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平平无奇的脸闯入时未卿眼中,他皱眉想到,不知道他长得什么模样,单看那双坚定深邃的眼睛,总归会比这侍从俊朗。
时未卿一直视线盯着,平淡的声音中总有一股倨傲的意味,“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张大壮,见过主子。”
祁遇詹垂眼,依然感觉得到时未卿若有所思的目光。
“你的身形和眼睛像一个人。”
像谁?不会认出他吧。
短短的一句话,祁遇詹听完心跳漏了一拍。
好在时未卿没接着向下说,转头对着张壶头道:“就他吧。”
张壶头高兴地应声:“是,主子,小人这就安排他去辉堂!”
林园内,伺候时未卿的侍从是他买的死契下人,他们都住在辉堂,除了传唤之外,都在一定范围内活动,不许擅自接近松落院。
时未卿意味不明地看了祁遇詹一眼,拦住张壶头道:“他不住辉堂,我看他长得顺眼,就住北磐旁边的厢房。”
张壶头听后更加高兴了,劲头十足:“是,主子,我领他现在就搬。”
时未卿嗯了一声,转身继续散步了。
张壶头做起事来风风火火,祁遇詹跟着他的几个手下,不多时便将厢房收拾妥当搬了进去。
“这是什么地方,你们怎能随意乱动。”
几人闻声抬头,见是北磐后看向张壶头。
“你们继续。”
祁遇詹混在几人里继续手上的事,余光扫到张壶头一副要吵架的模样走了出去,眼中闪过讶然,他平日里和善从不与人争执,今天明显反常。
“劳你费心了,这是主子吩咐的差事。”张壶头看着北磐的腿,关心道:“给主子送来新奉茶才听说你的腿伤了,现在还没好吗,还是要多多静养才好得快,好了之后才能继续为主子分忧。”
言外之意,好好养你的伤,现在没你的事,多管什么闲事。
话说的明显,北磐也听了出来,瞬间阴了脸,但他强忍着不快,问道;“新奉茶是什么意思?”
张壶头惊讶的看了北磐一眼:“自然是代替你服侍主子喝茶的侍从,你不知道吗?”
北磐道:“主子没有告诉我。”
张壶头道:“这点小事还要主子亲自和你说?”
北磐道:“你是在教我怎么做事?松落院还轮不到你做主!”
张壶头耸肩,凉凉地说:“也轮不到你。”
“你€€€€”
“吵什么?”
北磐刚出口的话被时未卿打断,他闻声一惊,立刻转身,“请少爷恕罪,小人并非有意。”
张壶头上前一步直言:“回主子,北磐不满新奉茶住在厢房,故意找事。”
时未卿将目光落在北磐身上,面色不虞问道:“北磐,可有此事?”
北磐深知时未卿的性情和手段,满脸惶恐地解释了一遍,道:“少爷,小人不敢有不满。”
时未卿缓了面色,“你跟我多年,我自是信你,至于你这腿伤未愈,在林园久待不便,便送你回时府养伤。”
北磐没有拒绝的权利,他答了一声“是。”
祁遇詹在一旁对这场面看得分明,猜出了不是巧合,而是借这个机会做戏给北磐看,估计是要将人排出林园。
北磐知情不报,环采阁上层全都知道,对他的态度早已大变,本来还都在忍着,自从今早知道时未卿要将人送走后,便不再忍着,皆争着要处理这个叛徒。
张壶头刚好要到林园送人,最后这个机会就落在了他身上,给其他人好一顿眼红。
第024章
北磐被送回了时府,以时未卿的手段,没意外他是不会再现在林园了。
祁遇詹也从小小的奉茶,直接升职,接替北磐位置成了侍从的管事,负责时未卿的衣食住,不负责行。
“你,过来服侍我。”
早上召集辉堂侍从非常顺利,没想到波折在这里,时未卿身着一层薄薄的中衣坐到镜前,直接挥退一直服侍他梳头的侍从,将视线落在了祁遇詹身上。
祁遇詹低头眼中闪过惊讶,这是哪里不满了还是怎么了,突然就要换人,让一个粗糙汉子干梳头这么精细的活。
书中是架空朝代,和历史不同,古代男子和哥儿行冠礼前都会梳成半束发。
即便如此,来了这么久,一直有樊魁为他绾定发髻,束发和半束发哪一种他都没学过,他只会用一块布把发髻包起来,这还是为了隐匿在环采阁现学的。
既然人要求了,祁遇詹当然不会拒绝,左右梳头发的手艺差,疼得不是他顶着见人的也不是他,“主子今天要带哪顶冠?”
