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的人信不过,他澹台莲州应当是信得过的吧。
周王犹豫再三,见澹台莲州开始不耐烦了,只好交代了:“你知道九鼎究竟是什么吗?”
澹台莲州其实知道,应当是周国王都黄金台周围的九座王陵。
但他也不能确认就是这个答案,兴许那个带庆王前去王陵的大臣知道的也不是真相,他问:“是什么?”
周王低低地说:“那次你去黄金台,看到了仙人的石像吧?九鼎就被埋在石像之下……”
澹台莲州微微挑眉:哦?还真的与那个大臣所说的有些出入。
“你要说的秘密只是这个吗?可我不需要九鼎。”
周王:“不是的。不只是这个!”
他说:“那石像其实不是雕刻而成,而是仙人的化身,之所以九鼎被埋在下面,是因为九鼎之下镇着世上最厉害的妖魔。”
澹台莲州悚然一惊,瞳孔骤缩,呼吸凝滞。
“什么最厉害的妖魔?”
胥菀风的声音突然在澹台莲州的身畔响起,澹台莲州没怎样,已经对他们的神出鬼没习惯了,周王被凭空出现的女子吓到,对方身上还有一种剑锋般锐利的气场,把他吓得跌坐在地上。
胥菀风不知何时现了身。
她紧锁眉头,目光犹如剑气一般朝周王激射过去,仿似要将他刺个对穿,俯视着他说:“到底九鼎之下镇压的妖魔是什么?你给我说说清楚!”
第145章
仙人的剑气哪是普通人可以承受得住的?
周王被吓得双股战战,惊恐万分。
这时,霍迁挡在了他的面前。
周王终于缓过一口气来,回过神,为自己的失态感到羞耻不已,他从地上爬起来,虚着声音道:“仙、仙子,您终于出现了,别着急,我慢慢跟您说……”
他不想要霍迁抢走自己的风头,又走到霍迁的前面,对胥菀风和澹台莲州道:“这是周国天子一族的秘密。
“一千多年前,当时的周国还只是定居河东的一个万余人的小国家。有一天,外出捕猎的王在河边救了一个受伤的男人,这个男人醒来以后,向王展示了各种通天下地的仙术。从此他留在了周国,帮助周王征战各地,从此统一了天下。
“当周国在黄金台建国之后,他挥挥手,便起了九座山,让今后每一位周国之王都埋在这九座王陵之中。其他领土可以丢,但是黄金台一定要保住,避免有人损伤九鼎。
“周国建国那日,天地昏暗,风云变色,雷鸣电闪。彼时王陵还没有埋葬尸体,仍然是洞穴,洞穴中准备了充足的食物和水,仙人让大家躲在洞穴中七七四十九天不要出来。
“那七七四十九天之间,地动山摇,甚是可怕,等到大地不再鸣颤,我的祖先,第一任周王从王陵中走了出来,外面已是风和日丽,然而,在九座王陵的中间赫然立起了一座巨大的石像,石像正是他所相识的那位仙人。
“彼时仙人还未完全石化,他的魂魄仍然在等待我的祖先,他对我的祖先说,他以身殉道,化作镇妖石,镇压了妖魔……我记得,我记得那个妖魔是叫作……”
胥菀风被他吊胃口吊得极不耐烦:“快说!”
周王结结巴巴地说:“好像、好像是魔皇。”
世上最厉害的妖魔。
除了魔皇,还能是谁?
胥菀风若有所思。
澹台莲州看她一眼,心想:我不知道也就罢了,我在昆仑只是个外门弟子都当不上的杂役。但是,连仙君的心腹弟子也有不知道的昆仑秘事吗?
不过,对于周王所说的话,澹台莲州竟然不觉得很意外,他拢了拢袖子,却问:“你的祖先如何能搭救一位仙人?凡人的手段对于仙人的伤能有用吗?那位仙人叫什么你知道吗?还有被他镇压的魔皇呢?是何模样?有何能力?”
周王被问住了:“我、我……我也不太清楚了……我只听了这么多。你问那妖魔是什么模样想做什么?”
澹台莲州道:“做准备啊。”
周王:“啊?做什么准备?”
澹台莲州:“自是迎战的准备。”
周王傻眼了。
连胥菀风也抬头看向澹台莲州:“太子,这可不是你能对付的。还是交给我们昆仑吧?”
澹台莲州一只手搭在腰间的佩剑剑柄上,微微侧立,平淡地反问:“你们昆仑对付了一万年也没成功,不是吗?依照周王所说,一千年前能够镇压魔皇也是借助了凡人的力量……”
胥菀风皱眉,打断他的话:“有吗?”
澹台莲州:“那九座王陵之中的百姓必有作用,更不用说代代埋入王陵的周王……”他想了想,又问:“周王,你能把九鼎王陵的地形位置都画出来吗?”
