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同伴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这还用你说,你没看后面那郎君浑身贵气和极盛的气势,一看就是非富即贵之人,没准还是个勋贵,这样的人,能让他看上的哥儿会是长相普通?”
男子一脸艳羡,“真想看看那哥儿是什么模样。”
见人走远,男子还在顿足,男子同伴推了推他,“行了,别想了,赶紧走吧,去晚了美貌小郎没有,咱们工钱倒是要被扣了。”
不独那两个男子,其他人也纷纷猜测,众人议论之声尽收入耳,祁遇詹垂眸,一只手揽着细腰,在时未卿耳畔低声问道:“玩得开心吗?”
时未卿握上腰间的手,道:“当然了。”
一会儿害羞一会儿又不怕,祁遇詹也有些看不明白他,依然纵着他陪他一起闹,“现在不怕在大街上做这些了?”
时未卿道:“怕什么,我戴着锥帽,谁也不知我身份。”
祁遇詹道:“怎么办,我没戴,这张脸已经被他们看到了。”
时未卿冷哼一声,“那他们就知道你已经有主了,最好不要打你主意,否则让他们好看。”
祁遇詹这下看明白了,时未卿为什么改了性子,好笑道:“时未卿,你的心思暴露了。”
“暴露又如何,我就没想藏,总有一天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人,谁也不能碰。”
祁遇詹反手把手臂上的白皙手掌收进掌心,“嗯,未卿果然霸气,让在下倾心不已,在下等着那一天。”
时未卿仰头,小心着锥帽,隔着纱幔凑到耳畔低语,“没人能把你从我身边抢走。”
闻言,祁遇詹心漏了一拍,表情瞬间柔和:“放心,没有人。”
马匹脚力比人的快,坐在马上一边看着路边嘈杂的烟火气,一边吹着风,没过多久两人到了地方。
这座银楼有三层,看着门口进出的人不少,从门口向里望去,能看到店内大多是衣着不俗之人,看上去这里生意不错。
祁遇詹和时未卿刚一进店,银楼店员非常热情地迎了上来,注意到两人牵在一起的手,店员眼睛转了转,“二位贵客要选些什么,本店一楼是郎君配饰,二楼是小郎和女娘配饰,需要哪些可以告诉小的,小的领贵客过去。”
“就在一楼,发簪在哪?”见时未卿不语,祁遇詹先开了口。
“贵客这边请。”店员领着两人转向了右面。
祁遇詹不喜店员在一旁看着,道:“我们在这里慢慢选。”
能在这迎客,店员眼力不差,闻言很有眼色地离开了,把空间留给了两人。
与其他地方比,这边除了他们二人没有其他人,时未卿索性掀开了纱幔,看着摆放的发簪一一挑选了起来。
他每拿起一个都要在祁遇詹发上比一比,挑选的过程也是约会的一种乐趣,祁遇詹享受其中,没有任何干预的意思。
只不过他个身材高大,时未卿知道他肩膀多一点,每每比试都要费力的踮起。
祁遇詹坏心思又起了,只在一旁看着,没做任何反应。
踮脚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时未卿渐渐喘了起来,看着眼前之人面无表情的脸,他仔细端详了一下,指着正对着门口待客处的椅子,“搬一把椅子过来。”
祁遇詹保持着表情,在一转身时脸上带起了笑意。
迎他们二人进来的店员这时无新客,正关注着他们,见此景也同方才的路人惊讶了起来。
时未卿背对着店员,他期盼那个哥儿转过来让他见一见长得到底是何天仙模样,但盯着背影看了半晌也没等到转身,却等来了一道凌厉的视线。
店员对上祁遇詹的眼睛,被里面骇人的森寒吓得立马低下了头。
祁遇詹又环视了一圈,把不安分的视线都解决之后,才带着椅子走回去。
等人一坐下,时未卿把刚才又新选的发簪挨个试了一遍,选出看上眼的摆在祁遇詹面前,“又没有不喜欢的?”
