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照片拿给他们看,我看着照片上的自己,竟然轻轻地笑了一声:“如果不是她拍下来,我都不知道,原来和你们在一起的时候,我的嘴角原来是上扬的。”
第48章 他还替我记着伤痛
“啥?”夏岭听到这话先是愣了一下,又有点怀疑地看向我,“小然,你是不是被气疯了?怎么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了?”
秦恪在旁边沉吟片刻,把手机递给夏岭,示意他过来:“小夏你看,目前来看舆论主要聚集在知识产权领域,舆情焦点其实也不是周玉朗本人。”
夏岭皱眉:“你是说€€€€”
“包括今天晚上那个来这里的女生。”秦恪说,“你没注意到吗?她宣泄的情绪多半来自于自身的经历。”
“所以呢,这能说明什么?”夏岭恼火道,“那个傻逼RCA在哪?妈的不是早就说已经成立调查组了,调查结果他妈的在哪呢?”
“卧槽!!!”
在旁边一脸严肃刷手机的白帆爆出一声激动的叫声,“哥你是神吗,RCA公告发了!”
“卧槽?!”
“卧槽!!!”
接连几声卧槽声,吧台旁的大家都围成一团,白帆紧张得连着吞咽了几口唾沫,一字一顿在那里读公告:“经本调查组调查,有关07号周玉朗先生和09号林然先生作品抄袭一事,现作出以下严肃声明……”
“慢死了!!妈的你就不能快一点吗?”胡倩气得大叫,“你平时追人的那个劲儿去哪里了?直接说结果!!”
“他妈的这个调查组写这么鬼话!还都是洋文,我小学都没毕业你让我看这个?”
“你直接往下看最后一行。”
秦恪身体微微向前倾,“算了,真不行我来吧。”
白帆把手机高高地举起来,生怕被秦恪抢走了一样:“好,好,我找到了!”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夏岭急得脖子都伸得老长,“快说啊!调查组结果怎么样?”
“结果是€€€€”白帆坏心眼地卖了个关子,等把在座的人都逼急了才高声喊出最后的结果,“林老师的作品不存在抄袭,那个傻逼周玉朗涉嫌不正当竞争,作品已经被下架了哈哈哈哈哈!!”
“哦哦哦!!!”夏岭也跟着大叫起来,转过头几乎是激动得把我从原地抱起来,“啊啊啊啊小然,你是清白的,我们赢了!!!”
消息刚一发出,不知道从哪里出现的海量营销号,这个消息几乎是疯狂地席卷了所有人的首页。大大的标红字体飘浮在热搜头条上,点进去就能看见许多吃瓜网民上一秒还在微博上疯狂辱骂下一秒就呆滞震惊脸。
“这反转,好打脸……”
“我去这什么惊天反转,我就说要让子弹再飞一会……”
“呵呵呵我当时就说光看林然小哥哥那张脸就是个好人,结果没人理我,现在疯狂打脸了吧呵呵呵呵。”
“真的,我就是从齐天大圣几把猫那时候追过来的!主播小哥哥说话声音很好听,人也超级温柔,最喜欢看他的直播,真的感觉岁月静好特别治愈呜呜呜呜呜!”
“原来周玉朗是诬告?”
“卧槽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你们仔细读一读那个公告,卧槽,那意思是不是说,是周玉朗抄袭的林然?结果还倒打一耙反过来控告他抄袭?”
“卧槽难道说那副《星空》,其实就是林然画的,但是周玉朗抄袭的林然?”
“细思极恐啊家人们,他们还是高中同学……”
舆论迅速被引爆,一切的背后都像是有一只看不见的巨手操控着这一切,几分钟过后,周玉朗的个人微博上发出一段十分钟的正脸视频。
“对不起,林然,我为三年前抄袭你的画作《星空》向你郑重道歉,并且为高中时代那个看见别人霸凌你而无能为力的自己,向你再一次道歉……”镜头里的周玉朗已经很憔悴,但说出这句话时,居然如释重负地露出笑容,“很抱歉,今天的我终于有勇气承认我的错误。如果能重新认识你,我一定不会再袖手旁观。”
在吧台里视频响到最后一声,众人几乎都沉默了。半天夏岭才说:“小然,你高中时候还被霸凌过吗?”
