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阮祺一脸“我好厉害,你快点来夸夸我”的得意表情,清珞忍不住笑,伸手捏了下他的鼻尖。
“恭喜,等中午休息的时候吧,找个清静的地方让你演示。”
“嗯。”阮祺连忙颔首。
昨日不小心被大伯发现的时候,他其实就已经能将碎玉漂浮起来了,只是发挥很不稳定,他怕丢脸,所以一直没告诉郎君。
直到悄悄找仙翁检查过了,又纠正了几个施法错误的地方,这才终于敢拿到清珞面前。
不过这只是第一步。
阮祺摩拳擦掌,按照仙翁的说法,以他的实力,迟早能变得比陶玄景他们要厉害,到时移山倒海都不在话下。
天际灰蒙蒙的,估计又要降雨。
晌午客人略少了些,用午睡做借口,阮祺没等吃饭,便一路拉着清珞进到后山树林。
“就在这边吧。”
阮祺找了块空地,确认四周无人后停住脚步。
林间清凉,风里携了草木的芳香,因为跑得太急,阮祺额角都是细汗,面颊红扑扑的,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块碎玉。
“看,我都准备好了,”阮祺得意道,“我试过几回,就这块碎玉与我最适合,差不多每次都能成功。”
虽然不清楚是何种原理,但仙翁也说,阮祺自己用着顺手就好,碎玉品质如何,其实并不会影响到他的发挥。
清珞目光略过碎玉,趁着他没有留意,低头轻吻住他的唇角。
临出门前,阮祺刚塞了块芝麻糕,上面洒满芝麻和果仁,还带着蜂蜜的甜香。
清珞直起身,帮他擦去额角的汗珠,笑着道:“可以开始了。”
阮祺脸颊泛红。
又捣乱,他都要忘了该怎么做了。
另一头,紧跟着两人离开粥铺的阮成丰却是急出了一头热汗。
按理来说,山脚的树林紧挨着村中的田地,周围总有村人路过,应当很好寻人才是。
然而他带着崔庙祝在附近转了几圈,却始终找不到阮祺的踪迹。
唯有摆摊的魏婶子似乎见过阮祺,费力回忆道。
“我下山时碰到祺哥儿了,他和他郎君一起,我还奇怪马上就要下雨了,他们跑林子里做什么。”
“哦对,”魏婶子指了个方向,“他们往那头去了,估计是小两口闲着无聊,想去河边散散心吧。”
阮成丰道过谢,连忙拽着崔庙祝朝对方所指的方向赶去。
魏婶子瞧着崔庙祝那一身行头,疑惑蹙了蹙眉。
不知过了多久,崔庙祝实在是体力耗尽,扶住路旁的树干,说什么都不肯再走了。
“等等!”崔庙祝呼吸艰难,“这么到处乱转的也不是办法,你先停下,我用别的法子找找看。”
“可……”阮成丰心急如焚。
“别急,”崔择川从怀里取出装备,“我带了龟甲,你让我给祺哥儿卜算一下,马上便能寻到他在什么地方。”
阮成丰还是忍不住焦急:“那先试试吧,若是不行,就只能去找里正帮忙了。”
不单阮成丰,崔庙祝其实也有些慌乱。
可千万别出什么岔子,祺哥儿还怀着身子呢,如果有什么意外,他可真要成千古罪人了。
然而崔庙祝这边刚摇出铜钱,还没来得及分辨究竟是何种卦象,不远处的林子里突然传来巨响。
阮成丰面色一白,直接跳了起来,不管不顾冲了过去。
“等等!”崔庙祝也被吓得不轻,连忙丢掉手里的龟甲,也跟着追了上去。
轰隆隆的响声不绝于耳,两人脚步踉跄,险些被铺天盖地的水汽直接掀翻。
河水沸腾,浓重的水雾里,一道颀长身影正安静站立在河面正中,无需动作,从山顶砸下的巨石还未滚落,便已然尽数化作齑粉。
半空电闪雷鸣。
崔庙祝僵立在原地,两月前被封住的记忆尽数涌入脑海,话语完全堵在喉咙里,只余下微弱的气音。
什么妖怪,这人分明是!
清珞眸色幽深,望着力竭昏睡的阮祺。
怀里人呼吸均匀,仿佛做了什么美梦,微微弯起唇角。
……用碎玉引来山洪,也不知瑶台仙翁知晓后,是该欣慰还是担忧了。
清珞转过头,看向不远处呆愣的两人,语气平缓道。
“祺哥儿睡熟了,我先带他回去休息。”
目送清珞走远,阮成丰用力扯住崔庙祝,拼命压低声道。
“快点动手啊,不是你说带了祖师爷的法器,降服只妖怪不在话下吗。”
崔庙祝:“……”
怎么动手,给对方磕头上炷香?
