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叫完人,他侧身将时未卿介绍给祁遇陇,“这是我的夫郎,未卿。”
时未卿行了一个端正的礼,“见过大哥。”
为了让魏帝降低猜忌,表面上齐王对在都城为质的世子非常关心宠爱,他谋反事发,祁遇陇当即便被抓了起来。
现在看着他没有被影响到,其实也只是刚被放出来几天而已。
祁遇陇疾步上前抬手虚扶,打量两人几眼,看两人不像受苦的模样,松了一口气,“总算等到你们回来,快起来,回自己家还如此见外,好了,别在门口站着了,从暗兵台那个地方出来带了不少晦气,赶紧进府去一去。”
时未卿顺势起身,“麻烦大哥了。”
祁遇詹能感觉到,他全身都很紧绷,故意道:“长兄如父,麻烦到不至于,不过大哥辛苦了。”
祁遇陇笑着摇头,一脸无奈地凌空点了点祁遇詹,而后道:“先将身上晦气去一去。”
两个烧得红火的火盆摆在大门正中间,祁遇詹先抬步跨了过去。
时未卿紧随其后,祁遇陇绕过火盆,亲自带着两人到住处。
“这院子早就准备出来,就在我的旁边,若是有事方便及时寻到我,你们回去之后收拾收拾,差不多晚膳就能好了。”
到了院里,祁遇詹被府里管事引到浴房,他推开门,里面正背着热气腾腾的洗澡水。
“王爷,世子还备了艾叶水去晦气,王爷王妃常年在南边,都城冬天寒冷,泡一泡也暖和。”
管事又一一介绍了院里祁遇陇精心准备的东西才下去。
时未卿走近祁遇詹,“大哥很好。”
他点头,能让残酷无情的原身付以真心,这样的长兄确实当得。
两人收拾完,便到了膳厅,晚膳刚好上桌。
祁遇陇面上才带起令人如沐春风的笑意,“说起来你们也是有口福,赶的正巧,今日庄子上送来个好东西,今晚刚好可以尝一尝。”
祁遇詹闻到了熟悉的味道,一掀开盖子,他眉毛挑了起来。
“大哥,这是你说的那个好东西?”
“是,正要同你们介绍,这是马铃薯,不仅可以饱腹,味道也很好,最主要的是产量可以达到稻谷和小麦的数倍。”
祁遇陇唤侍从为两人布菜,“你们尝一尝。”
祁遇詹吃了几口,赞道:“好吃。”
时未卿觉得稀奇,吃得很认真,他这模样不用出声也很有说服力。
侍从又为两人夹了一些,祁遇詹想起,这架空朝代也是参考真实历史,而对应的那段历史还没有出现。
在这里有两个变数,祁遇詹不确定是他自己还是凌非何的原因。
“大哥是怎么发现它的?”
祁遇陇放下筷子,仔细地看着祁遇詹道:“你们与凌非何一路回来,应该相识,马铃薯便是他给的,能在冬天栽种的暖棚也是他教给我的。”
祁遇詹察觉祁遇陇眸色沉沉,带着不舍,不像是久未相见,倒像是即将离别。
“大哥,发生什么事了?”
