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师!!!”许晴惊讶道,“你这是干什么?!”
我摇了摇头,对她露出一个神秘的笑。
我说:“去杜晟他们的会议室里等我吧。”
“啊?”
“再听我的一次。”我坚持道,“最后一次。”
手稿我早就收集整理好了,来回一趟也没耽误多长时间。我站得远远的,面无表情地透过玻璃窗,看见梁跃的摩托车队浩浩荡荡地开过来。
我看着梁跃气势汹汹地走进去,越发印证了我心底那个一直未曾言明的猜测。
我轻笑一声,在窗户口听着声音远远地观察着动静,终于在听到会议室里一声瓷器落地的破碎声时,我才卡着点走进屋里。
“他妈的是谁给你的权利敢擅自改动我的弟弟的画?”
梁跃这回没戴他那副常戴的墨镜,他今天穿得比从前严肃太多,也锋利太多,样子竟然和高中时候那个锋芒毕露的梁砚差不多。他的双眼赤红,手紧紧地掐着前一秒还满面春风笑容得意的杜晟脖颈上,声音几乎是发疯一样,“你他妈是不是活腻歪了??”
我悄无声息地从后门走进来,低头看见一只漂亮的瓷杯残骸躺在脚边。
我皱了下眉,缓慢地绕过去,然后垂眸站在角落里。
杜晟肉眼可见的慌乱了。他的脸因为窒息而变成了猪肝色,有些肥胖的手脚也开始无力地挣扎起来,但在梁跃绝对的力量下,他的反抗简直像玩闹一般。
不愧是梁家人,这如出一辙的力量基因,总是让我下一秒就跳戏到很久很久之前,我和梁砚在一起的时候。
“不,不梁公子,您不是说喜欢这幅画吗?”杜晟试图解释,“我们也是看到您的参考图册里有这么一张未完成的图,我们才想着画出类似的€€€€”
“我他妈让你画了吗?”梁跃焦躁地说道,“谁他妈给你的胆子?你画之前问过我吗?”
我在旁边冷眼看着这一幕,正想放下手稿走人,杜晟却在这时候好巧不巧看到了我,像是看见了救星一样,指着我大喊:“不不!梁公子,这图不是我画的!是他!是他画的!”
一下子大气不敢出一片死寂的会议室里,所有人的焦点都投向了我。
我低头微微笑了一笑,拿着那沓手稿走上前,带着些怜悯地低头看向杜晟:“您是不是发烧了,怎么还说起胡话来了?”
杜晟指着我,半天哆嗦着都说不出话来。
“这不是我画的。”我看着他笑得无辜,“杜组长,这是您吩咐我去拿的手稿,我给您拿过来了。”
第57章 “幸会”
事情演变着成为了一个彻头彻尾的闹剧。
所有人都以为梁跃对那幅画“青眼有加”,却怎么都没想到那幅画正正好好触到了他的霉头。
碍于他的身份,整个会议室被梁跃临时借调,变成了批斗室,甚至还扬言要提起法律诉讼,告梁跃侵犯他人知识产权。
这事到最后把夏岭都喊了过来。
夏岭整个人也都很茫然,听到屋里的是梁砚弟弟,他差点没把“震惊”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梁跃又不知道夏岭和梁砚的过节,直接把人扯过来,拿着那幅画问夏岭,这到底是谁画的。
“这个图有点眼熟,之前杜晟给我看过。”夏岭还不明所以,甚至拿出手机找聊天记录给梁跃看,“这可能是个乌龙吧,今天下午他还和我说客户对这个图很满意。”
聊天记录的时间显示的正是我和杜晟摊牌不久后。上面非常清晰地显示着,杜晟自己说那幅画是自己画的,根本抵赖不得。
我在旁边微笑着附和,杜晟终于回过味来,几乎是目眦欲裂地看着我:“是你,是你要算计我€€€€”
“你在说什么?我真的听不懂。”我装作无辜地看向他,又看向夏岭。
我就知道杜晟一定会在我提到给夏岭备案后主动把这图先我一步发给夏岭。即便我当时只是诈他的。
夏岭完全都茫然,但还是看了我一眼说:“小然,这里没有你的事,你先出去吧。”
这下正合我意。我回头看了一眼全程惊呆了的许晴,微微颔首,示意她和我一起出来。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们走到无人的安静角落里,许晴关上门,迫不及待地问我。
我微微一笑。
我没告诉许晴,今天午休和她聊完之后,我给白帆打了个电话。
白帆的嗓子有些哑,像是刚醒。他有点茫然,反应了半天才听出来是我。
“啊你说我那个兄弟啊。”白帆说,“他好像不热艺术这些,不算感冒。”
“那他身边有学艺术的人吗?”我想了想,“比如油画这种?”
“没有吧。”白帆挠头说,“从来没听说过他身边有学油画的……啊我想起来,有倒是有一个,不过€€€€”
“怎么了?”
“不过已经不在人世了。”白帆的声音不自觉地有些压低,“就那个谁,你应该听说过吧。梁跃有个弟弟喜欢画,而且年纪很小就被各路媒体报道,是名副其实的天才。”
我的手下意识地攥紧了手机。我感受到我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可以问一下,他是怎么去世的吗?”