周王呆呆张嘴:“这我哪能……”
倒还是小看了他的草包。
澹台莲州心想。
这时,周王掏掏袖子,取出了一卷皮纸:“但我带了一卷王陵地下的图纸……”
他原还想拿拿乔,可此时此刻,澹台莲州与胥菀风都拿出了与平日里不一样的气势,他没有胆子再讨价还价,只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周王悄悄地打量着澹台莲州。
他没见过妖魔,但也听说过多么可怕。
这些年各国之中,只有昭太子在兢兢业业地打妖魔,至于开疆拓土?只是随手一位,附带的罢了。
听说是一回事,亲眼见到是另一回事。
怎么会有一个凡人敢这样口出狂言呢?而且还是在一位仙人的面前?这让他下意识地感到敬畏。
澹台莲州毫不客气地把周王献上的图纸拿了过来:“我看一看便还你。”
旋即,他手持图纸走到桌案边,坐了下来,把图纸展开,胥菀风站在他身旁。
澹台莲州紧盯着图纸,微微颔首:“原来如此……”
胥菀风问:“如此什么?”
澹台莲州取了一支毛笔蘸上朱砂,将图上几个祭祀点连在一起:“你看,是南斗六星阵,此阵可以源源不断地汲取星力。”
胥菀风:“……”
澹台莲州没听她出声,微愕地问:“你不知道吗?”
胥菀风委婉地说:“我不善阵法。”
胥菀风:“这个东西给我,我要拿去给仙君过目。”
澹台莲州:“这是人家的,不是我的,你要问就问他吧。”说着,指了指周王。
周王在阶下一脸期盼地看见仙人望过来,他眼巴巴地问:“我将这个秘宝献给你们,是不是可以换得去仙山的机会?”
胥菀风一脸冷漠:“你若真的那么想去,我可以帮你一问。”
周王欣喜若狂。
胥菀风:“我不想哄骗你,你没有灵根,就算去了昆仑,连杂役都不一定有资格作。你要是死在昆仑,没人为你收尸。”
周王由喜转愣,继而为怒,又不敢发出来:“我、我可是周国天子啊!我们周国王室为你们仙人镇压妖魔一千多年,难道不应该给予我一些相应的好处吗?你们怎么比凡人还要没有信义?”
胥菀风曾经有过被幽王意淫的经历,她相当厌恶周王、幽王这种色鬼,一板一眼地道:“我不知此事,待来日我去问问仙君。但据我所知,昆仑与你们周国并未有这种协定。再者说,你的祖先帮助镇压妖魔,又与你何干?你是继承了祖先的血脉,并没有继承他的才能。我们要感激也是感激你的祖先。
“我可以帮你一问,但是否有回应就不可得知了。”
周王脸都气得白了:“那我、那我岂不是什么都没捞到,你起码给我一些延年益寿的灵丹妙药啊!”
胥菀风很爽快:“也行,我可以给你一丸灵药。你自己选,你要灵药,还是要我帮你向仙君问一句?”
突然之间,周王意识到,这个场景是如此地熟悉。
曾几何时,他对待他的子民不也是这样吗?
是他想错了。
他把霍迁看作是一条狗。
仙人看他也是一条狗吧?
信义?
你会跟一条狗平起平坐地讲信义吗?
破国以来,周王一直在感受屈辱,但都比不上这一时刻这种前所未有的蔑视来得刻骨铭心,他突然失声痛哭。
胥菀风一脸不解,问澹台莲州:“他哭什么?”
澹台莲州颇有同感,对周王说:“你连这句话都受不了,怎么去仙山?”
周王哭着说:“我要仙丹。”
一个小瓷瓶飞到了他的面前,他握住瓷瓶,慢慢地跪了下去,伏地道:“谢过仙人。”
过了一会儿,澹台莲州提醒胥菀风:“你得让他平身。”
胥菀风:“平身。”
周王摇摇晃晃地起身,泪流满面,一口气没喘上来,眼前一黑,眼看着要倒地昏厥过去。
守在边上一声不吭的霍迁上前一步,将昏倒的周王抱了起来,周王消瘦许多,被他宽阔强壮的胸膛衬托得像是一只小羊羔。
一如来时那样,霍迁说:“他晕过去了,我带他回家。”
澹台莲州:“请便。”
澹台莲州看着他们的背影,心情复杂,难以描述。
澹台莲州将九鼎王陵的图纸卷起,用绸带系上,递给胥菀风,道:“事不宜迟,你回去找仙君吧。”
胥菀风:“我先送一只信蝶去问问。”
澹台莲州:“信蝶若是在路上被妖魔截住了怎么办?你还是亲自去吧。”
胥菀风沉默。
澹台莲州:“我这儿有卞古、江岚,还有白狼,不必为我担心。事急从权,仙君是个讲道理的人,想来他不会责骂你的。你也不算擅离职守,我是知情的。”
胥菀风不再犹豫:“好。我这就前去。你不要离开洛城,万事小心。”
澹台莲州:“嗯。”
他眨了一下眼睛,胥菀风便消失不见了。
澹台莲州收回心神,拿了一卷没用过的竹简,自言自语道:“还是给庆王去一封信吧,可别一不小心把石像给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