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啊。”白帆说,“梁砚不就是因为林家的私生子才闹起来的吗?”
“……什么?”
“干嘛用这样的表情看着我啊。”白帆说,“我真的知道。不骗你们。”
“具体我也不是特别清楚,但确确实实是因为林家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听说长得很狐媚,和他那个出来卖的妈一个德行,把梁砚的魂都给勾没了。那时候林家本家正分家产呢,搞得你死我活的,你猜猜梁砚怎么着?”
秦恪挑眉说:“怎么着?”
“直接把人关进梁家里去,玩起强取豪夺那一套来了!”白帆啧啧称奇,“你说这得多带劲,梁砚才不肯把人从床上放下来?”
秦恪说:“噢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当时秦修宁不是还打算帮忙给林家清理门户呢。”
“就是说啊,幸亏你当时跑得快,不然迟早要淌这趟浑水。”白帆心有余悸地说,“林家现在那个话事人,叫林骏的,看着温温和和,说话一派和气的,实际上可不是什么信男善女。你是不知道当时林家的孩子有多少出事的。宣称都是意外,有失踪的还有莫名其妙就染上飞叶子的……”
“什么?”
“真的啊。”白帆压低了声音,“要不你猜猜那个叫林骏的靠什么手段得的势?他是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的人,尤其憎恶私生子,几乎是赶尽杀绝了。我想想,就我目前听说到的,有个莫名其妙出车祸的,有个出去露营失踪的,还有个去迪厅玩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染上了,死的死废的废……”
回忆里飞速地掠过那个雨夜。
秦修宁垂头在我锁骨上写下的那串号码,小巷深处那辆比梁砚晚了一步的黑车。
“那你们说的那个私生子呢?”我尽量让语气变得轻描淡写,但声音里依然控制不住地带着些轻微的颤抖,“梁砚把他带回去,林家岂能愿意?”
“这有什么不愿意的。”白帆说,“林骏巴不得看见那个小孩被人玩废吧?具体的我不清楚,反正圈里都说那小孩被梁砚包养之后被玩得很惨。林骏不得偷着乐,有人愿意替他清扫麻烦,还省得他脏了手呢。”
一瞬间我心乱如麻。
好像有什么东西突然将这些事情连成了一串。
雨夜时梁砚赶到我面前略显慌张的表情,无数次在床上看向的那双悲伤的眼睛。还有我质问他一切时他沉默不发的样子。
我轻声说:“所以为什么梁砚要对林家出手?”
“我听说哈,我听说的,不保真。”白帆随口说道,“因为喜欢上了呗,冲冠一怒为红颜。”
我怔怔地抬起头。
“真的假的,你这听着也太不靠谱了。”秦恪乐了,“梁砚这种人会做这样没有理智的事情吗?”
“谁知道啊。”白帆说,“听个乐得了。不是还有人传梁砚要求婚吗?听说连戒指都买好了。结果现在也没下文了。”
我没有再参与他们的对话,而是低头打开了手机。
“你在看什么?”秦恪说,“你不会真的还对梁砚旧情难忘吧,听到他的情史就受不了了?”
“没。”我说,“你上次找到的时间轴还在吗?”
“什么时间轴?”
“就你说的那天。”我的声音有些沙哑。
那个梁砚以压倒式的胜利让林家俯首称臣的那一天。
那个时间点我到底在干什么?
“你想起什么来了?”秦恪递给我,“诺。”
我看了一眼,低头打开了微信聊天记录。我心中其实已经有了隐约的猜测,但是真当我按照秦恪提供的时间进行搜索,在弹窗出现结果的那一瞬,我还是怔住了。
果然。是我在别墅的浴池里自杀那天。
“怎么了?”秦恪凑过来看,“是什么纪念日吗?”
“没怎么。”我关掉手机,摇了摇头,只是觉得眼眶发涩,鼻子发涩。
我慢慢地说,“不是纪念日,也不是什么节日,就只是很普通,也很寻常的一天。”
是啊,那天对我来说,确实不是什么重要的日子。
死亡对于我来说十分平静,那时候躺在浴缸里的我,似乎脑子里想的只有博弈和即将来临的解脱。
但那时的我并不知道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
于是我也从来没想过,原来梁砚那天,真的是要向我求婚的。
第66章 世事荒唐
“你真的没问题吗?”秦恪从我身后追上我,神情里有些担忧,“你脸色看上去很不好。”
“我没事。”
“我的意思你别多想。”秦恪说,“白帆说了那都是传闻,可能梁砚确实有荒唐的时候……”
“白帆说的那个人是我。”我低声说道,“我就是那个私生子。”
“……什么?”
“嗯。”
命运的荒谬就在于我苦苦找寻的真相就在近旁,但无人告知,我也无从知晓。
如果不是突然提起,梁砚是不是要瞒我到天荒地老?
