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复握了几次,连坐在一旁的闻珏都发现了€€€€宁嘉青的右手不能握紧,始终有不能忽视的空隙。
他轻皱眉头,问:“是因为烫伤引起的吗?”
医生问宁嘉青:“先生你的手以前受过伤?这块摸着有点增生,祛过疤吗?”
宁嘉青“嗯”了一声,毫不在意地说:“被钢筋贯穿过。”
闻珏一愣,他从未听说宁嘉青受过这么重的伤。即使是宁甯,也没同他讲过。
他又去看宁嘉青的手,手背中央确实有块凹陷,透着淡淡的褐色,大概是医美祛疤留下的痕迹。
回家的路上,闻珏问宁嘉青什么时候受的伤。
宁嘉青靠在椅背上,闭眼休息,淡淡地说:“三四年前。”
又问怎么受的伤,宁嘉青很久都没回答。
久到闻珏以为他睡着了,直至车驶入别墅区,才听见他说:“不重要。”黄祺毁容了。
在医院昏迷了两天,总算捡回来一条命,但脸上实在是没法看了。
黄祺的妈妈连夜赶到医院,见儿子第一眼就昏了过去。醒来大哭大闹,要让伤害他儿子的人坐牢。
宁江差点没被宁嘉青气得心梗犯了,为了保全宁家颜面,也不能和黄家示弱。谈判是黄祺无礼在先,侮辱他家女婿。宁嘉青这么做虽然过分,但也情有可原。
双方还在僵持,宁江让宁嘉青呆在家里绝对不能露面,也不让外人和他见面。
池州快担心死了,又不能去找他。各个群里的人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把他气得不行。
不知道是谁这么缺德,匿名将黄祺抬上救护车时的惨样发到群里了,那血肉模糊的脸,要是不说都看不出是张脸。纷纷指责宁嘉青:太狠了,这简直是犯罪!
池州气得大骂,“帮这孙子整容了,活该!”
又@暴发户萎茎蔫:“群主,把这几个脑残给我踢出去!!!”
【一去经年:收到。】
紧接着,刚才发言的人挨个被踢出了商圈大群。
韦京年也看到了这张照片,注意点当然不是在黄祺那张惨绝人寰的脸上,而是背景里的一辆车。
他放大,看清车牌号。盯着看了片刻,打了个电话:“帮我查个车牌号,确定车主,尽快。”
因手伤不能洗澡,宁嘉青用湿毛巾擦了擦,还是感觉浑身黏腻,心里一股燥热。
他下楼到吧台前拿了罐冰镇气泡水,又因伤没办法打开。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把汽水塞回冰箱。
此时电话震动起来,来电人是韦京年。
接了电话,韦京年语气稍急:“我给你发个东西,你边看我边和你讲。”
宁嘉青点开消息界面,韦京年发来两张照片。
“皇家门外停着的这辆车,从五点钟就在,一直到黄祺被抬上救护车才走。我总觉得这个车牌号有些熟悉,就叫人查了一下,车主是......”
话还未说完,宁嘉青眼睛微乜,冷声道:“陆€€。”
对面安静几秒,韦京年应声,“另外,检察署金融科的朋友告诉我一件事,今天中午要对黄家的母公司彻查,黄氏在银行的贷款涉嫌重大违规,五年前财务就已经入不敷出。他们有意和你合作,大概率只是场骗局为了转移风险......这次检查,在一星期前就已经通过了。”
“嘉青,不知道这话我该不该说。”
此时别墅的门传来密码锁解开的声音,坐在轮椅上的闻珏穿着白色的亚麻外套,黑发随意柔软,怀里捧着一大束百合进来,正好与吧台前的宁嘉青对视。
他笑着说:“百合,有利于病人怡情养性,早日康复。”
宁嘉青不自觉握紧手机,耳边听筒传来声音:“闻珏他,实在不简单。”
第0008章 好哄
手机移开耳边,宁嘉青切断了电话。
视线从他胸前新鲜的挂着露珠的百合,移到闻珏带着笑意的脸上。
心头又浮起那股难适的痒,一直蔓延到喉咙。
闻珏似乎很喜欢这捧花,告诉他这花是别墅区的一位退休的大学教授种的,他先前请教过种植方法。这次去拿种子,教授的妻子新剪下送给他的。
“我去储物间找个花瓶,放到你房间可以吗?”
闻珏的表情,从容恬适,看不出任何隐瞒的迹象。
太阳穴倏地紧绷,宁嘉青开门见山地问:“黄氏贷款违规的事情,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气氛安静两秒,闻珏坦然道:“大概一个月前。”
“一个月。”宁嘉青重复了一遍,点点头:“你早就预料到黄祺目的不纯,根本没想帮闻氏。所以让陆€€带着检察署的人过去在外面等着,以防对方毁约。”
“以备不时之需。”
“你不拦我,是你料到就算我把黄祺打死在那里,凭借手里的筹码黄氏也不敢怎么样。”宁嘉青走到他面前,语气嘲讽:“既通过我的手教训了侮辱你的黄祺,又能顺利拿到生意。一石二鸟,怎么可能拦我?”