我抿着唇没有说话,但很快白帆又举起手机:上面是秦修宁甚至还有更多人面向镜头的视频。
我问:“这些是什么?”
白帆看了四周人一眼,然后把手机推到了我的面前。有的人选择了露脸,有的人选择了没有露脸,但他们所有人都面向镜头,说出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向我为他们当年曾经做过的事情道歉。
我其实不觉得他们会真的觉得自己当年曾经做错过,很多人面对霸凌的态度,就像是看着一只落入窠臼的鸟,那鸟被人剪断了羽翅无力反抗,于是所有人都跟着上来拔一根羽毛。
我想,也许他们不记得他们真的拔过哪只鸟的哪根羽毛,但我没想过我自己都快模糊的时候,居然还真有一个人替我记得。
他是谁?
我不知道我自己脸上的表情,夏岭有些慌张,他是个很单纯的人,他对黑暗的一面还是了解得太少,我不想再让他牵扯其中,更不想把我过去的极端情绪再传播给他。
我说:“没事,其实我也忘了。”
我没有忘。冬天浇在头上的冰水是那样的凉,被摁着揍到吐血的时候水泥地上的砂砾磨得脸颊生疼,胶水渗透过裤子将我黏在座位上,我一动不动等到天黑,脱了裤子沉默地离开教室时,我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只是觉得天气怎么突然这样的冷。
我没想过我会等来这样一天,因为这实在是太过较真,又实在太过荒唐。
同学会上大家都说那时候我们还小,心智还不成熟,你该原谅大家。
于是我说我确实忘了,我若无其事地看着他们,然后平静地回到了梁砚来接我的车上。
但吧台上还是静悄悄的,我不太喜欢这样,想尽办法地想要活跃气氛。我说真的没事,我都不记得他们谁是谁了,没想到他们还想过要给我道歉,这还是挺让人吃惊的。
夏岭看着我:“你从来都没和我说过这些。”
我轻描淡写:“这也没什么好说的。”
“这叫没什么好说的?!”夏岭恼火了,“如果没有今天他们集体向你道歉,我甚至都不知道你身上居然经历过这么多事情。”
“好了小夏,你去后面拿点香槟过来吧,RCA发公告撤销了当年的惩罚,周玉朗那些人也道歉了,现在就说些让人高兴的事情吧。”秦恪看出来我不想就这个话题深聊下去,善解人意地开口将夏岭支走,他拿着他快见底了的冰杯凑上来和我轻轻对碰,微笑着说,“Cheers?”
我和他干了一杯,但很快白帆又大呼小叫起来:“又来了!娱影公司又发通告了!”
“娱影公司?”秦恪不解,“那是什么?”
“是周玉朗的签约公司。”我回答道,另一句在心底没说出声来,也是梁砚手下的公司。
“本司与周玉朗先生合约因周先生的个人违约而终止……”白帆惊叫一声,“卧槽周玉朗这下麻烦可大了,他还要赔钱呢!”
“赔什么钱?”我说,“是违约金吗?”
“对,你看下面评论,据说当时周玉朗和娱影公司当时签约的合同就是特别拟制的,违约金的数目和其他艺人都不一样。”
“违约金一般数额都会比较高吧,周玉朗的违约金比其他人要低?”胡倩在旁边出声,“这事看着有蹊跷啊。”
“确实有蹊跷,但是是因为周玉朗比其他人的都要高。”白帆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我的天,你们谁来看一下,这一串数字到底怎么读,真是太难为我了……”
胡倩凑上前去,看着上面的数字也发出一声感叹:“哇哦,是有点吓人。这是不是有什么说法?”
