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他洗漱完,伊华然吩咐道:“你去瞧瞧醒酒汤好了没,再把要换的药拿过来。”
“是,奴才这就去。”
没过一会儿的工夫,于海便回来了,手里端着托盘,上面放着药和醒酒汤。
伊华然将醒酒汤递给齐方岑,“把醒酒汤喝了。”
齐方岑可怜巴巴地看向他,问道:“不喝行不行?”
“不行。”伊华然回答得干脆利落。
“那好吧。”齐方岑接过醒酒汤,‘咕咚咕咚’喝了几口,一张脸都皱成了包子,眼泪汪汪地说道:“难喝!”
伊华然忍着笑,道:“难喝也得喝完。”
齐方岑看看醒酒汤,又看看伊华然,端起碗一口气喝完,随后捂紧嘴巴,一副想吐又不敢吐的模样。
伊华然接过碗,趁机问道:“以后还喝不喝酒了?”
齐方岑急忙摇头,“不喝了。”
“以后若再喝酒,我就给你灌两碗。”
齐方岑慌忙捂住嘴巴,忙不迭地摇头。
于海站在旁边看着,心情那是相当复杂,他们英明神武的主子,怎么喝个酒,就变成这样了?这要是传到辽东,以往树立的战神形象,还不顷刻间倒塌?
这也怪不得于海,以往的齐方岑都是隐忍克制的,从未醉过酒,这还是第一次。
“把衣服脱了,我给你换药。”
齐方岑乖乖把衣服脱了,白皙的脸颊泛起可疑的红晕。
伊华然见状一愣,随即问道:“你脸红什么?”
“母妃说身子只能给媳妇儿看。”
伊华然神情一僵,随即转头看向于海,道:“他也看了。”
“他不算。”齐方岑瞪了于海一眼,不满他在一旁碍事。
于海急忙垂下头,哀怨地看了伊华然一眼。
伊华然看得一阵好笑,一边换药,一边说道:“那大夫呢?”
“大夫也不算。”齐方岑耍赖般地蹙紧了眉。
伊华然忍不住轻笑,“合着你这话只对我有效呗?”
“嗯,我只要华然。”似是要证明,齐方岑趁他不备,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伊华然被亲得一愣,怀疑地看着他,想要确定这人是真的醉酒,还是假借酒醉占他便宜。
齐方岑被他看得脸色越发的红,伸手揽住伊华然的脖子,慢慢把脑袋凑了过去,还闭上了眼睛。他的睫毛微颤,心跳如擂鼓,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看着越来越近的红唇,伊华然本能地吞了吞口水,在他即将吻上自己的唇时,偏过了头。
齐方岑的吻落了空,睁开眼睛,委屈巴巴地看着他。
伊华然无视的目光,道:“齐方岑,你可是在戏耍我?”
“戏耍?”齐方岑茫然地看着他。
伊华然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却并未发现有任何不妥。
齐方岑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母妃说这是夫妻之间要做的事,我们不是夫妻吗?”
“不是。”伊华然拿下齐方岑的手,“坐好,还没包扎完。”
伊华然正低头给齐方岑缠纱布,突然一颗泪珠砸在他手上,抬眸看过去,齐方岑正两眼含泪地看着他,见他看过来,哭着说道:“华然不要我了,呜呜……”
伊华然转头看向于海,见他低垂着头,站在一旁就像柱子,忍不住出声问道:“他方才也是这般闹的?”
于海头都不敢抬,只是拼命地点头。
伊华然捏了捏有些胀痛的眉心,转头看向齐方岑,警告道:“再哭就把你送走。”
齐方岑被吓得住了声,可眼泪依旧‘啪嗒啪嗒’地往外掉,一副受了委屈,却不敢哭的模样,和他这张俊脸竟没有丝毫违和感。
“眼泪也不许流!”伊华然又凶巴巴地说了一句。
齐方岑急忙用手胡乱地擦了擦眼泪,眼巴巴地看着他,唯恐他一不高兴,就将他送走。
伊华然继续帮他包扎,系上绷带后,又命令道:“把衣服穿上,乖乖躺下。”
齐方岑乖乖穿上衣服,挪动身子,在床的里侧躺下,只是那双刚被泪水洗过的眼睛,在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伊华然就着现成的水,也洗漱一番,他走到哪儿,齐方岑的眼睛就跟到哪儿,就算他不去看,也能感受到他看过来的眼神。
“房间有些热,再放几个冰盆吧。”
于海应声,端着水盆往外走,待走出房门,不禁长出一口气,用衣袖擦擦额角的冷汗,心里暗自嘀咕:以后绝不能让主子醉酒,这也太丢人了!
