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想,再见你一面,当面和你说一声对不起。”
“嗯。”我说,“我听到了。”
周玉朗眼睛红红的看着我,抿着唇,却一句话都不说。
我只好重复道:“我听到了。你还有其他要说的吗?”
周玉朗的声音已经有些轻微的发颤:“小然,你就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当年的事……你就不好奇吗?”
他的长相依然是好看的。像现在这样红了眼睛和鼻头,只怕网上那些狂热的粉丝会疯狂地为他们的哥哥流泪吧。
可是我看到的时候心里却一点情绪都没有。
“周玉朗。”我耐心地解释道,“我真的一点都不好奇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有苦衷也好,单纯看我不顺眼也罢,我都不关心也不在乎。”
“我现在比较关心的是,你的脚正踩在我们这边刚种上的草皮上。”
周玉朗连忙低下头,这才注意到自己正站在草地里。
他说道:“抱歉。”
我十分客气地说:“如果你没有其他的事,我想,也许你应该离开了。”
我将他送出别墅大门外,礼貌地叮嘱他,“另外,这里是我朋友的办公区域,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来这里打扰我和我的朋友。”
周玉朗点了点头。
临走前,他的眼睛依然是红着的:“小然,我一直都活在后悔里。从我当时作伪证的那一刻,我没有一个夜晚是能安心入睡的。”
“这句迟来的道歉,我从前一直都不敢说,但现在秦家日薄西山,即将倒台,我也没什么顾忌了。”
我看了他一眼:“是吗?你是梁砚签的人,应该是知道梁砚要和秦家的秦媛联姻吧。”
如果秦家真的要倒台,梁砚不可能不知道。
周玉朗皱眉看向我:“梁砚……没和你说?怎么可能?”
很快他又说道,“算了。反正你迟早要知道的。”
周玉朗上车之前,看着我欲言又止。
他低声说:“我看得出来,梁砚一直都很喜欢你。但是……作为朋友的私心,我还是希望,你能离这样危险的人远一点。”
我懒得去细想周玉朗这句话背后的意思,也不想再去纠正他说的话:比如我们不是朋友,我也不喜欢梁砚。
我只是十分客气地笑了笑:“这样在背后吐槽你的老板恐怕不太好吧。”
周玉朗看着我也笑了起来。
他说:“也对。”
我维持脸上的笑,等他上车后便松下僵硬的嘴角,恢复成面无表情。
夏岭一溜烟地跑过来,屁颠屁颠地牵着他威风的大狗和怀里锲而不舍舔毛的几把猫:“小然,那个人走了没有?”
“走了。”我蹂躏着几把猫的脑袋,坏心眼地把它刚舔好毛的地方给它揉乱,换来它非常不满的一声叫和一个阴森森的眼神,心情终于好了些,“晚上不想吃盒饭,咱们出去吃吧。”
夏岭用那种眼神看了我一眼:“你小子。”
他蹲下身,把安慕希的大脸揉了又揉,“听见没有,不是我不想陪你,是有人非要出去玩。”
我斜斜地看他一眼,逗他:“那不出去了。”
“别!我说着玩的!”夏岭连忙改口。
从我出院之后,夏岭就一直想办法带我出去玩,但我每次都是兴趣缺缺,能推就推,像今天这样主动出去的时候简直少之又少。
夏岭重新把我怀里气得张牙舞爪的几把猫接过来,想帮它梳毛。可惜它这会脾气大着呢,伸手就亮出爪子要给夏岭好看。
“喂!你忘了谁给你缝的老鼠了吗,臭猫!”夏岭气急败坏,“我辛辛苦苦给你缝那个破玩具缝得我眼睛疼,你就是这样对我的吗!”
几把猫再次无情地亮出爪子。
“真是怕了你了。”夏岭提着几把猫把它和安慕希扔在一边,然后嫌弃地拍了拍自己满是猫毛的上衣,耸了耸肩,“感觉我得换身衣服。”
我努力忍笑:“其实你这身也挺好看……怎么说呢,不失为一种行为艺术。”
“那我给你来点小狗爪。”夏岭抓起安慕希的爪子就要往我的衣服上印,“喂。有种你别跑。”
最终还是先回屋里安顿好这俩后换了衣服。
夏岭扔给我一个头盔,说要骑车带我出去兜风。那辆机车威风凛凛的,我一下子就认出来,夏岭的朋友圈里曾经发给,他抱着他的安慕希在这辆车前拍过照,一人一狗都戴着头盔。
“你眼力真好。”夏岭赞许地说,他十分骄傲地拍着自己的爱车,向我介绍起它来,“BMW R1250GS,用我赚到的第一笔钱买的,酷不酷?”
“酷。”
虽然我不懂这个,但现在此时此刻这台机车和站在这台机车的人确实都很酷。
我配合地点了点头。在夏岭面前我尽可能地不露怯,但真的上车,发动机嗡鸣的那一瞬间,我的身体还是不受控制地僵硬住了。
“别紧张。”夏岭的声音顺着微微泛凉的晚风传到我耳边,“你要是害怕的话,就抱紧我!”
我还是难以克服这种恐惧,咬着牙控制自己不发出失态的尖叫。
夏岭大声地唱起歌来,我闭上眼,下定决心,心想下次再也不要尝试这种刺激的东西。但神奇的是,在夏岭不算好听的歌声里,我只是经过了短暂的颠簸就渐渐的适应过来,奇迹般地爱了这种风一样自由的感觉。
“唱!和我一起唱出来!”夏岭蛊惑我,他怒吼出一个破音的高音,“这就是自由的感觉!”