“哦可以的,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吧。”白帆说,“他是跳楼走的。”
心骤然沉了一下。有一瞬间我感觉自己被抽离出身体来,灵魂正死气沉沉地审视着自己。
过了很久我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样啊。”
“他画画挺厉害的,但那些我也看不懂,他平时可宝贝他弟弟那些东西了,留下的残稿别人碰都不能碰。”白帆说,“他就因为弟弟的死和他哥梁砚彻底闹翻的,到现在他俩都不搭腔。”
我已经忘了自己是怎么放下电话的。我也完全没想到,那堆文件里,那份没有画完、引诱我产生灵魂共鸣的稿子,是传说中那个被梁砚逼死的弟弟的遗物。
我一个人呆了一会。我感觉我的大脑里很混沌,但值得庆幸的是,和白帆的这通电话里,我确认了一件事€€€€梁跃来找人绝对不是大家臆想中的嘉奖,而是前来清算。
“原来是这样。”许晴说,“那你在他面前提起夏岭€€€€”
“也是拱火。”我说,“他一定会自投罗网,到时候他就算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
“该!叫他这么狂。”许晴十分痛快,“这下杜晟恐怕要被倒霉了。”
我淡淡一笑,没有说话。
是杜晟自己要冒领我的画,那无论后果如何,都是他自己选择的结果。
和许晴说了几句话后,我打算回去找夏岭说一说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只是没想到,我过去的时候,梁跃居然还没走。
“小然,你来啦?”夏岭眉宇间有些疲惫,但看见我还是强打起精神,“来得正好,问题都解决了。”
我看了他一眼,微微移动目光,看见梁跃正一动不动地盯着我看。
我被盯得心里发毛,不适感从心头上一掠而过,就听见对方兴致盎然的声音:“这位是?”
“哦没和你介绍,这位是林然。”夏岭显然脑子里没有那么多歪歪绕绕,我也没有像之前嘱咐许晴一样嘱咐他,他非常自然地就把我的名字告诉了梁跃。
“林老师。”梁跃的声音很慢,朝我露齿一笑,“幸会啊。”
我有种自己被猎人盯上的错觉,不适的感觉越发强烈。我点了点,跟着笑了一下。
夏岭尚且还在状况外,但他似乎也发觉气氛的不同寻常,有些茫然地把眼睛在我和梁跃之间看来看去。
片刻后他看向我:“小然,我们一会要不要€€€€”
“林老师。”梁跃突然出声打断了夏岭,目光看向我,“可以问一下是哪个‘然’吗?是‘然后’的‘然’吗?”
他的声音里带着些不易察觉的试探,甚至还带着一点点看破人心的锐利。
那一瞬我感觉背后汗毛都起来了。梁跃看向我的目光里满是审视,我几乎要怀疑他是不是认出我了。不过转念一想,他和梁砚也不怎么熟,即便真的知道我的名字认出我也没什么。
我坦然自若地回过头,对上他的目光,微微一笑:“是。”
梁跃看着我若有所思,嘴角的笑意也更深了。
就在我以为此事终了的时候,梁跃却突然话锋一转,当着我的面看向夏岭:“这个项目之前是那个小姑娘在对接,如果要我和贵司继续流程,能不能让林然老师负责?”
“啊?你说小然吗?那当然好啊。”
夏岭扭过头看向梁跃。他的速度太快了,甚至没等我解释就十分兴奋地替我应了下来,“我们林老师可是很认真负责的。”
“是吗。”梁跃看着我笑了笑,“其实我也有这种感觉。”
“……”
“是吧,我就感觉没有人会不喜欢小然!”夏岭看了看我和梁跃,像是十分满意地开口,“要不这样,你俩留下讨论一下项目的细节,我先走?”
“等一下€€€€”
“可以啊。”梁跃打断我的声音,偏头看我露出笑容,“我正好也想和林老师好好聊聊。”
“……”
梁跃也有也有一辆很酷的机车,不过他今天的阵仗更大一点,来的直接就是车队。
“坐过这种吗?”
梁跃的动作熟练地戴上头盔,身体微微倚着车从漆黑的框里打量着我笑。
他的某位小弟向我递上头盔,我犹豫了一下,接过来的同时提议道,其实在在这附近找个地方聊聊就可以。
“怎么,我很让你害怕吗?”
梁跃微微抬着下巴,像是审视一样看着我,突然笑了笑,“那可不行,我们谈事情还是去点好地方吧。”
他抱胸站在一边,冷眼盯着我动作。好在之前这东西也不难戴,三两下就固定好,我没打算要搭梁跃的车,刚想找别人的车准备搭一程,就听见梁跃的声音。
“上我的车吧。”梁跃盯着我,意味不明地开口,“怎么,你还是个熟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从梁跃知道我名字之后,他的态度就和我印象里的几乎翻转了整整一百八十度。
“我有朋友也玩这个。”我说道。
“看不出来啊,林老师玩得挺花的。”梁跃斜睨着看我,“走吧,带你玩点更好的?”
那种说不出的不适感更加强烈起来,我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上了。
只是不知道梁跃是故意还是技术真的差劲,短短的一段路他能连着几个急刹车,坐在他后座的我连番几次、甚至十分狼狈地扑倒在他身上。
我隐晦地示意他开得慢一点,但对方却连头都没回,继续开他的快车。
“啊哈。”梁跃毫无悔改之心,甚至恶人先告状,“林老师你这是在投怀送抱吗?”
虽然他头上戴着头盔,但我仿佛能透过不透明的眼眶看见他脸上调笑和好整以暇的表情。
“……你到底是从哪里看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