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齐方岑点点头。
两人商量好,伊华然打开房门,让于海进来侍候。
于海自然也发现了齐方岑脖颈上的痕迹,看向伊华然的眼神有些奇怪,嘴角还勾着莫名其妙的笑,看得伊华然十分尴尬,找了个借口,便离开了卧房。
余明磊已经起了床,正在厨房忙活早饭,伊华然进去瞧了瞧,打了盆水开始洗漱,随后便开始打拳。可当他打完两套拳,卧房里的人还没出来,忍不住泛起了嘀咕,方才也没敢问齐方岑昨晚具体发生了什么,不会是被那个人格欺负得下不了床吧?这也太不是人了,他还受着伤呢。
想到这儿,伊华然愣住了,那个人格也是他,骂他不是人,岂非骂自己不是人?
见伊华然在愣神,从厨房出来的余明磊忍不住叫了一声,道:“公子。”
伊华然回神,看向余明磊,道:“怎么了?”
余明磊扬了扬手上的托盘,道:“早饭做好了。”
伊华然点点头,“我去叫谢信。”
伊华然一转身,便看到了从卧房出来的齐方岑,想到自己的猜测,顿觉有些尴尬,随口问道:“世子要不要一起吃点?”
“好。”齐方岑没有丝毫犹豫,利落地答应了下来。
伊华然神情一滞,暗自懊悔自己没事找事,转头看向余明磊,道:“早饭够吃不?”
“够吃。”即便昨天没发现齐方岑进了伊华然的卧房,但今早起来的时候,余明磊也看到了守在门外的于海,自然也就什么都清楚了。他抬头看向齐方岑,行礼道:“见过世子。”
“不必多礼。”齐方岑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伊华然上前接过余明磊手中的托盘,道:“你去叫谢信吧,这些我来做。”
余明磊点点头,转身走向谢信的房间。谢信到底是个孩子,这几日的长途跋涉,就没好好睡过一觉,昨晚上高床暖枕,实在太舒服,到现在还没醒。
伊华然端着饭菜进了饭厅,于海推着齐方岑紧随其后,来到桌前,他将饭菜摆上桌,又来回了两趟厨房,才将所有饭菜备齐。其实早饭很简单,一笼大肉包,一筐子油条,几碟小菜,一人一碗白粥,只是吃的人多,每样东西的分量都是十成十,所以才来回跑了两趟。
待所有人到齐,在桌前各自坐下,伊华然抬头看向于海,道:“于海,你也坐下吃啊,那碗粥是你的,还有筷子。”
于海抬头看看齐方岑,见他点了点头,便在谢信的旁边坐了,“谢公子,谢主子。”
“秋风园里没那么多规矩。”伊华然笑了笑,拿了个包子递给他,道:“老余包的包子最好吃,快尝尝。”
“谢公子。”于海伸手接了过去,送到嘴边咬了一口,肉香味混合着麦香味,瞬间征服了他的味蕾,含糊地说道:“真好吃!”
“院门锁了,外人进不来,可以没大没小,但在外可不行。”伊华然的视线落在谢信身上,道:“在外该守的规矩要守,不然会让人看轻,认为没有教养,上不了台面,明白吗?”
“明白。”谢信点点头,有些畏惧地瞄了齐方岑一眼。
伊华然将齐方岑面前的油条夹走,也给他拿了个肉包,道:“世子身上有伤,不能吃太油腻的食物。”
“嗯。”齐方岑接过肉包,低垂的眸子中漾起笑意,方才的那点不悦荡然无存。
伊华然见状愣了愣,这个男人真的很好哄,自己本没有示好的意思,只是下意识那么做了,可他身上的郁郁之气,却因此消失了。
伊华然很快回了神,咬了口包子,道:“谢信的事还得劳烦世子帮忙。”
“我会吩咐人去查。”
伊华然点点头,便没再多说什么,饭厅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只剩下碗筷碰撞的声音。早饭吃完,于海便推着齐方岑离开了。余明磊和谢信明显松了口气,气氛也活跃了起来。
伊华然喝完碗里的药,又吃了两颗蜜饯,皱紧的眉头这才松开,“老余,待会儿我带谢信出去转转,你有什么需要买的吗?”
