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在门外的于海见状出声说道:“主子,您这是要回去吗?”
“嗯。”齐方岑看向门外的兰香,道:“好好照顾世子妃,若有不对,即刻向我禀告。”
兰香急忙应声,“是,奴婢明白。”
于海上前,推着齐方岑出了东厢房。
伊华然就这么昏昏沉沉地睡了两天,才终于有了点精气神,至少能靠在床上看会儿书。齐方岑每日都会过来陪他半晌,要么一起看书,要么一起下棋。
在外人看来,他们的感情因为那场刺杀突飞猛进,用不了多久,伊华然就会搬回正房。这其中柳如€€最是高兴,不仅免了每日的请安,还免去了一起用晚膳的规矩,就想两人能快点增进感情,搬进同一个屋里住。
伊华然落下棋子,问道:“我们回来了,那妹妹呢?”
齐方岑一边思量着怎么落子,一边说道:“行刺一事搅了宴会,没多久就散了,听说她与肃王府的艾华郡主相谈甚欢,昨日还去了肃王府做客。”
“妹妹昨日去了肃王府?”伊华然眉头微蹙,看向齐方岑落下的棋子,道:“世子可了解那个艾华郡主?”
齐方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只见过几次,并不了解,不过听闻她不受肃王宠爱,在肃王府的日子不太好过。”
伊华然略微思量了思量,便落下了棋子,道:“那日我与肃王府的方黎郡主有过接触,却未与艾华郡主说上话。”
见他眉头微蹙,齐方岑径直问道:“你担心什么?”
“我担心妹妹。”伊华然有些胸闷,不禁深吸一口气,微凉的空气进入胸腔,他这才感觉舒服了些。
齐方岑见状关切地问道:“可是身体不适?”
“有些胸闷,就好似有块石头压着,难受得紧。”伊华然的语气中带了些撒娇的意味。
“可要余明磊再来瞧瞧?”
“不用。”伊华然急忙拒绝,“许是累了,我休息会儿便好。”
伊华然的反应有些反常,齐方岑看着他的眼睛,问道:“你与我说实话,为何不让他来看诊?”
伊华然心虚地垂下头,小声说道:“他每来一次,都会加药。”
齐方岑听得有些好笑,道:“你可听过讳疾忌医?”
“可是药很苦,日日喝,顿顿喝,嘴里只剩下药味。”伊华然漂亮的杏眼内尽是委屈。
齐方岑见状不禁有些心疼,他也曾体会过这种滋味,确实难熬,道:“你想吃什么,我让厨房做。”
伊华然的眼睛亮了起来,期待地问道:“什么都可以吗?”
“当然不是,你还在病中,辛辣寒性的食物不能吃。”
“这样啊。”伊华然眼中浮现失望之色,将手中的棋子放进棋盘,道:“我想躺会儿。”
齐方岑挑挑眉,道:“生气了?”
伊华然摇摇头,道:“我知道世子是为我好,又怎会生气,就是觉得有点累,想睡会儿。”
“好,那就睡吧,这棋放着,等你睡醒了,再下。”
伊华然躺下,闭上眼睛,没多大会儿,就睡了过去。这几日齐方岑对他很好,每日嘘寒问暖,还多有陪伴,只是越是这样,他越是警惕。他曾问过菊香当时发生了何事,菊香也仔细说过,那时他杀刺客的动作行云流水,压根不像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齐方岑这个有疑心病的人,怎会这般就相信了他,定是有所图谋。他现在的身体极为虚弱,还是得多休息,快点养好身子,以作应对。
至于为何表现出对余明磊的排斥,是不想让齐方岑对余明磊过多关注,齐方岑已经对他产生怀疑,若他再与余明磊频繁接触,难免会引起齐方岑的怀疑,在这个王府里,他唯一能够信任的只有余明磊,自然要护住他。
齐方岑见他睡熟,便推着轮椅来到门口。于海见他出来,急忙上前帮忙,推着回了书房。
“主子,刚才收到南边传来消息,说漕帮的人扣了咱们的粮船。”于海说着将一封书信递了过去。
齐方岑接过书信,仔细看了一遍,道:“让他们给许天雷送份大礼。”
许天雷是漕帮的二当家,这次扣押他们的粮船,是找借口多加两成运费,若他这次应了,下次许天雷定会狮子大开口,这就是个无底洞。与其这样,还不如让这个祸害知道,他手里有着他的把柄,不是他能招惹的。
“是,主子,奴才这就传信下去。”于海转身走了出去。
这个许天雷是个很有野心的主儿,并且极有手段,他能坐上漕帮的第二把交椅,都是因为他给漕帮大当家高振南送了个女人。这个女人叫柳莺莺,与许天雷一起长大,两人可谓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柳莺莺爱他如命,甚至违背父母之命,和他私奔。
