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嫩黄的花苞垂在细长的绿叶中,还有几朵正开着娴雅的花。
近日合理照顾下,绿叶抽条繁盛,茎也粗了些许。现在这个花盆已经有些拥挤,往后可能会阻碍兰花的生长。
闻珏到仓库找了个大号的花盆,在庭院的石桌上准备给翡翠兰移栽。
正弄着,手机响了起来,是宁嘉青的来电。
占着手不方便,闻珏将手机放在桌上,按了扬声器。
听见宁嘉青略哑的声音从听筒传来,“在作什么?”
闻珏低眼看着手里娇嫩的兰花,“处理某人丢给我的麻烦家伙。”
“嗯?”
他没解释,扫了眼手机屏幕,问:“喝酒了?”
“一点。”宁嘉青顿了顿,“今晚有个应酬,推不了。”
听他喉咙沙哑的程度,可不只是喝了一点半点。
闻珏应着,也没戳穿他。
宁嘉青一会问他明天生日怎么过,一会又问他闻€€行最近怎么样,工作忙不忙,在没在他身边。
闻珏有些好奇,“你这么关心我弟弟干什么?”
他回忆起前几年闻€€行刚从自己手里接管企业,宁嘉青手里的好项目没少给他,甚至有两回专门飞到京城亲自去带。
所以比起宁甯这个大嫂,闻€€行倒是跟姻兄更亲近,整日称兄道弟。
只听宁嘉青话里带了点笑,大概酒精的缘故,略显痞气:“以前你对我这个小舅子这样好,言传身教,我也得对我的小舅子好。”
“......”
闻珏铲着土的手一顿,竟斩断了一条根。幸好不是主根,不影响兰花的生长。
宁嘉青还在问:“怎么不说话?”
闻珏声音清冷,缓缓道:“对于一些人自诩幽默的玩笑话,沉默才是最好的回答,会让当事人尴尬。”
然而他低估了对方的脸皮厚度,依旧不知羞耻地打趣道:“我哪里讲错了,按辈分讲,€€行理应当算我的小舅子€€€€”
栅栏门传来“嘎吱”一声,泳完游湿着头发的闻€€行正推门进来。一脸懵逼的指着自己,“......我是谁小舅子?”
闻珏面不改色地按断电话,仰头看着他笑:“你听错了。”
闻€€行“噢”了一声,转身关上栅栏门,从里面挂上锁,问:“大哥刚才跟谁打电话呢?”
“骚扰电话。”
闻珏弄完最后一捧营养土,按压平整时手上失了劲,又按断一截须根。
晚上睡觉时,闻€€行不住客房,坚持和闻珏一起睡。
闻珏拗不过,便到衣橱拿了个枕头给他。
刚躺好,闻€€行如一只大八爪鱼般缠了上来。
闻珏把胸口上的一只手扯开,“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
和各项成绩斐然的闻珏不同,闻€€行是实打实的差生。
考试科目各项倒数,一手狗爬烂字,打架倒是精通。一惹了事,为了逃避爷爷和父亲的处罚,总是要过来粘着闻珏。
要说真正独立开始变得成熟,还是因闻珏截瘫而不得不挑起家里的担子。
一聊起以前的事情,闻€€行总是滔滔不绝,事无巨细地反复叙述。可总是略过他偷卖了母亲留给他的长命,锁匿名捐献的事情。
闻珏知道,那是闻€€行心底一块磨不去的伤痛。
说着说着,已经临近午夜。
闻珏起得早,又没午睡,此时眼睑有些睁不开,又不忍心打断闻€€行。
快要睡过去时,枕边的手机振动两下。
他翻开手机,是宁嘉青的短信。
只有四个字:生日快乐,正好在零点发来。
大概是考虑到他用的翻盖手机,发的还是彩信图片,背景中的像素蛋糕上的蜡烛一闪一闪的。
屏幕微弱的光线照在闻珏脸上,映着他不自觉扬起的唇角。
身旁的闻€€行古怪地叫了声:“大哥?”
闻珏回过神,合上手机侧头看他,“怎么了?”
他皱着眉:“我刚才给你说生日快乐,还闭眼替你许了好几个愿望,你没听到吗?”