余明磊想了想,道:“我需要几味药材,这就写给公子。”
“好。”
一盏茶的工夫后,伊华然拿着纸条,和谢信一起出了秋风园,避免遇到熟人,他换了副容貌,现在的模样顶多算得上清秀,几乎看不到以前的影子。
他们刚出秋风园不久,就碰上了在院子里散步的柳如€€,伊华然顿时有几分心虚,拉着谢信躲在了一棵大树后面,只等着柳如€€离开,再从这里出去。只可惜他的如意算盘落了空,柳如€€很快便注意到了他们,并朝他们走了过去。
伊华然拉着谢信行礼,道:“草民见过王妃。”
柳如€€上下打量着两人,道:“你们是……”
“草民是跟随世子回来的,因从未来过京城,想出去转转。”
“你们叫什么?哪里人士?”
伊华然低垂着眉眼,答道:“回王妃,草民叫尹无名,他叫谢信,我们是南山县人。”
柳如€€点点头,道:“京城与别处不同,住的都是达官贵人,你们出去切记勿要惹事。”
“谨遵王妃教诲。”
“去吧。”
“草民告退。”伊华然悄悄松了口气,拉着谢信走了出去。
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柳如€€奇怪地说道:“那个青年进退有度,彬彬有礼,看上去还不错。只是岑儿为何带个孩子回来?”
梅香猜测道:“许是侍候尹公子的小厮。”
柳如€€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倒也没有多想,齐方岑从小到大就没让她操过心,所以她基本不会过问齐方岑的事,虽然有些疑惑,却也并未多问。
伊华然前脚刚出秋风园,后脚齐方岑便得了信儿,沉吟片刻。吩咐道:“派人远远跟着。”
于海担忧道:“主子,公子素来敏锐,若是被发现,恐怕……”
“那就让他们小心些。”齐方岑是不可能放任伊华然的行踪脱离自己的掌控,“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我不会重蹈覆辙。”
“是,主子。”于海虽然不太赞同,却也没再多说。
待出了王府,看着街道上的人来人往,伊华然长出一口气,慢悠悠地走在街上,朝着侍郎府的方向走去。两年过去,也不知伊家如今是怎样一种光景,他真是十分好奇。
伊华然将一个荷包递给谢信,道:“这里面是银子,想买什么,直接买就成。”
“谢公子,但我没什么要买的。”谢信将荷包推了回去。
伊华然把荷包塞进他手里,道:“这里面只有五两银子,也就够你买点零嘴,买不了别的,让你拿着就拿着。”
谢信听后咧嘴笑了,这才从伊华然手中接过荷包,朝着卖冰糖葫芦的老丈走了过去,买了三串冰糖葫芦回来。
“这串是我的,这串给公子,这串带回去给余大哥。”
伊华然接过冰糖葫芦,放到嘴边咬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味道很是开胃,就这么一边吃,一边往前走,丝毫不在意周围人投来的目光。
伊华然远远地看了一眼侍郎府的方向,抬脚进了旁边的茶楼。
店小二见两人进来,笑着招呼道:“两位客官里面请。”
伊华然扫了一眼一楼大厅,朝着靠窗的位置走了过去。
待两人坐下,店小二拿起抹布擦了擦,道:“两位喝什么茶?”
“龙井。”伊华然顿了顿,问道:“你们这儿有什么点心?”
“有桂花糕、绿豆糕、豌豆黄、山楂糕,还有花生瓜子。”
伊华然问了问谢信,道:“那就来一份豌豆黄,一份山楂糕,再来一盘瓜子吧。”
“好嘞,二位稍后,茶水点心马上来。”
茶点很快便端了上来,伊华然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听着八卦。一开始都只是张家李短,什么谁家结婚,谁家添丁,还有哪家的婆媳不和,伊华然就这么百无聊赖地听着,直到隔壁桌来了两个青年,两人的谈话吸引了他的注意。
“唉,你听说了吗?侍郎府的大公子要定亲了。”
“我怎么没听说,谁家的女儿?”