祁遇詹低头看去,时未卿审美不错选得都是大气的款式,没觉得哪个不好,他抬头道:“都好看。”
“那便都买了。”
祁遇詹挑眉,没想到他们二人想到一起去了,时未卿辛苦选出来的,他怎么也不会白白浪费,打定的主意也是都买下。
现在这样,他没有异议,道:“买。”
发簪一旁是玉佩,时未卿发现了给心上人选礼物的乐趣,这会儿正有性质,拉着祁遇詹走了过去。
祁遇詹走之前不忘叫店员把那些发簪都包起来。
不管是银楼掌柜还是店员都喜欢这样财大气粗的贵客,店员脸上立马眉眼带上比刚才还足的笑。
接下来时未卿把一楼的配饰转了个遍,发簪、玉佩、玉冠等等都买下不少,结账的地方也从门口变成了待客之处,被好茶好点心供着。
正结着账,听着门口出现了吵闹之声,掌柜立即让一旁心腹去处理,又对着两人陪笑:“我们这就把人解决,不让吵到二位贵客。”
银楼的事没必要插手,祁遇詹示意道:“掌柜继续。”
掌柜短长的手指继续快速拨动算盘,“诶,好嘞。”
在算珠拨动的清脆声中突然参入了几道凌乱的脚步,祁遇詹眉头一皱,起身挡在了时未卿身前。
“那里面是贵客,不能去!”祁遇詹能听出这道声音是掌柜心腹的。
他脚步站定,那几道脚步声的主人也转过遮挡露了面。
打先得是一个年轻哥儿,他长相清秀,身着的衣物满是补丁。
祁遇詹细看发现他手脚脖颈等裸露在外的皮肤皆有被打出来的伤痕,视线收回时正巧又扫到了耳上暗红的孕痣。
这个哥儿身后跟着的是刚才过去的掌柜心腹和店员,心腹见要冲撞贵客,立刻不再顾忌,和店员一边抓着哥儿胳膊向外拉,一边陪笑道:“无意冲撞两位贵客,我们这就带这位小郎走。”
那个哥儿不知哪来的力气,挣脱了胳膊上的钳制,噗通一声跪在掌柜面前,哭哭哀求。
“求掌柜行行好,让我在银楼里做工吧,我不怕吃苦不怕累,什么都能做,工钱少也没关系。”
“大魏朝没有招哥儿的,要做工喊你家郎君来。”掌柜挥挥手,看了一眼心腹,“把他送出去。”
哥儿眼中浮起绝望,再被拉起时没了反抗,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结局。
这事在梧州哪怕是大魏朝都是稀松平常的事,不管哪个店铺都不会招一个哥儿做工。
而他们对这哥儿身上的伤更不会惊奇,孕痣颜色代表孕育子嗣的能力,孕痣越黯淡子嗣越艰难,颜色鲜艳的都非打即骂,他这颜色能好好活到这个时候已经是善待他了。
那哥儿任由人把他拖着,在掌柜心腹走了两步之后,时未卿突然出事道:“松开,放他自己走。”
掌柜怔了一下,才想起来,这地方除了地上那个,还有一个哥儿,对上祁遇詹幽深的视线后,立即道:“快放开,把人扶起来。”
那哥儿犹豫了一下,对着时未卿磕了一个头,满脸麻木地转身走了出去。
算盘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只是这空间总觉得比刚才静了很多。
时未卿和之前一样安静没说话,但祁遇詹能感觉出来他的沉郁,那是一种物伤其类之感,以及对礼教对哥儿严苛的厌恶。
祁遇詹蹲下身,低声哄道:“在这等我一下,我上楼选些东西。”
时未卿作势要起身,“我同你一起。”
祁遇詹牵起他的手,在唇边亲了亲,“你去了就没惊喜了,在这里等我,好不好?饿了就吃些糕点茶水。”
时未卿垂眸,道:“好。”
一旁的掌柜见此,心里无声感叹,同人不同命啊。
祁遇詹走了没一会儿,门口有传来嘈杂之声,这次比刚才的吵闹的多。
此时掌柜正好把账算了出来,不过他没要银钱,而是暂时放了一旁,“贵客且先吃些茶水糕点,这张等等一起结,我先去处理一下门口的事。”
时未卿抬眼看了掌柜一眼,淡声道:“掌柜请便。”
待客之处只留下了时未卿一个人,他不知在想什么,慢慢喝着茶水。
附近又新进来一高一矮两个男子,他们二人明显看到门口发生了什么,其中高个男子对矮个男子问道:“这段时间那四个恶霸去哪了,最近都没怎么见到?”