“是吗……”我也跟着上前去看白帆的手机,但在看清那串数字时,我几乎如同触电一样被击中,呆立在了原地。
“林老师,林老师?”胡倩轻轻用手肘戳了戳我,“你怎么了?你脸都白了,是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我半天都没有说话,过了很久才从喉咙里找回我的声音。
我说:“没事,确实是很高的一笔数字。我可能喝冰水喝得有点多。”
“那我给你煮点热红酒吧?”白帆跃跃欲试,“我这几天刷到好多次了,感觉有手就行。”
“喂你要是想煮热红酒自己找地方弄去哈。”胡倩警惕起来,“小心我告诉可可你又想糟蹋他的锅。”
“哎哟喂!这是什么话?这是什么话!又不是糟蹋你的锅,瞧你那小气的样子!”白帆说。
两个人吵吵嚷嚷着,我放下手里的冰杯,对旁边的秦恪说了一声去洗手间。
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走到洗手间的。反手关上门的时候,我只觉得十分恍惚。
€€€€我见过那串天文数字。
它不仅出现在梁砚旗下娱影公司与周玉朗那张合同上,还在另一个地方出现过。
那串曾经由RCA提出并责令我赔付的天文数字。
我拧开水龙头,将冰冷的水扑打到自己的脸上,抬起头看向镜中的自己。
那个从刚才就开始出现在脑海里的念头,像是水刚开的时候浮出水面的,一个紧着一个的细小气泡。
这是一个,巧合吗?
第49章 “你们同居了?”
我盯着镜中的自己出神,直到洗手间的门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动,将我从思绪里拉出。
我戒备警惕地抬起眼睛,却看见有人抱胸站在门口,手里还磕着半颗烟。
€€€€是秦恪。
“走吧,小夏翻箱倒柜,找来了不少好东西。”
秦恪说,“大家都在找你。”
他很聪明,他没有多问我为什么会突然跑到这里来,也非常默契保持了成年人之间应有的隐私与边界感。
他只是这样默默地等待着我的答案。
我从镜中和他对视,看见那颗将燃未燃的烟上火星明灭,他半露出的领口里的刺青在冷白的灯光下显得异常清晰。
他似乎是在等我主动说些什么,但我张了张嘴,除了发现自己的脸色有些发白之外,确实没有什么想说的。
我抬起了脚步,秦恪十分绅士地帮我推开门,一双眼睛沉默地落在我的肩膀上。
我比他要快半步,他慢慢地跟在我的身后,在我们逐渐抵达人群时,秦恪低声说:“其实有些时候说出来会好一些。”
“会有人听的。”秦恪说,“比如,我觉得小夏应该会很愿意听。”
我看向他。
我摇了摇头:“算了吧。”
添的麻烦已经够多了,我不想再给夏岭找更多的麻烦。
万一说着说着夏岭哭了,我可能还要再安慰他。
想到这种可能性的时候我的嘴角上微微带着一点笑。
重新融入到欢快的人群里的时候,我恰到好处地把自己刚才的行为合理化,告诉大家,喝冰水喝得肠胃应激跑厕所去了。
“我说呢,难怪看你脸色不好。”胡倩说,“给你来杯热牛奶,保护一下肠胃?”
夏岭说:“嘁€€€€真的好逊诶,林老师。”
热爱吃瓜的白帆继续一动不动地抱着自己的手机,时不时把里面弹出的消息大声朗读,时不时混杂进一些对我画的专业点评,听得我有些不好意思甚至都还有点面红耳赤。
其实是真的有点夸大其词了,我悄悄地在灯光下偷偷地看自己曾经画过的那副《星空》。我其实没想过能像现在这样得到世俗意义上的认可,有很多人在画里感受到了我想要表达的情绪,并且情绪的传递里还产生了许多新鲜的有趣的见解。我怀疑我可能要熬夜,把这些人写下的饱含着浓厚情感的点评都好好看上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