闻言,时未卿也停了下来。
祁遇陇怔了一下,看向两人,“我还不知道要怎么说出来,没想到先被你们发现了。”
见他为难,时未卿也表明了态度,“大哥不妨说出来,我们一起想办法。”
过了一会儿,祁遇陇似乎是下了决心,张开口将原委徐徐道来。
“刚被抓时有人私下传信给我,让我不用担心,我们都没事,关一段时间就能出来,本来我不相信,父王谋反是诛九族的大罪,我怎么可能没事,但我出来之后便相信了,然而一直没见你们出来,又担心起来,我不清楚梧州发生了什么,是不是你们与此案牵连颇深,想再找那人问一问偏又找不到人。
第二日庄子上来人,让我想起因被抓而耽搁许久早已忘记的马铃薯,我亲自去看了看,一切准备妥当,今日正要呈到陛下面前为你们求情,没想到刚出门便收到你们无事的消息。
知晓你们无事,高兴地为你们准备接风洗尘,谁知府里人从外面带回非何的消息,这才知晓他因隐瞒身份欺君罔上,被关进刑部大牢。”
说完,他顿了一下又道:“还记得几年前为你请封的事情吧。”
“记得。”祁遇詹点头,原身记忆中有这件事情。
“当时父王并未打算为你请封,你在府中处境不好,备受那对母子打压,只有请封你才有机会离开王府另立门户,但我在都城无权无势也无功,多次奏请都被驳回,最后机缘巧合之下识得了非何,他教我种了红薯,陛下念我有功才请封下来。”
祁遇陇面色渐渐变得凝重,“遇詹,非何于我们有恩,大哥不强求你做什么,但这次他出事,我不能冷眼旁观,但我们府里又刚经历了这些事情,才抽身出来,正是敏感的时候,若是我去求陛下,只怕惹陛下猜疑和厌恶,再次卷进事端,你们也会被我牵累进去。”
祁遇詹和时未卿认真听着,没有打断或插话。
祁遇陇继续道:“你们也不用担心,大哥已经为你们准备好退路,今晚你们连夜离开到涠洲,那里码头准备了一艘船,你们乘船到海外,财物之类你们不用担心,我也备好,足够你们一生无忧,如若我无事,我再想办法接你回来。”
祁遇詹并没有提自己是藩王之子,无召出都城和离开封地都是大罪,真要出去就回不来了。
他道:“大哥,凌非何此次立了大功,我们能安然出来,便知陛下是明辨是非的君主,最坏的结果也只是功过相抵归为庶民,他不会有性命之忧。”
祁遇陇眉头放了下来,随即又隆起,“遇詹,若此事为真,非何爱民有大才,若为庶民是百姓之失。”
祁遇詹和时未卿对视了一眼,道:“大哥,我没有拦着你的意思,只是想说我与未卿无须离开,而且我们都支持你。”
祁遇陇眼睛湿润,一脸欣慰地看着祁遇詹和时未卿,“你长大了,也娶了个好夫郎。”
急于救人,三人商议了明日上奏细节,临近辰时才分开回各自的院子。
回了房间,祁遇詹摸了摸时未卿的额头,问道:“怎么了?刚才开始脸色就不太好,那里不舒服吗?我叫纪二过来看看。”
时未卿拦住人,道:“不用叫他,我没事,只是想起了爹爹,他和大哥一样都是很温柔的人。”
不只这些,他还想起来时仁杰,明明同样一句话,意思却完全不同,一个是欣慰,一个是掌控之外的不了解。
他还是应该恨他。
“以后也是你大哥,要是喜欢,我去写个折子在都城多待一段时间。”祁遇詹把人揽进怀里安慰道。
时未卿不再想那些让他不开心的人,点头道:“好。”
祁遇詹一把抱起他,“别想这些了,赶紧休息吧,明日徐氏和时慧瑶被送到管教官奴的地方,我们去关照关照。”
时未卿惊讶了一下,问道:“你问的封侯爷?”
“嗯。”祁遇詹一边点头,一边向内间走,“临离开的时候,他才告诉我,怎么着也比你让纪大打探快一点。”
幔帐放下,遮挡的严严实实,只能从里面听到两人低声细语。
“我不想麻烦他。”
“没事,我不怕。”
“睡吧。”
“嗯。”
第二日,刑部大牢。
“有人吗,来人啊,你们要把我女儿带哪去?还我女儿!”
阴森昏暗的大牢里,老远便能听见这个妇人喊声,奇怪的是无一个狱卒上前理会或制止,任由她从早上喊到了现在。
祁遇詹和时未卿到时,徐氏的嗓音已经嘶哑的听不出原声。
两人走进,徐氏一眼认出,藏在凌乱发丝之下的表情有一瞬狰狞,但又很快被掩饰妥当,“卿儿,你没事?老爷怎么样了,也无事了吗?瑶儿大早上不知道被带到哪里,她一个女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快去找找她!”