“拦了,没拦住。”闻珏无奈,“嘉青,有时候你应该考虑到我行动不便。”
像是听到什么笑话,宁嘉青嗤笑,单手拿过百合花,攥住绿茎,“堂堂闻总,一把轮椅还能束缚住你?不过有一件事,你食言了。”
花被摔进长桌旁的垃圾桶里,几支花落在地板上,红棕色的花蕊摔得破碎。
宁嘉青离开前对他说:“你答应过我,这段时间不再和陆€€联系。”
他走后,闻珏到垃圾桶前将花一支一支捡起,轻叹口气,“可惜这花了。”
两天后的晚上,宁嘉青接到了宁江的电话。
通知他黄家的事情已经解决,让他准备准备回公司。一向严肃古板,尊崇“打压式教育”的宁江,难得隐晦地夸赞了宁嘉青几句。
说他策无遗算,及时发现了黄氏的财务漏洞,避免集团损失。不过行为有些偏激和暴力,没必要把黄家老三打成那样,但也情有可原......宁江的话还没讲完,宁嘉青便挂掉了,把手机扔进了冰桶里。
池州吓了一跳,赶紧捞出来拿纸巾擦干净,劝道:“哥你喝多了,少喝点吧,手上的伤还没好利索。”
宁嘉青没理,将半杯威士忌一饮而尽后,点了支细烟抽上。
胳膊肘戳了下旁边的韦京年,池州小声说:“你倒是也劝劝。”
韦京年抬眼看向宁嘉青,黑色T恤外露出的肌肤都是红的,眼睛也是红的。
除了必要的应酬,私下里宁嘉青很少喝成这样。
他叹口气,“劝不了,让他喝吧。”
池州蔫巴巴地站起身,拿着宁嘉青的手机:“我去拿烘干机吹吹。”
包厢被推开玻璃门,会所的喧嚣吵闹趁着门缝裹挟而进,又随着关门消失不见。
像做了一场热闹的梦,又突然醒来面对无边的寂寥。
韦京年也点了支烟,抽了两口,说:“你姐夫......”
“他不是我姐夫。”
“......抱歉。”韦京年顿了顿,说:“我相信闻哥不是利用你,整件事情来看他没必要赌你这环,被抓住把柄的风险更大。不管怎么说,在伯父那边闻哥把功劳归于你,帮了你也帮了集团,结果是好的,就算好的。我还是那句话,凡事别太注重过程。”
包厢内寂然无声,只有烟在燃烧。
很久听见宁嘉青一声嗤笑,他侧过头看向韦京年,半张脸掩在昏暗的光线中,哑声道:“我倒是希望他利用我,而不是施舍我。”
“......嘉青,别这么说。”
“你知道十几年一直仰望一个人的感觉吗?”宁嘉青将烟头碾灭,用受伤的右手指了指心口,“这儿特累。”
说完,他又自嘲一笑。眼睛发红地从烟盒里敲抽支烟,低头拢着火点上。
“嗤啦”一声,烟草燃上火。
韦京年看着那抹猩红,轻声说:“可是嘉青,先动感情的人,从一开始就在低处,永远不会改变。”
已过凌晨一点,会所愈发热闹。
见宁嘉青这样,干脆就让他喝个够,把这些年的情绪都发泄出来。这里卖的没什么好酒,喝多了太伤身体。
韦京年拿过车钥匙,说到后备箱拿瓶好酒,留了他一个人在包厢。
酒瓶已经空了,宁嘉青只好一根接一根地抽烟,满满当当的烟灰溢到茶几面。
突然包厢门被敲了敲,他抬头,看到一位短发女人隔着玻璃朝他笑。
有些眼熟,一时想不起来。直到她不请自来地进来,坐在旁边时看到她胸口的文身才记起是谁。也记起他们在洗手间门口“亲昵”的行为,被闻珏恰好撞见。
不自觉地想到闻珏,宁嘉青眼神暗了些。
没等他说话,女人倒是一脸欣喜,问:“还记得我?”
宁嘉青没理,敲了敲烟灰。
她自然能看出男人的不耐烦,换做一般人早就扫兴地走了。又或者更加卖力地贴上来,祈求分到这位钻石王老五的一点施舍。
但是她不是,她只是单纯地觉得这个男人很独特。独特到吸烟这个元素,在他身上格格不入。
“你的手很好看,不应该夹着呛人的烟。”
大概是酒精作祟,又或者这话真的勾起了宁嘉青的兴趣。
他侧过头看她,微抬眉,“那你觉得我的手,该用来干什么?”
“按按琴键,或者拿起画笔......”
话还没未说话,便停止在宁嘉青的轻笑中。男人低眼,看着她胸前的文身,问了句:“疼吗?”
那眼神里没有任何冒犯之意,像是单纯地在看一幅画在人体肌肤上的作品。
短发女人愣了愣,说:“疼。不瞒你说,文的时候我疼哭了,回去在床上躺了三天没敢动。这几年一直想洗掉,因为怕疼没弄.......”
似乎对文身很快失去了兴趣,宁嘉青移开眼不再看了。他叼住烟,拿过外套里的皮夹,从里面抽了一沓现金给女人。
“我最近确实在这里工作,但我可不是为了钱进来的。”
他把钱夹剩下的现金也抽了出来,一齐扔在茶几上。“出去。”
见状,女人抿了抿唇,拿过钱装进包包里,见好就收,心想男人而已,没必要跟钱过不去。
与此同时,门外韦京年和池州站着有一会了。看着坐在宁嘉青身边的女人,震惊得池州张大嘴。
韦京年贴心地伸手帮他把下巴按回去,提着酒要进去,被池州拦住了,“你有眼力见儿吗,现在进去不是坏了宁哥的好事吗?”
他无辜地点头,要往外走,又被池州拦住,“你走了,宁哥怎么办?”
韦京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