闻珏略显尴尬,伸手按了按闻€€行的肩膀,带着安抚的意味:“小€€,谢谢你......我刚刚有些困了。”
闻€€行倒也大度没计较,翻过身去让他好好休息。
闻珏很快睡着了,而闻€€行保持一个姿势,大半宿没睡好。
心里嘀嘀咕咕,他又不是傻子。
从晚上自己回来,闻珏就时不时攥着手机,表情遮遮掩掩......他还能看不出来?
他大哥一定是网恋了!
【作者有话说】
闻€€行:在我替你许愿的三十秒里,你是担心他在酒局被人灌醉,还是想以后弟弟年年陪你过生日?
◇ 第42章 送你的花
翌日中午,提前订好的私房菜准时送达。
切了烘焙房新送来的树莓蛋糕,闻珏的生日算是简单地过了。
正吃着弟弟亲自下厨煮的长寿面,护工从外面进来,“宁先生来了。”
闻€€行起身,“宁哥吗?”
闻珏淡淡地应了一声,“估计是我过生日,过来看看。”
他搅动着清亮的面汤,心里思忖着这家伙又想做什么。
宁嘉青手里提着东西进门,放在玄关处的长桌上,见到闻€€行过来,叫了声:“€€行。”
随后看向他身后轮椅上的闻珏,口吻客套:“闻哥今天你生日,听说€€行也在,我过来看看。”
闻珏同样笑得官方,对他说:“说这话就客气了。”
闻€€行叫了声宁哥,许久不见两人简单寒暄。
正当护工要给宁嘉青端杯茶水,他摆手道:“不用了,€€行千里迢迢过来,这边我已经安排好了。”
视线在闻珏那儿停了一秒,落到闻€€行脸上,“你一会儿跟我走,晚上咱们好好聚聚。”
出乎闻珏的意料,宁嘉青过来还真是有正事。叫了以前一同合作过的开发商,正好趁着这次机会把闻€€行接去积累人脉。
临出门前他嘱咐闻€€行少喝点酒,弟弟早些年患过急性胃穿孔,胃一直不好。
人都走后,公寓静下来。
一缕阳光斜着照进窗,空气中细尘缓缓浮动,伏在树上的蝉叫得聒噪。
闻珏抬头看向墙上的挂历,图画里嫩绿的草芽挂着露珠,竖排印着“立春”两个字。
立春乃万物起始,一切更生之义也。
爷爷生前每临闻珏的生日都要大办,总是念叨着立春有吉祥的含义,这个长孙的出生,是闻家的新始。
而母亲却不这样认为。
记忆里母亲多愁善感,优渥富足的生活,似乎没带给她半点宽慰。
从闻珏记事起,她总在生日这天告诉他,今天是妈妈的受难日。
所以闻珏从不觉得生日这天,是值得高兴或者庆祝的日子。
后来母亲罹患癌症,用尽最后的生命生下弟弟后辞于人世。
闻珏记得母亲待产日那天,常年阴霾的脸上终于带了笑意,如拨开乌云透出阳光。
母亲暌违已久地拉住他的手,亲昵地揉了揉,苍白的嘴唇微笑着说:“今天妈妈真的很高兴。”
十一岁的闻珏抬眼看着母亲,觉得这笑容模糊陌生。
他突然想问一问她:今天也是妈妈的受难日吗?
枕边的手机蓦地振动起来,闻珏睁眼,窗外暮色将至。
下午护工走后,闻珏把庭院的花移到阴凉处后,回书房看了会书,来了困意便在躺椅上午睡。
昏昏沉沉总觉得睡了很久,一看时间不过一个小时。
手机来电显示未知归属地,以为是无用的骚扰电话便顺手挂断了。
没过几秒,又再次打来。
闻珏盯着这串数字,像是有预感地接了电话。
果然听到陆€€开口,“今天立春了,生日快乐。”
“谢谢。”
以前生日当天,陆€€总是拎着东西到他跟前。后来他和宁甯结婚后,变成了电话或短信。
陆€€的生日祝福一向准时,最迟也不会超过翌日中午。
闻珏问他:“你没在新加坡?”
对面沉默须臾,尔后轻笑:“前段时间工作太忙,给自己休了个年假,听说最近的太浩湖景色不错。”
“那边晚上凉,注意保暖。”闻珏垂眼看着自己挤在躺椅间软榻的双腿,声音低了些:“陆€€,提醒你一句。”
“什么?”
“腐烂的木堆,翻来找去只有虫子的尸体和粪便,不会有你想要的东西。”
结束通话后,闻珏彻底没了困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