“听说是兵部郎中徐大人的嫡女。”
“徐大人家的嫡女?”听者明显有些惊讶,小声说道:“徐大人是怎么想的,让自家的嫡女与个外室生的私生子结亲?”
说者也压低了声音,道:“官大一阶压死人,那可是徐大人的顶头上司,没办法。更何况那外室已被侍郎大人抬成平妻,她的儿子也成了嫡子。”
听者嗤笑一声,道:“我可听说那外室是娼妓出身……”
说着打断他的话,道:“小点声,若你这话传到侍郎府,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这是尽人皆知的事。”话虽是这么说,但听者还是住了嘴。
听到这儿,伊华然忍不住咂巴了咂巴嘴,没想到这外室娼妓的身份竟被爆了出来,也不知伊新是否后悔将她抬为平妻。至于为何是平妻,自然是伊新和王婉舒并未和离,也不曾休妻。
那个伊家大公子伊华清算算年纪今年应该十七八了,倒也是时候该议亲了。兵部郎中是谁,伊华然并不清楚,但她见过兵部郎中的正妻,好像叫张玉莲,还是在伊清歌的接风宴上。
谢信指了指盘子里的最后一块绿豆糕,道:“公子,这绿豆糕好吃,你快尝尝。”
“你吃吧,我喜欢吃山楂糕。”伊华然拿了一块山楂糕吃了起来。
谢信闻言将最后一块绿豆糕也塞进了嘴里。
又听了一会儿,没听到自己想听的,伊华然便起身去结账,和谢信一起出了茶楼。
“小杂种,敢撞小爷,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伊华然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正指着一个五六岁的男孩破口大骂。那男孩倒在地上,被吓得哇哇大哭。
少年凶狠地看着男孩,道:“来人,给我打,狠狠地打,打死算我的!”
不远处跑来一名女子,拨开围观的人群,冲上前将男孩护在怀里,哄道:“琳儿,你怎么跑这儿来了,别哭,伤到哪儿了?”
“娘亲,我手疼!”男孩伸出小手,只见手心被蹭破了皮,流出了血。
不待男孩的娘亲反应,那少年一脚踢在仆从身上,道:“你们把小爷的话当耳旁风?还不赶紧动手!”
“是,少爷。”仆从见状急忙上前,试图推开女人,拉扯她怀里的孩子。
“你想干什么,别碰我的孩子!”男孩的娘亲拼尽全力,将男孩死死护在怀里。
少年见两个仆从连个女人都拉扯不开,怒道:“你们两个没用的东西,给我打,狠狠打,不然我让我娘发卖了你们。”
赵虎瞧着女子的打扮,走到少年身前,小声提醒道:“公子,这女子衣着不凡,应该不是普通人,咱们还是谨慎点为好,以免惹上麻烦。”
少年一巴掌甩在赵虎脸上,道:“你哪只眼睛看她衣着不凡?连个侍候的下人都没有,顶多就是个打肿脸充胖子的破落户。”
赵虎捂着脸,陪着笑脸道:“公子说的是,是小的小题大做。”
“那还不赶紧给我动手。”少年的眼睛看向抱在一起的母子,脸上露出阴毒的神色,道:“既然他们母子情深,那就一起打,打死算我的。”
就连赵虎都被打了,其他仆从自然也不敢多花,牙一咬,心一横,对着那母子俩就是一顿拳打脚踢。母亲将孩子紧紧护在怀里,独自一人承受着仆从们的殴打。
围观的人很多,却没人出手制止,伊华然看着那少年,眉头微微蹙起,弯腰捡起地上的石头,在手里掂了掂,手腕一用力,便掷了出去,正中那少年的脑门。
“啊!”惨叫声响起,那少年捂着脑袋蹲下,鲜血瞬间冒了出来。
正围殴母子的仆从纷纷住了手,转头看过去,见少年头破血流,心下大惊,急忙围了过去。而少年则在看到手上鲜血后,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公子,公子!”
赵虎见状急忙抱起少年,朝着侍郎府的大门跑去。而那母亲也趁机站起身,抱着孩子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伊华然看着那主仆三人进了侍郎府,不禁讥诮地笑笑,心中暗道:“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伊家从大到小,就没一个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