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痒 第4章

通讯已经开到飞行模式,界面停留在通话记录。有三个未拨通电话,一个是宁甯,另外两个是闻珏。

这么大的事,宁甯不可能不会管,只能是管不了。

闻珏这次被毫无征兆的带走,对方的目的也是宁甯。

现在处于会议期间,她身份敏感。稍不小心被人逮住把柄,失了势拉下票,再想补救就太迟了。陆€€。

想起这两个字,像有火炭烙在神经。

宁嘉青伸手,摘下颈间的菱形铜色吊坠。年代久远,边缘已经磨损掉漆,露出原本的银色。

打开吊坠,里面是一张木星相片。

这是他十岁生日时,母亲攒了微薄的工资带他去了天文馆。

这条项链是进馆时工作人员赠送的礼物,戴了很多年,他鲜少摘下。

宁嘉青借着昏暗的光线,注视着这狭小的照片,木星地表的大红斑渐渐扭曲。

思绪逐渐回到五年前,他第一次见到陆€€。

不是在举办派对的别墅客厅,而是在闻珏的相册里。

当时宁甯要重新装修房间,把卧室里的所有东西搬至庭院。

闻珏的书很多,除了书房里的,又搬出来四五箱,放在草坪上晒。

其中有一本相册,宁嘉青翻开来看也是偶然。

里面大部分是闻珏在美国读书时拍下的风景照,前半部分是索然无味的公式照片,美好的风景单一重叠,没什么记忆点。

后半部分的照片风格渐渐变化,从威尼斯海滩、尼亚加拉瀑布到布调灰暗的城区街角以以及苦苦挣扎的边缘人物照。

翻到后面,其中一页少了一张照片,右下角的标签是阿拉伯数字:92。

相册的塑膜边缘有磨损的痕迹,代表这里曾经有一张照片,后来被人拿走了。

再往后就是几张毕业照了,一张双人合照吸引了宁嘉青的注意。

读书时期的闻珏相貌和现在并无太大变化,旁边的男人搂着他的腰,两人都笑着朝向镜头。

他抽出照片,背后写着:与陆€€。

照片的拍摄时间为十二年前。

两年后宁嘉青在现实中见到陆€€,对方以检察官的身份将自己带走。

毛发检测结果为阴性,这让检察署的人脸色一变。

没想到检察长的判断有误,而且对方还是宁远集团的人,一瞬间对宁嘉青的态度变得恭敬不少。

让他稍等片刻,等检察长过来签字就可以出去了,问他要不要吃点点心垫垫肚子,或者去休息室睡一觉。

“不用,请问洗手间在哪?”

“这边这边,我带您过去。”

工作人员没敢带他去检查署大厅外的公共洗手间,而是去的环境较好的二楼员工内部洗手间,“洗手间就在最里面,左拐就是。”

宁嘉青拧开水龙头,洗了把脸。

一夜没睡,浮现出浅青色的泪沟。眼白泛红,胡茬冒出一截,看起来实在颓废。

他一向注重形象,还未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狈过。

这个仇,迟早要报。

刚从洗手间出来,便接到了池州的电话。

“妈的,我就知道没事找事。我这边结果也出来了,哥你上哪去了,我去找你?”

“不用,我回去了。”

宁嘉青收起手机,往回走,听到声音:“没想到你这个姐夫还挺称职,小舅子也上赶着管,就这么爱你老婆?”

“少说废话。”

脚步倏然一顿,宁嘉青看向右前方的房间,门框上挂着:检察长办公室。

他走过去,棕色的木门半敞着,恰巧能看到屋内的两个人。

闻珏坐在原本属于检察长的办公椅上,而陆€€坐在办公桌上。痞笑着的脸,和昨晚在别墅时高高在上的威严模样大相径庭。

“别误会,我可没有滥用职权、徇私枉法。”他从桌子上拿出封信,扔到闻珏面前,“正儿八经的举报信,按程序受理答复。”

“陆检察官一天接到上千封举报信,每个都要亲自跟着去?”

“托你的福。”陆€€靠近他,似笑非笑地说:“要不你今天跟我偷个情?我就立刻放人。”

闻珏侧过头直视他,两人的鼻子几乎要碰到。

他轻嗤一声,没说话。在外从不抽烟的闻珏,却摸过桌上的打火机和软包烟,娴熟地叼了支烟点上。

见他这样,陆€€脸上没了笑,恢复正经模样。他站起身,抬手看了眼腕间的表,“去接人吧,这会应该出来了。”

“嘉青不是会乱来的孩子,以后宁家和你上面人的争斗,别牵扯进他。”

说罢,闻珏低头将烟碾灭在水晶缸里。

香烟的火光,与经济舱内微弱的光线一起灭掉了。

宁嘉青回过神,项链的吊坠已被他牢牢握在手心,黑暗中眼前不断浮现闻珏抽烟时的冷淡模样。

那时难以言喻的感觉一直持续到现在,如同搁着厚重衣料搔着难以舒缓的痒。

后来宁嘉青才明白,那是心痒。

第0004章 木星巨大无比

五个小时后,飞机落地机场。

太阳高照,才上午九点钟,气温直逼三十五度。

司机热得满头大汗,在机场外等了一个半钟头,终于见宁嘉青出来。

他打开后备箱,才发现宁嘉青空着手过来的。

“宁先生,行李......”