很快,侍从们送来几个冰盆,有些闷热的房间慢慢凉爽下来,伊华然脱掉外衫上了床,刚躺下,齐方岑便缠了上来。
伊华然转头看过去,命令道:“闭上眼睛,睡觉。”
齐方岑乖乖闭上眼睛,又往伊华然身边凑了凑,抱着他的手臂也紧了几分。伊华然有些无奈,却也没多说什么,闭上眼睛很快便睡了过去。临睡前,他还想着:明儿一定将今晚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他。
伊华然正睡得香,突然感觉有个温温润润的东西贴上了他的唇,意识瞬间清醒,是怀里的人在吻他。他没作声,也没睁开眼睛,想瞧瞧他在打什么主意。可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没有其他动作,只是轻轻贴着他的唇,然后温润的触感消失,一阵略有些粗的喘气声传来。
伊华然怔了怔,他就说方才感觉哪里不对,原来是这人亲他时屏住了呼吸。伊华然感觉有些好笑,依旧没有睁开眼睛,听着怀里的人小心地喘着粗气。
等他喘匀了气,又小心翼翼地凑上来,许是因为并未被发现,他的胆子大了起来,在他的唇上亲了一下又一下,就好似找到了什么好玩的事。伊华然正犹豫着要不要睁开眼睛阻止他时,这幼稚的行为停了下来,心满意足地在他怀里蹭了蹭,抱紧他的身子安静下来。
又过了一会儿,听着他的呼吸变得平稳、悠长,伊华然这才睁开眼睛,低头看向怀里的齐方岑,再想到他之前说的话,既无奈又好笑。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一点也不排斥他的吻,甚至纵容他吻了自己那么多次。
第二日清早,伊华然率先醒了过来,看着头顶的床帐,愣了会儿神,随即拿开齐方岑抱着自己的手,又挪开他的脑袋,起身就要下床。
手腕不出意外地被攥住,耳边传来那句熟悉无比的话,“你去哪儿?”
“起床。”听他声音嘶哑,伊华然转头看过去,见他一手拉着自己,一手捏着眉心,凉凉地问道:“世子昨日喝了多少酒?”
听他话头不对,齐方岑抬眸看过去,解释道:“昨日去寻骁王,他有意为难,非要与我拼酒,这才喝多了几杯。”
昨日齐方岑约了齐方玖见面,为的是商议和他联手对付齐方宇的事。谁知齐方玖对伊华然念念不忘,非将伊华然的死归在齐方岑头上,还说什么若伊华然嫁给他,他会如珠如宝地护着,绝不会让伊华然受到半点伤害。齐方岑早就清楚齐方玖觊觎伊华然,只是一直没将这事挑明,哪知齐方玖竟这么不管不顾,将话说到明面上。
以前伊华然是他的世子妃,如今伊华然是他心尖尖上的人,哪能容忍齐方玖窥视,差点与齐方玖打起来。好在身旁的于海尽职尽责,时刻提醒他过来的目的,这才强压下火气,和齐方玖商量正事。齐方玖听后,就一句话‘我们拼酒,你若是赢了,我就应下’,然后两个大男人就开始拼酒。
两人约见的地方是在茶楼,茶楼的掌柜和伙计听到他们的要求都惊了,只是两人身份尊贵,只能照做,让伙计从酒坊买酒,一壶一壶地往里送,最后掌柜一咬牙,直接给他们送了一坛子。
他们一杯接一杯,一碗接一碗,谁也不让谁,那幼稚的模样简直没眼看。于是,齐方玖喝到桌子底下去了,齐方岑虽醒着,却变成了昨晚那副模样。即便是醉酒,齐方岑心里还记挂着齐方玖窥视伊华然的事,临走之前对齐方玖好一顿胖揍,齐方玖醉得不省人事,压根没法反抗。于海和吉祥急忙上前拉人,也不知齐方岑这个下半身瘫痪的人,怎么就这么大的力气,两人合力,累得满头大汗,愣是没把人拉起来,还是吉祥见自家主子吃了闷亏,大声叫来了侍卫,这才将齐方岑拉开。(吉祥是齐方玖的贴身内侍。)
“多喝几杯?”伊华然挑挑眉,“世子可知你是如何来秋风园的,昨晚又发生了何事?”
齐方岑皱着眉头想了想,随即摇摇头,他只记得和齐方玖拼酒,后来发生的事完全记不起来,“昨晚发生何事?”
伊华然重新坐回床上,一五一十、绘声绘色地讲述了昨晚发生的事,齐方岑那张因为宿醉而有些发白的脸,不出所料地变成了猪肝色,若是面前有个地缝,估计他都能钻进去。
伊华然含笑地看着,就在他以为齐方岑会落荒而逃时,他突然闭上了眼睛,很快便恢复了平静,随即抬眸看向伊华然,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伊华然闻言一怔,疑惑地问道:“什么问题?”
“若有机会,你会走吗?”
伊华然下意识地移开视线,起身说道:“我和世子有三年之约,三年期限到来之前,我不会离开。”
齐方岑定定地看着他,“所以三年之约一到,你便会毫不犹豫地离开?”