坐在那阖目尽显骄矜的时未卿竟意外的好说话,“随意,你选即可。”
“是。”
看着镜中的人,视线略过他遮盖住孕痣的眼尾,落在眉目如画的玉面容颜,祁遇詹选了一个饕餮纹白玉冠。
或许美人养眼让人变得心情好,到了真正动手时,祁遇詹反而放轻了力道,仔仔细细梳着手中乌黑顺滑的发丝。
用了心思梳出来的发髻并没有差到哪去,时未卿满不满意他不知道,反正他自己非常满意。
时未卿睁开双眼,目光看得却不是发髻,而是身后人那双眼睛,对上视线后才道:“服侍我更衣。”
祁遇詹不着痕迹一顿:娇气小少爷,还挺会享受。
心里叹了一口气,任劳任怨地接过更衣侍从递过来的衣袍,待他转身时,见时未卿已经双手张开准备好了。
一件一件按顺序穿好,抚平每一处细节的褶皱,祁遇詹微微俯身双臂环住时未卿,整理肩上褶皱。
他低头,双臂间的人身形修长瘦削,面部与肩膀齐平,若是收紧双臂将人抱个满怀,大约不会留有一丝缝隙。
维持着环抱的姿势,祁遇詹莫名放慢了手中速度。
似乎察觉时间过长,时未卿瞥了一眼肩上的双手,冷声问道:“还没好?”
一股馨香突然萦绕鼻间,他微微侧头,躲过洒落在耳边的温热气息,意图平息心尖无端生起的微痒。
惊觉自己干了什么好事,祁遇詹心虚又尴尬地低头,退后一步道:“主子,已经好了。”
伺候时未卿用完早膳,侍从都回了辉堂,祁遇詹也回了厢房,坐在床上,刚才的场景不受控制的在脑中回放,他手抚左胸,慢慢皱起了眉头。
“叩叩叩€€€€”
“少爷唤你。”
祁遇詹听出了门外是林观的声音,想起昨晚的疑虑,他大步走过去开门,道:“小人马上去。”
祁遇詹不着痕迹打量了时未卿,确认他有没有发现更衣时候的异常,“主子,有何吩咐。”
时未卿同往常一样,面部没有多余的表情,冷淡地道;“把茶室里的东西搬过来,在书房里沏茶。”
他不是隐忍的性子,面色无异就是没有发现,祁遇詹放下心,带人将茶室东西都安置在了书房。
祁遇詹一边沏茶,一边想着林观。。
刚才一路跟着林观身后,祁遇詹看得出来他脊背僵硬走路姿势不自然,应该是后背有伤。
刺客被灭口若是被发现不可能只有这点伤,那这伤就是处罚他审讯失败的失职,换言之,就是时未卿还没有发现林观背着他做的事。
抬眼扫了书案前的人一眼,祁遇詹暗自思量,怎么把这个消息告诉他。
“主子,请用茶。”
“放在那。”
这几天是每月查账的时候,时未卿书案上落着几摞厚厚的账本,皆等着他一一过目。
太师椅宽大,时未卿坐在其中显得有些瘦,也可能不是显得,是他本就瘦了,近几天工作量着实不小,平日里吃的又不多,自然也就瘦了下来。
祁遇詹用眼神衡量,那张巴掌大的小脸上,已经没有多少肉了。
时未卿想喝茶时已经凉了,此时已是初秋,喝凉茶总归是对身体无益,祁遇詹将备好的热茶送到书案上,才道:“主子,凉茶伤身。”
时未卿头也没抬,静静地将手换了方向,端起茶盏。
这只白皙的手托着茶盏底部,显得手指愈加丰润修长,茶盏送到嘴部,祁遇詹视线随着随着上移,落在了润过茶水的红润薄唇上。
“咚€€€€”
一声轻响,祁遇詹才发觉他又晃了神,抑制住想摸鼻间的手,第一时间余光打量时未卿没有任何反应,才默默地收走了两个茶盏,又换了一杯更热的。
站回原来位置,祁遇詹视线扫向四周,这间书房布置与正房相比,可谓是天差地别,简单的不服时未卿的身份,几眼就能看到底,也没有密室的可能。
无密室可查,祁遇詹又将注意力放到了时未卿身上。
今日天气晴朗,明媚的光线透光窗□□入,柔和的日光将书案范围整个笼罩,照在时未卿身着的月白色银丝暗纹袍上,显得他整个人隐隐发光。
如同一颗美丽华贵的钻石,璀璨夺目,熠熠生辉,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间皆是丰采,有一种诱人的魅力,吸引人总是想要看过去。
祁遇詹没有意识到,在他内心某个最深的隐秘角落,有什么东西正在轰塌。
*
“林观下毒,刺客之死有异。”
肖掌柜一大早就被传唤到林园,此时他正手里拿着一张纸条,读出上面的内容后,面露不解地问:“主子,此消息来自何处?”
时未卿神情泰然自若,藏住眼底的愉悦,瞥了他,道:“你再仔细看看。”
听出了时未卿了然的语气,肖掌柜也不着急了,动着手腕来回翻看,最后自拇指下发现了线索,仅有蚂蚁大的小字,贴到眼前才认出是什么,“张……三,大侠张三?”
时未卿对着一脸讶然抬头确认的肖掌柜点头,“是他。”
“这……可信吗?林侍卫毕竟跟着主子这么多年了,怎么会做出此事。”
“我信他。”
肖掌柜心里叹了口气,主子对此事态度坚定,即便对张三心有看法,还是止住了原本想说的话,“不管信不信,谨慎些总没错,林侍卫近身保护主子,若有异心实在危险,我回去便派人仔细查查。”
“肖叔,你没想明白。”
时未卿起身,缓步走向肖掌柜,他不能忍受任何人对那个骗子有误解,忍不住为他解释:“刺客之事外人不知,只有我们的人知,而这些人中,知晓张三这个姓名的只有你我二人。”
他在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