他们刚到平洲,就遇上了高振南,而高振南一眼便看上了柳莺莺,就派人尾随二人,调查他们的底细。许天雷虽与柳莺莺私奔,却未与其发生关系,这一路行来也是以兄妹相称。许天雷得了高振南看上柳莺莺的消息后,便主动找上了高振南,说柳莺莺性子倔,越是逼迫,越是反抗,他会想办法让柳莺莺答应这门婚事,以此换个进漕帮的机会。高振南承诺,若是这事办成了,就让他在漕帮做个小头目。
许天雷回去后,给柳莺莺演了一场大戏,收买了一名郎中,欺骗柳莺莺,说他染了重病,需要一味昂贵的药材入药,否则便会一命呜呼。许天雷赶走了大夫,说大夫是个骗子,让柳莺莺不要相信。后来,又几次找借口赶柳莺莺离开,做出一副不想连累她的深情模样。柳莺莺因此深信不疑,于是便想到了纠缠她的高振南,心中虽然不愿,却还是决定委身于他,事后给了许天雷一千两银子,让他治病。因为怕高振南找许天雷麻烦,柳莺莺一直在隐瞒她和许天雷的关系,还时不时地在高振南面前,为许天雷说好话,让高振南提拔许天雷。
许天雷一路高升,成了高振南的左右手,坐上了漕帮的第二把交椅。除此之外,他还与柳莺莺一直维持地下情人的关系,甚至有了一个儿子,也就是高振南最宠爱的小儿子高林岳。
齐方岑让人给他送去的大礼,便是这桩隐秘,此事若被高振南知晓,许天雷那一家三口定不会有好下场。齐方岑没想真把许天雷如何,毕竟以后要经常走船,有个被拿捏的许天雷,他这船会走得很顺当。
齐方岑提笔写下了一封书信,笔下的字并非他常写的行书,而是楷书,写完之后,他解下荷包,从里面拿出一块印章,印在信的结尾处,随后封入信封。他推动轮椅,来到窗前,打开了窗子,将那封信放在了窗台上。一阵风吹过,床边闪过一道黑影,紧接着窗台上便已没了那封信的踪影。
下午时分,伊华然午睡刚醒,就见兰香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道:“主子,禹王妃和五公主来看您了,方才已经进了院子。”
伊华然微微蹙眉,撑着身子坐了起来,道:“禹王来了没?”
兰香答道:“来了,世子已去了前院,见主子睡着,便没打扰。您要起身吗?”
“不了,你帮我去迎一迎吧,就说我有病在身,不能远迎。”
“是,奴婢这就去。”
等了没一会儿,便听到了清晰的脚步声,伊华然看向门口,帘子被掀开,兰香率先走了进来,和菊香一起打着帘子,林美婷和齐方晴相继走了进来。
“皇嫂、晴儿,你们来了。”
伊华然装模作样地要下床,林美婷见状急忙出声阻拦,道:“你别动,好好在床上躺着。”
说话间,林美婷已经来到床边,将伊华然又按了回去,道:“你还在病着,逞什么能。”
伊华然顺从地坐了回去,道:“皇嫂、晴儿,之前在王府,我……我说话有失分寸,你们可别怪我。”
林美婷拍了拍他的手背,安慰道:“谁遇到这种事都会乱了分寸,我也不例外,不用放在心上。”
伊华然苦笑着说道:“当时我吓坏了,就只想着要救世子,然后就拔下了发簪朝着刺客刺去,没想到竟把他杀了。”
竹林发生的事本是齐€€授意齐方宇对齐方岑的试探,这是隐秘,除了主使的两人,就只有隐藏在暗处的禹王府暗卫清楚,竹林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而那暗卫是齐方岑暗查在齐方宇身边的细作,所以知晓剧情的伊华然才会那般有恃无恐,否则若让齐€€对他起了疑心,那他的身份就离暴露就不远了。
“若非你误打误撞地杀了那刺客,世子便危险了,那我与王爷就真的不知该如何跟皇叔交代了。”林美婷握住伊华然的手,道:“华然,对不住,我们确有失察之责。”
“皇嫂,王爷可查到那刺客的身份?”
“今日我们过来,一是为了探望你和方岑,二就是为了此事。”林美婷顿了顿,接着说道:“那刺客是辽国安插在京都的奸细,刺杀方岑,大约是因为方岑杀了他们的领军大帅。”
“辽国的奸细?”伊华然惊讶地看着她,说:“王爷如何判定那刺客是辽国人?”
“那刺客右肩有刺青,是只展翅的鹰,王爷说这是辽国王室亲卫才有的标记。”
伊华然仔细观察着林美婷的表情,看模样她对此事应该不知情,道:“没想到辽国细作竟进了王府。皇嫂,王府怕是还有那不轨之人,你得好好查查才是。”
林美婷见他信了,不由长出一口气,虽然齐方岑成了残疾,但他在民间还是十分有声望的,如今他在他们王府出事,若不能给个交代,怕会影响齐方宇在民间的声誉。况且,齐方宇争夺太子之位,还需平阳王府支持,若因此让齐方岑转而支持旁人,那才是他们巨大的损失。
“华然放心,王爷已下令彻查,相信用不了多久便能肃清,到时华然再来王府坐坐。”
伊华然嘴角勾起一抹苦笑,道:“我身子本就不好,如今又受了伤,怕是没个一年半载养不回来。”
林美婷有些惊讶,道:“竟如此严重?”