秦恪的表情看上去很想继续追问下去,但他最后还是忍住了。他把我遗忘的手包递给我,只是耸肩一笑:“有事给我打电话。”
我点点头,说:“好。”
其实我没什么事。
走出秦恪那里的时候我模模糊糊地意识到自己扫了辆单车,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骑着车不知道跑去了哪里。
离真相尚距一步之遥,我却只剩下茫然,即便最后那个问题我不去印证,那个答案也似乎早就水落石出。
但我还是停下来,慢慢地掏出手机给周玉朗打了个电话。
“……我都说过我不会告诉你了。”周玉朗的声线此时其实已经有些失真,但依然带着几分隐约的冷漠和痛快,“怎么,梁砚不肯告诉你?”
“他都和我说了。”我语气冷漠地开口,“他和你不一样,他向我坦诚了。”
“什么?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会告诉你?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自私的人,他从来都是€€€€”
“不,周玉朗,你才是那个自私的人。”我摇了摇头,将早就准备好的说辞拿出来,“秦修宁已经全部都告诉我了,是你让他毁了我的手。”
“不是我!”周玉朗在电话里发出一声尖叫,我从未见过他这样歇斯底里的样子,“你没有听录音吗!我不是都已经给你发过那份邮件了,你为什么没有打开?!”
我的心被倏地攥紧了。
原来那个匿名邮件是他发的。为什么?
我想起录音里梁砚冷漠的声音,若无其事地抬起眼睛:“我听了。但秦修宁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我了。”
“也许你不知道,他当时下手的时候没轻没重,我的右手已经完全没有办法画画了。”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周玉朗喃喃低语开口,“真的不是我,小然,我真的很喜欢你,我不是故意要让你不能画画的,我只是想让你画给我一个人看……对不起,对不起,秦修宁还说了什么?”
“都说了。”我面无表情,但语气却十分温柔,“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只要你向我承认错误,我会原谅你的。”
“……真的吗?”
“真的。”我说,“不过你不想说也没关系。”
“我真的不知道事情会发生成这样。”周玉朗说道,“我真的不知道你的手会废掉,秦家人下手会这么狠,我当时也只是想……你画得那么好看,是我怎么比都比不上的,我只是想让你停下来,想让你别那么€€€€”
“我喜欢你但我也好恨你。为什么大家都喜欢你?连我的金主连秦修宁这样的人都喜欢你?你看不上那样品质恶劣的人,可是我、我的家族却需要那样的助力……如果他喜欢上了你,那我怎么办?我的下场又会是什么?”
“我以为我可以处理好的,我带你远走高飞,我带你换一个身份,我们去拉斯维加斯闪婚,即便你被林家的人盯上,只要你嫁给我,他也拿我们没什么办法!”
我轻声说道:“是吗。”
“可我怎么也想不到梁砚会冲出来。而你居然真的跟他走。”周玉朗发出癫狂的笑声,“哈哈哈哈哈哈可是那又怎么样?他直到死你都一直恨着他,一直背着我的罪活下去,他不是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吗?他能让你重新爱上他吗?”
“所以录音是你让他录下的。”
“是啊,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愿意和这种疯子签合同!配合他演出那么小丑的戏码?”周玉朗大笑起来,“他伟大,他无私,那他替我背一下黑锅又怎么了?!”
我的手不自觉地慢慢攥紧。
“这就是我对你的爱!”周玉朗神经质的笑声仿佛能穿透电话彼端,他激动过头,此时只剩下剧烈的喘息,“你能明白吗?这就是我这样一个可怜的小人物,算计半生送给你的爱!”
“我不明白。”我冷淡地开口。
“……什么,你不是说你会原谅我的吗……”
“嗯,对不起,我刚才撒谎了。我不可能原谅你。”我说道,“总之,感谢你精彩的表演。”
“不,不……”周玉朗的声音明显有些慌乱,“你在说什么?”
我关掉电话,摁下了停止录制键。
我闭上眼,表面上看似依旧情绪稳定,但实则内里已经是一片心乱如麻。
我没想到周玉朗的话这么好套,我也没想到所谓的真相会是这样。
原来梁砚的胸膛里还有那颗活蹦乱跳的心脏。只是他锁上了门,悄悄地把自己藏起来了。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要自顾自地把我从我看不见的黑暗泥沼拽我上岸?
为什么要宁肯背下一切被我误解也挡在我的身前?
为什么,真相要让我自己找到,而你却不愿意主动告诉我?
梁砚,这是为什么?
我不知道此时该何去何从,但还是站在路边,随手拦了一辆计程车上车,报了一个地点。
我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但总之去哪里都好。
我在车后座上垂着头,手指在录音上来回拽动,心里的情绪却混乱得像是被猫扯乱的线团。
只是来不及给我反应的时间,手机便被弹出一个电话。
是没见过的陌生电话,但我想了想,还是皱着眉头接了。
“您好,请问您是林然林先生吗?”
是一个很儒雅的男声,“我是林骏先生的代理律师,请问您最近有时间吗?”
林骏?这时候他给我打什么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