我不合时宜地笑出声来,但还是有些不放开,小声地跟着他走调的曲子哼了两句后,逐渐也开始放松下来,跟着夏岭一起狂飙在街上,当路人眼里的神经病和疯子。
“喂€€€€前面是路口€€€€”
我快乐地喊着,“你€€€€可不要€€€€闯红灯啊!”
“我知道€€€€”夏岭学着我的样子也拉长音调,“我是遵纪守法€€€€好公民!”
我们在红灯前停下,看着上面漫长的数数。
“这里确实比较久的,你看前面是跨江大桥嘛。”夏岭向我解释道,他的目光漫无目的地四下看去,突然看中了旁边的目标,“诶小然,这辆车怎么这么眼熟?”
我不明所以,跟着夏岭的目光看去,心里“咯噔”一声。
这车确实眼熟。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大概是梁砚常用的一辆座驾。
“是吗,我对车其实没什么研究的。”我的目光扫过那辆车的车牌号,心里不祥的预感更甚,竭力想引开话题,“你看那边是不是€€€€”
“不对,这车我越看越眼熟。你让我想想……”夏岭却没有被我的话转移注意力。他依然盯着眼前的车,目光丝毫不肯放过,“我想起来了,梁砚!梁砚那个傻逼是不是就开的这个?”
我刚想提示他的时候已经晚了,车窗里露出一个冷漠且英俊的人头,梁砚的声音在微凉的夜里就像是一把音质上等的大提琴,但不知为何此时却带着无法掩饰的阴霾:“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们,在车里也能听到车外的声音。”
糟了。我这才想起来,刚才一路上我和夏岭就像疯子一样一路高吼着不成调的歌飞过来,难道说,梁砚一直都在?
夏岭不甘示弱:“***的,关你屁事。”
梁砚淡淡地看他一眼,没有再说话。
他的目光从夏岭脸上向后移动,停留在我的脸上。我抿着唇没有出声,他的目光却慢慢下移。
“很好。”梁砚的声音很轻,他显然看到了我的手正亲密无间地拥着夏岭€€€€实际上这一路下来,因为恐惧我的手一直在紧紧地抱着他。
对视的那一瞬间我仿佛有种胃部痉挛的幻觉,世界在眼前都要炸开,手更是僵硬得无法动弹。
片刻后我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和梁砚淡淡的声音:“祝你们玩得愉快。”
机车再次启动的时候我整个人都开始变得有些恍惚。
夏岭浑然未觉,他还在那里自顾自唱着歌,等他问起我们这次的终点时,我才意识到自己的胃部好像确实在隐隐作痛。
“先去吃点东西吧。”我说道,“有点饿了。”
第43章 自由悖论
我的目光飘忽,最终在路边一家招牌忽闪忽闪着亮光、人头涌动的大排档上停住:“去那边?”
夏岭扭过头看了一眼,满口应了下来:“行啊,那家的麻辣小龙虾好吃!”
我奇道:“这地界是不是就没你没吃过的地方?”
“那可不。”夏岭得意道,“这家的羊肉还差点意思,下回带你去山区那边,那里的串叫一个香。”
到地之后夏岭去停车,我捡了个地方坐下,考虑要不要来两扎啤酒,正犹豫骑摩托能不能喝的时候,邻桌有人像是看出我的犹豫,善意地提醒我:“要喝的话选那边那提,鲜酿的七天短保。”
他的声音很特别,带着点沉淀的沙哑,像是烟嗓又有着些淡然的温和。
我抬起头,眼前这人淡然地坐在一个小马扎上,身上那股独特的气质没显得格格不入,反而和他身后的江景夜色融入一体。只不过穿得休闲衬衣领口没系扣子,露出胸口和脖颈上一大片刺目的纹身。
我看了一眼,又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我指了指远处正在停车的夏岭,说明了我的疑虑。
“那就不能喝。”邻桌颔首,“不过,那小子怎么看着这么眼熟。”
我看向眼前这人。在这里也能遇上夏岭的朋友?
刚想说些什么,夏岭却转着钥匙从我身后包抄过来,勒我脖子的时候突然也看见旁边邻桌,整个人都乐了:“哟,秦可可,你也来这吃啊?”
被称作“秦可可”的男人双手插兜,微微笑着看过来:“刚才看着你背影就觉得眼熟,现在看真的是你。”
两个人很快就寒暄起来,熟稔程度看上去非同一般。
“小然,拼个桌咱们一起吃吧。”夏岭把我拽过去,介绍给他的朋友,“来,都是朋友,咱们彼此认识一下。”
男人向我伸出了手,很礼貌地微笑道:“你好,我是秦恪。恪尽职守的恪,当然,如果想和小夏一样喊我可可的话,我也很欢迎。”
我迟疑了一下,然后握住了那只手:“你好,我是林€€€€”
“林然。”秦恪狡黠地冲我眨了一下眼睛,“我知道你,小夏经常和我聊起你。”
我有些惊讶,回过头看了夏岭一眼。
夏岭说:“哎呀,干嘛这样看我,我说的可都是你的好话!”
“34桌?34桌?您的串好了!”一个高中生模样的小孩小跑着过来,打断了我们的对话。他满头大汗从烧烤摊那边过来,把打包好的烧烤递给秦恪。
夏岭有些遗憾:“不巧了,你是外带。打算回你窝里吃?”
“怎么不巧。”秦恪从皮夹里点了张现钞给那小孩,又说了几句,气定神闲一屁股坐在那小马扎上,“今天我请客,我又点了点串,再买点酒,去我那里。”
夏岭发出一声欢呼。
他拉着我的手去拿菜单,离秦恪远了一点之后,我捏着手里的菜单,抬头看向夏岭,用一种开玩笑的语气开口:“你怎么还有姓秦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