“自王府回来,华然昏睡了三日,一直高烧不退,险些进了鬼门关。”
林美婷闻言心中越发愧疚,道:“真是苦了你了,都是我的错,是我对不住你。”
伊华然急忙安慰道:“皇嫂与华然一样,都是身子单薄之人,而偌大的王府要管起来,太耗费心神,难免有疏漏之处,皇嫂不必自责。”
林美婷看着脸色苍白的伊华然,心中突然涌现一股同病相怜的感觉,感慨道:“华然,方岑能娶到你,是他的福气。”
“能嫁给世子,是华然的福气。”
一直未曾出声的齐方晴开了口,“嫂嫂,你那首诗果真是写给岑哥哥的?”
“晴儿休要听她们胡说,我只是随便写写。”伊华然急忙否认,可脸上出现的红晕出卖了他,至少面前的这两人这般认为。
“嫂嫂明显是口是心非!”齐方晴取笑道。
“咳咳。”嗓子有些痒,伊华然捂住嘴巴咳了两声,道:“晴儿休要胡说,我说的是实话。”
“那我去告诉岑哥哥,就说嫂嫂那首诗不是写给他的,让他别自作多情。”齐方晴站起身,作势要走。
“别!”伊华然哪能不明白她的小心思,急忙出声拦住了她,配合道:“晴儿不许去!”
“哈哈,还说不是,嫂嫂果然口是心非。”齐方晴笑了起来。
“皇嫂,你也不管管晴儿,你瞧她那副张狂的样子。”
“我可管不了这个皮猴子。”林美婷跟着笑了起来,关心道:“倒是你,怎么还住在东厢房?”
“自世子回来,华然就一直病着,世子本就有伤在身,再因我染了病气,那不是雪上加霜嘛,所以便搬到了这里。原本养好了身子,打算搬回去,哪知又遇到了这事,便索性没有搬。”
“原来如此。”林美婷点点头,道:“我就说方岑不是那种薄情寡姓之人,不能一回来,就赶新婚妻子出门,也不知是哪个烂舌根的到处乱传。”
“那些闲言碎语,华然本不在乎,心中唯一不忿的,是他们竟诋毁世子。世子如今落得一身伤病,都是为了齐国,为了百姓,他们有何资格诋毁与他?”似乎觉得自己的情绪过于激动,伊华然有些不好意思,道:“华然说的都是心里话,皇嫂莫要笑我。”
“华然并未说错,我又怎会笑话?”林美婷顿了顿,接着说道:“老七是副什么性子,大家心里都清楚,你不必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况且王爷已将那日的事如实禀告父皇,相信父皇会给方岑一个交代。”
伊华然脸上流露出感激之色,道:“皇嫂代华然谢过王爷。”
第033章 一丘之貉
“这是应该的, 不说这些扫兴的,你瞧我给你带了些什么。”
林美婷看了看绿柳,绿柳会意, 抱着个檀木盒子上前两步。
林美婷将木盒接了过来,打开后递给伊华然, 道:“这是母妃让我送来的,说是宴会上让你受了委屈,这些是给你的补偿。”
盒子里放置着两套首饰, 一套红翡,一套黄翡,都是精品中的精品。
伊华然心里乐开了花, 嘴上却推脱道:“这么贵重的首饰,华然受之有愧, 娘娘的心意,华然领了, 皇嫂还是拿回去吧。”
“母妃的赏赐, 我可不敢退回去, 若要退, 你自己去退。”见伊华然面露为难之色,林美婷笑着说道:“你就安心收着,这么好的首饰,也就你这样的美人才能配得上。”
“皇嫂又取笑我。”伊华然伸手摸了摸脸颊, 苦笑着说道:“我如今的模样怕是与鬼相差无几。”
“你这么想可就大错特错了,你如今的模样比往日更惹人怜爱,若我是男子, 定会被你勾了魂去。”林美婷眼中难掩羡慕。
伊华然脸红道:“皇嫂怎的和晴儿似的,说话这般不害臊。”
林美婷闻言笑了起来, 道:“都是自家姐妹,自然想说什么,便说什么,有什么害不害臊的。”
“自家姐妹……”伊华然闻言忍不住叹了口气,道:“那日我只顾着赶紧回来,没顾得上妹妹,皇嫂可知妹妹怎么回的府?”
林美婷闻言一怔,随即皱紧了眉头,道:“你病了这么久,她竟没来看看?”
“许是在生气吧。那日……她年幼不懂事,我竟也跟着负气,答应了那场比试,答应也就算了,还赢了比试,让她难堪。后来,我又只顾着世子,将她忘在宴会上,她恼我也是应该的。”
伊华然越是帮伊清歌解释,林美婷和齐方晴越是对她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