地跳动吗?
我慢慢地向下游走。我能听到他的心跳,但我不知道那是不是他真的那颗心脏。
他与记忆里那个虽然冰冷却有炽热心脏的少年似乎已经完全不同了。
自从三年前的雨夜,我就再也听不见他的心声。
他冷漠地关上了门,将我拒之门外,从此我再也听不见他的心跳。
我很懊恼,梁砚完全没有反应。
不知道是不是发烧了,我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跪在地上去叼梁砚皮带的时候,我踉跄了一步,险些栽在地上。
只是我还没解开,梁砚就突然抓住了我的手。
“……先生?”
我看着梁砚,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只是我的笑容还没维持多久,梁砚几乎是发狠一般拽住了我的手,将我拽到他的面前。
“你疯了。”
我听见梁砚咬牙切齿一样的声音。我的眼前朦胧一片,我看不清梁砚脸上的表情。
是梦吗?但我好像可以确定,我大概又惹他生气了。
真是难伺候的主。
我闭上眼睛。但模模糊糊地,闭上眼那些光影依然在我眼前,我的手胡乱地动着,一下子抓住了什么东西。
我呆呆地看着眼前垂着眉眼,蹙着眉头看上去异常安静的梁砚,不由得想。
真的是梦啊。
梦见梁砚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只是好像只有梦里的梁砚是这样安静的。
“你在做什么?”
我听见梦里的梁砚蹙着眉头问我。我跟着低下头去,看见我的手正抓着他的领带。
噢,原来刚才抓住的东西是这个。
我想也没想,几乎是任性一般拽住了那条今天早上我亲眼看着他打上去的领带,一拉一扯,把梁砚拽到我的面前。
他的神情简直可以说是惊愕,整个人都怔住了。
我拽着他的领带把他拽到我的面前,仗着我是梦境的主人,对着他“发号施令”:“你,你把衣服给我脱了。”
梁砚挑了一下眉:“你要我脱衣服?”
“混蛋东西。”我骂道,“天天让我给你扒衣服,你自己扒一回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