时未卿站在牢前,面无表情的道:“徐番与父亲十日后问斩,母亲与妹妹充为官奴。”
徐氏震惊的退后两步,倏然抬起的目光直直射向时未卿,怨毒渐渐显露,“你怎么没事?”
时未卿没理会,继续道:“官妓也是官奴,母亲应该清楚,做为青楼的环采阁一直很缺人。”
时未卿突然出现,又说这些话,徐氏明白过来自己被发现了,如今徐府和时府都败了,如此情况没有人能救她,没必要再隐藏。
她正了正衣衫,面上带上明晃晃的恶毒,道:“你也想把我送青楼里面?我这么大年龄还怕什么,当年可惜了,杀纪林的时候怎么偏偏让你活了下来。”
“我何时说过是你。”时未卿说完便转身离去。
徐氏看着他的背影想到曾经对他做过的事,骤然开始恐慌,她怕那些事在自己唯一的软肋身上应验。
徐氏歇斯底里的喊叫,“是你将瑶儿带走的?你要做什么!她是你亲妹妹,你这个€€€€”
祁遇詹蓦地转身,直接使出暗器将徐氏后面的话留在口中,“我劝夫人慎言,有些话可不能乱说,否则报应在谁身上便不清楚了。”
时未卿也转身,直接忽视了满面惊恐不敢言的徐氏,对祁遇詹道:“走吧。”
两人上了马车,正碰上外面府衙押着时慧瑶离开刑部,马车动起来,他们短暂交错之后,各自去往两个完全相反的方向。
祁遇陇已经将马铃薯呈给魏帝,只等着召见为凌非何求情。
然而这次与上次不同,并没有马上被传召,回到府里等了几日,仍然是没有消息。
期间,祁遇詹去暗兵台找过封单明,得到的却是他离开都城办差去了。
樊魁昨日回来时带回来消息,城郊大营有调动,由此来看若更换徐番给边疆敌军的边防布局图,便可借此将他们一网打尽,漕粮是打胜仗的根本,祁遇詹猜封单明这个时间大约是去鄂州运漕粮。
知道魏帝正忙于边疆战事,暂时顾不上凌非何,他们只得耐心的等着。
十日后,等了许久的传召终于来了。
管事着急忙慌地将祁遇陇请来,他看清宫中来人是魏帝身边伺候的太监总管,有些疑惑,压下之后,道:“劳烦李公公亲自过来,孤已准备妥当,这便可以进宫面圣。”
李公公笑得一派平易近人,“世子爷客气,怕不是折煞老奴,这应该的事哪有什么劳烦不劳烦,老奴此番前来是陛下要召见王爷。”
他左右看了一眼,上前一步靠近祁遇陇,小声道:“世子爷不知,您这次又呈上去的马铃薯,陛下看了之后有多高兴,老奴也很久没见陛下这么开心了!世子爷也别急,等陛下忙完自然会见您的。”
祁遇陇听了这话到底放下了心,没一开始那么急,“多谢李公公,陛下日理万机,孤等着是应该的。”
两人客套着,不多时祁遇詹便换好郡王服饰过来了,三人又客套一番,他随着李公公进宫了。
今日时仁杰问斩,他本来想陪着时未卿,没想到突然被魏帝传召进宫,打乱了他的安排。
至于进宫的事,有封单明的话在先,他早已有了准备,倒也不至于措手不及。
到宫门下马车,祁遇詹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从早上开始,天空便显得阴沉,雾蒙蒙的没有一丝阳光。
“王爷,这边请。”
一路上,李公公一直在给祁遇詹说注意事项,免得出来什么意外差错,直到乾清宫外面才停止。
李公公的态度也侧面证明了他的一些猜测。
通传后,李公公的徒弟从里面出来,见礼后道:“陛下宣王爷进去。”
祁遇詹走进去,随之大殿门紧闭,没人知道他们两人在里面谈了什么。
直到中午,祁遇詹才离开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