第67章
夏日多雨,晌午过后又下了场暴雨,县衙内宅也是一样的愁云惨淡。
无论丫鬟还是小厮全都绷紧着精神,丝毫也不敢行差踏错。
顾允海一直在外偷偷学琴,好容易空闲下来,才突然意识到家里气氛不对。
“出什么事了,是京城那边起了变故,还是府里银子不够使了?”
他也是够倒霉的,中午才刚进家门,就被顾知县揪住狠批了一顿,从头到脚几乎训得体无完肤。
而向来帮他说话的母亲也只是冷眼旁观,让他抽空记得读书,别整日在外胡混。
顾允海都被骂傻了,思来想去也没弄清自己究竟犯了什么天条,只能猜测是不是家里出了变故。
“哦,没出什么事。”顾洵品着从庙市买回的花草茶,一面漫不经心道。
“估计总是下雨,爹娘他们心情不太好吧。”
顾允海满头雾水。
顾洵垂下眼帘,是心情不好,却不是为着下雨。
自打顾知县生辰那日,温妤便一直筹划着要将阮祺尽快接进府中。
顾知县的老家就在常渊县附近,过去曾经在顾家伺候的仆役虽然都被打发了,但想再寻回来也并不困难。
然而将这群人都找回来了,却依旧没有任何阮祺就是当年婴孩的凭证。
没有信物,没有可供辨认的小衣和襁褓,且在温妤的回忆里,根本不记得对方身上有什么特别的胎记或印迹。
拿不出凭证,就没办法说服阮祺的大伯一家,更无法光明正大地将阮祺接回府里。
温妤急得上火,顾知县也忍不住整日唉声叹气。
至于顾洵……
他低头抿了口茶水,他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什么心思。
“行了,没事,”顾洵安慰地拍了拍兄长的肩膀,“你这两天少在爹娘跟前转,少惹他们生气,等过阵子应该就能好了。”
顾允海叹息,也只能是这样了。
见顾洵要走,顾允海连忙又追上来,塞了盒点心给他,说是特地排队买来的,有他最喜欢的荷花酥。
“我知道你做事认真,但也别太勉强了,最近总是下雨,记得让小厮带着把伞,虽然有马车在,但上下车难免要被雨水淋到,你身子弱,淋雨容易着凉。”
“你比娘还€€嗦。”顾洵接过糕点,打断他没完没了的絮叨。
顾允海用力揉了把他的头顶,不以为意:“我可是你亲大哥,怎么还不能多说几句了。”
“……去忙你的吧,傍晚在粥铺里别乱跑,等我过去接你。”
顾洵“嗯”了声,将所有情绪都遮掩在眼底。
水神庙山脚,暴雨倾盆而下。
顶着雨水,阮成丰总算回过神来,伸手扯住崔庙祝,不敢置信道:“所以,祺哥儿郎君当真是神仙?”
“对,”崔庙祝面如死灰,费力平稳住心跳,“而且品级应当不低。”
“品级?”阮成丰疑惑。
“是啊,”崔庙祝颔首,想起方才发生的那一幕仍旧有些心悸,“和凡间朝廷一样,上界仙家也有各自不同的神位品级。
“好比水神与河神,一个执掌天下水域,一个执掌天下江河,你觉得哪个品级更高。”
阮成丰头昏脑涨。
他听不懂这些,甚至于,他到如今也无法相信这世间当真有所谓神明的存在。
崔庙祝抹了把脸,嗓音疲惫道:“那人身上有精纯水气,只不知是水神御下的哪一位仙家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水神本尊。
不!崔庙祝用力摇头,他拒绝想象这种恐怖的可能。
阮祺再醒来时,外头已经下起了瓢泼大雨。
他被郎君护着,身上倒是没有被淋湿,至于跟在后面的两人,阮成丰勉强用外袍遮雨,只湿了裤脚和鞋袜,崔庙祝却是已然被浇成了落汤鸡。
董念吓了一跳,连忙招呼两人进里间换衣裳,一面朝阮成丰抱怨道。
“这是怎么弄的,不是叫你带着伞出去吗,赶紧将外袍脱了,我给你们煮碗姜汤去。”
崔庙祝尴尬道谢,也没解释自己为何没回水神庙,反而是跟着跑来了粥铺。
阮祺不爱喝姜汤,正想默默爬走,就被董念揪了回来。
“给你加大枣和红糖了,喝一碗暖暖身子。”
虽然百般不愿,阮祺最终还是被伯母灌了碗姜汤下去,好在午饭做了他喜欢的油焖虾和炖排骨,油辣鲜香,总算是将那股子怪味压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