矮个男子回答:“听说我那在布政司衙门当差的亲戚说,他们都当上官,不在梧州了,倒是环采阁那位不清楚,我也挺长时间没听见消息了。”
高个男子又要问什么,张口之前看了一圈,发现时未卿的存在后声音特意小了许多,“你见过环采阁那位吗?我这一直听传闻没见长什么样。”
矮个男子一想,他还真听说过,“那位爷出行必坐马车,也就前些日子起了次马,露了一次面,当时没人敢凑上去,过后才知道是位爷,也没几人知道长什么样,只听说长得极……俊。”
原话是那位爷长得极美,比之都城最美貌的哥儿还没,只是他没有这个胆子说出来。
不敢再议论那几个恶霸,谁知道会被他们身边七拐八拐的哪些人人听到,再惹祸上身,他把话头又扯了回去,“你说门口那富商少爷,也不知他作何心思,那哥儿撞他一下,打几巴掌就算了,偏要把人抢回去,一个孕痣暗淡的哥儿能有多大用处,除了脸长得清秀些,这也算不上漂亮,想不通想不通。”
高个男子不明意味一笑,“要我说,这其中的妙处,你没感受过,必然是不知道了。”
原本静静听着的时未卿突然起身走向了门口,把两人吓一跳,骤然停下了声音。
第079章
时未卿越往外走, 门外的声音越清晰。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赶紧走!”
他走到门外, 站在台阶上, 看到门口左侧围着的人群正在散开, 银楼掌柜也走了回来。
时未卿抬眼望着不远处的地方,那里有几个的哥儿在原地踌躇,但看了两眼也都离开了。
对这样稀松平常的场景, 那几个哥儿既无能为力又不忍再看下去,最后的结局他们看过不少,谁都能猜到,再留下去也没用。
白色锥帽太显眼,富商少爷命侍从挥退围观等人,一抬头注意到了门口站着的时未卿。
这时一阵风吹来掀起纱幔一角,富商少爷正对上锥帽下隐藏的容颜, 竟看呆了。
富商少爷晃神后色心大起, 随意转头发现只有他一人见此没美人, 只以为天定良缘, 顾不得分辨时未卿衣着身份,直接起了觊觎之心。
反正大魏朝不看重哥儿, 待生米煮成熟饭,他家人也只能同意,这种事富商少爷也不是第一次做。
他一步步向时未卿靠近, “没发现,这还藏着个美人, 不如去我府上做客如何?”
没走远的人闻言回头,其中不乏有人认出来时未卿是非常马上戴锥帽的哥儿, 十足的好奇心驱使,又不敢惹事,在远处停下了脚步。
掌柜急了,上前一步站在了时未卿身前,若平日里对这样的事他绝不会管,但今日和以往不同。
不说这位大主顾还没结账,就说他身旁那位郎君看着就非常人,看他对这个哥儿非同一般,若人在银楼门口出事难免不被波及。
“这是我银楼贵客,这位郎君不如卖我一个面子,放他离开。”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让本少爷给你情面。”富商少爷像是听了什么笑话,笑了一下,随后让侍从把银楼掌柜和店员扯到一旁制住了。
挡在眼前的人离开了,时未卿视线一动,看到了之前被围在中间的人。
时未卿认出来,是被掌柜赶出来的那个哥儿。
他跌坐在地上,微微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但能从侧脸看到几乎盖过脸颊的鲜红巴掌印,非是大力打不出这样的痕迹。
这时富商少爷走到了时未卿身前,把手伸了出来,说着便要掀纱幔,“美人长成这般,遮起来岂不是暴殄天物。”
时未卿收回视线,看着眼前这个完全比不上吴阔滨猖狂的人,没有丝毫畏惧,但免不得生出恶心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