“这是另外的问题。”伊华然挣开齐方岑的手,转身走向门口。
心不由自主地疼着,齐方岑垂下眉眼,伸手捂住了胸口。
若是放在往常,齐方岑一问出这个问题,伊华然便会毫不犹豫地说‘是’,只是今日他却选择避而不答。站在院子里的伊华然皱紧了眉头,回头看向正房,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不得不承认,这段时间齐方岑无孔不入地侵入他的生活,让他彻底习惯了他的存在,甚至隐隐对他有了好感,若是继续下去,他喜欢上他,应该只是时间的问题。
他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对同性恋也没有多么排斥,若遇到合适的,他也愿意去开始一段感情,只是这人不能是齐方岑。齐方岑将来会做皇帝,他的枕边人只能是女子,不能是男子,否则文武百官每人吐口唾沫,都能把他淹死,所以要想留在他身边,就只能做个上不了台面的男宠。他这人表面和气,其实骨子里是个十分骄傲的人,不可能为了所谓的爱情,去给人做男宠,这是尊严问题。
更何况爱情这东西,无论开始时如何轰轰烈烈,爱得怎么死去活来,随着时间的推移,都会慢慢变淡。当初的山盟海誓,也终会被遗忘,新人换旧人是常态,况且他还是一国帝王。只有傻子才相信,高高在上的帝王会为了一个男子,放弃三宫六院,放弃子嗣传承。到时他又该如何自处呢?被囚禁在那个金碧辉煌的鸟笼子里郁郁而终?
想到这儿,伊华然的心不由隐隐作痛,他捂住心口,暗自警告自己,一切还来得及,别犯蠢。
余明磊见伊华然的脸色不对,关心道:“公子,你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
“没有。”伊华然敛起眼底的情绪,道:“今日我出去办点事,你有什么要捎带的吗?”
见伊华然不想说,余明磊也没多问,道:“还真有,待会儿我写下来。”
伊华然随口问道:“早饭吃什么?我帮你准备。”
“不用,有谢信帮我。公子今日不打拳?”
“打。”
伊华然转身去卧房拿帕子,于海正为齐方岑更衣,见他进来想要行礼,被他制止,拿了帕子便走了出去。
于海看向齐方岑,见他眉头紧皱,道:“主子,您昨日醉酒,做了许多荒唐事,公子许是还在生气。”
之前伊华然跟他说了昨晚的事,看他的神情不似在生气,可方才他进来,竟一个眼神都不曾给他,这疏离的态度让他隐隐有些不安。
待穿戴整齐,齐方岑便让于海推他出了卧房,停在距离伊华然最近的银杏树下,安静地看着他打拳。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很慢,软绵绵的,没什么力道,更没什么威慑力。不过齐方岑并不会这么认为,因为伊华然从不做无用功。
两套拳打完,伊华然收了势,拿起帕子便径直走向厨房,打了盆水,便开始洗漱,直接无视了银杏树下的齐方岑。
余明磊还在厨房忙活,谢信在一旁帮忙,伊华然洗漱完又走了进去,将水盆放在原处。
看着锅上用了笼屉,伊华然出声问道:“这是蒸的包子?”
余明磊擦了擦头上的汗,道:“蒸饺。”
伊华然拿了蒲扇给他扇风,“什么馅儿?”
“肉馅儿和三鲜馅儿。”余明磊接过扇子,“这里太热,公子身子弱,还是出去等吧,别中了暑。”
“大早上的,没那么热。”伊华然看了看蒸笼,“还要蒸多久?”
“刚上笼,之前要一盏茶的工夫。”
“那就再蒸个蛋羹吧。”
“行。”
见余明磊要起身,伊华然又将他按了回去,道:“你就歇会儿吧,这点小事我来做就成。”
伊华然走到放鸡蛋的坛子前,取了五个鸡蛋,又拿了个稍大一些的碗,将鸡蛋打在碗里,又加了适量的水和盐,便用筷子慢慢打着。待鸡蛋彻底打散,他又小心地撇出浮沫,这才打开蒸笼将碗放进去,又在上面扣了个盘子,以免有水滴在碗里,最后盖上了盖子。
伊华然又找了一些小葱切了切,放在一旁的盘子里备用。即便是清早,炎炎夏日的厨房也不能多待,自己不过是做了些这样的小事,便已经热得满头大汗。而余明磊不仅要负责他们的一日三餐,还要额外给他们熬药,一天得有半天在厨房里待着。以余明磊的能力,本可以舒舒服服地生活,买个小厮、丫鬟伺候他。可如今却变成了侍候别人的人。
想到这儿,伊华然心中满是愧疚,看向余明磊,道:“老余,这段时日辛苦你了。”
余明磊被他说了一愣,看着他热得发红的脸,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笑着说道:“不过是做做饭、熬熬药而已,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公子不必放在心上,这都是我分内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