宁嘉青眉眼难掩阴沉,只是说:“去检察署。”

司机连忙应声,启动车子。

二十分钟后,车停在检察署大门外。

警卫以出示证件或批准为由,否则不能入内。

宁嘉青扫视了一圈他们,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唱片机的唱针被拨开,悲伤色调的音乐停下。

陆€€换下唱片,又拨回唱针,笑着对坐在轮椅上的男人说:“换首轻松点的,气氛太沉重了。”

闻珏并未理他,端过桌上温热的蓝山咖啡,垂眼抿了一口。

“这玩意儿在我眼里和五十块钱的音响没什么区别,听个音儿而已。”陆€€直接关了唱片机,音乐戛然而止,“花六位数淘来这老古董,就是想讨你个欢心,你看都不看一眼。”

闻珏自动略过他的话,转头看了眼墙上的钟表。

他放下咖啡杯,轻声说:“打算把我关到什么时候,再好心提醒一次,我这里没什么你能得到的信息。”

“那我也把话说明白了。”陆€€拉开抽屉,拿出一沓照片甩在桌上,“我的目标从来都不是你老婆,也不稀罕她手里的那点可怜的权力。”

一张张照片散开,无一例外是宁甯和外国男人亲昵的照片。在海滩,在酒吧......甚至在甲板。

闻珏想起一星期前宁嘉青对他说的话,大概就是这时候拍的吧。

配偶不忠被“戴绿帽子”,当之无愧最挑战男人的自尊颜面。然而闻珏并无半点愠意,嘲道,“你这是想改行当私家侦探了?”

“阿珏。”陆€€语气稍急,“以前劝你别和她结婚......现在劝你离婚。继续留在新加坡也好,回国也罢,我都可以帮你。”

看着他饱含疼惜的眼神,闻珏淡淡地说:“不必用这种眼神看我,我不是因为身体残疾、生理缺陷而忍气吞声,这些事对我来说本就不重要。”

他拿起塞在轮椅侧面收纳包里的一本书,“甚至比不上被你强行押来浪费时间,而耽误了读这本书让我火大。”

封面上的书名《街角》,大卫€€西蒙的著作。藏着除了陆€€以外,闻珏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去。

陆€€颔首,眼眶渐红,“那什么才对你是重要的?是那个滥交死于艾滋€€€€”

“咚咚咚€€€€”

办公室的门被急促的敲了几下,没等陆€€同意,属下已经推门进来,急道:“检察长,有急事。”

陆€€收回情绪,低声道:“说。”

“宁远集团的宁总,在大厅等您。”

“废物,检察署的大门随便让人进来?”

“......宁总带着记者来的,现在都在大门外等着。他要求刑事科对他检查,说毒......是他藏的,要自首。”属下视线飘过闻珏,声音小了些:“检察长,这事可不小,现在又是特殊时期,我们如果没有十足的证据,会面临整顿的。”

气氛安静须臾,只听陆€€一声冷哼,他低头看向闻珏,“你这小舅子,比我想象中要关心你。”

闻珏唇角平直,没说话。

检察署的后门,在主楼的西南方向,掩盖在铁丝网爬绕的蔷薇绿叶下。

工作人员打开锁后,闻珏转着轮椅出来。路边十余米外停着一辆奔驰越野,是宁嘉青的车。

司机见闻珏出来,连忙下车过去,“闻先生,我来帮您。”

“不用麻烦了,我自己可以。”

刚说完,后车门开了,宁嘉青坐在后车座上,两人正巧对视。

气氛有点尴尬,闻珏勉强笑了下,叫了声:“嘉青。”

然而宁嘉青并未理他,把头转了过去。

闻珏微抿了下唇,表示理解。

以前闻家的公司都是他在打理,顺便能帮到宁家不少,这也是当初两家联姻的目的。

然而一场车祸双腿残废,身体无力支撑公司经营,全权交给了小他十岁的亲弟弟。

没钱没权,在这样的家族里等同累赘。安安静静喘气也就算了,弄出和检察署挂钩的麻烦事,换谁都得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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