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主子。”门外的人应声。
听到齐方岑的吩咐,伊华然有些惊讶,以往他能动手的,绝不会叫余明磊,今儿的太阳是打西边出来的?
“发生了何事,谢集为何要跟你动手?”齐方岑尽量挺直腰背,让伊华然靠得舒服些。
“今日我带人大闹了将军府。”伊华然将在将军府发生的事,详细地说了一遍。
齐方岑听完,感觉有些匪夷所思,堂堂将军府,光是侍卫就有上百,竟被四个人给平趟了,不仅讹了一万两,还挟持了护国大将军……这若非亲眼所见,便是说出去,都没人信。
伊华然无辜地眨眨眼,道:“阿岑怎么如此看我?”
“若哪日你想走,我好似真的拦不住。”
伊华然一怔,随即无奈地笑了笑,“阿岑是怎么将它们联系到一处的?”
“华然身上有多少药?”齐方岑说完便朝伊华然伸出了手。
伊华然好笑地攥住他的手,道:“成百上千种,就连这头发上都是药。”
“今日你回来晚了。”齐方岑看着他,语气中带着控诉和委屈。
伊华然点点头,“与谢集纠缠得太久,晚了一炷香的工夫。”
“那华然要怎么补偿我?”
伊华然抬头在他唇上亲了一口,“补偿。”
“不够。”齐方岑不满,决定得寸进尺。
伊华然挑挑眉,“那阿岑以为要怎样才够?”
齐方岑凑了上来,含住了他的唇,正要加深这个吻,便听到于海的声音,“主子,晚膳拿来了。”
齐方岑眼神一暗,恼怒道:“等着!”
于海被吓了一跳,不清楚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唯恐被迁怒,不敢再问。
伊华然见状忍不住轻笑出声,伸手挡住又凑上来的唇,道:“晚上再补,此时确实有些不便。”
齐方岑低头看了看他身上的伤,道:“华然可要说话算话。”
“说话算话。”
第097章 争吵
余明磊帮伊华然处理了伤口, 再三叮嘱过后,这才不放心地离开。于海让人摆膳,齐方岑瞧了一眼, 在伊华然哀怨的眼神中,让人将辣菜全部撤走。
伊华然看着面前清淡无比的饭菜, 终于忍无可忍,道:“世子这是故意的?”
听他连称呼都改了,齐方岑便知他是生了气, 只是并未妥协,“以后若再受伤,便只有这些饭菜。”
虽然清楚齐方岑这是为了他好, 但该争取的权益还是要争取,若日日让他吃这种寡淡的饭菜, 还不如饿死。
“男子汉大丈夫,受点小伤不算什么, 不至于这般大惊小怪。”
“若我伤了, 华然可会心疼?”
伊华然下意识地看向齐方岑受伤的地方, 道:“你体内有毒, 不能受伤,我与你情况不同。”
“我只问你是否会心疼。”
伊华然不由一阵语塞,随后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以后我会注意, 能不出手,便不出手。可万一……”
“没有万一!也不许有万一!”齐方岑打断伊华然的话,定定地看着他, 道:“若你敢让自己置身于险地,我会让所有人给你陪葬, 所有人!”
看着齐方岑眼底的认真,伊华然的心为之一颤,这人说的是真的,并非什么霸总语录,而且他不怀疑他有这个能力。
伊华然深吸一口气,道:“世子这是想让我死不瞑目?还是想让我带着满身的罪孽,被打进十八层地狱?”
齐方岑眼神闪了闪,道:“我只想你好好活着,我们说好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少一个又怎能算一双人?”
面对如此深沉的爱,伊华然感觉有些窒息,忍不住深吸一口气。他不愿再争辩什么,低头吃起了饭。饭菜寡淡,心情沉闷,伊华然仅是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起身说道:“我有事回秋风园,过会儿回来。”
“有事吩咐他们去做,你……”
“我是囚犯吗?”伊华然打断齐方岑的话,烦躁地看过去,“若是,我不该待在这儿,我该去地牢。若不是,我为何一点自由都没有?”
“今日分明是你做错了事……”委屈迅速在齐方岑眼中积蓄。
伊华然见状喉头发紧,心情却越发烦躁,没再多说,转身离开了东厢房。
于海就在门口守着,隐约听到里面有争吵声,见伊华然开门出来,急忙上前问道:“公子,您这是要去哪儿?”
伊华然并未回答,径直走了出去。
于海见状心里一惊,伊华然素来待人温和,还从未这般对人不理不睬,看来是真的动了气。他小心翼翼地推门走了进去,瞧见齐方岑正呆呆地坐在桌前,狭长的眼尾泛着红,好似在……哭。
这样的认知让于海一怔,不由自主地顿住脚步,无论是在京都,还是在辽东,还从未见齐方岑如此脆弱过。他犹豫半晌,还是走了过去,小心翼翼地开口,“主子,您没事吧?”
过了好半晌,也不见齐方岑开口,于海正犹豫着要不要退下,就听齐方岑轻声说道:“于海,想要留住一个人好难!”
于海听得心里不是滋味,齐方岑生在皇家,自小就是父母手中的宝,金尊玉贵地养着,养成了心高气傲的性子,除了齐€€,他还从未向谁低过头。可自从遇到伊华然,一切都在悄然改变着,他的骄傲一点一点被剥离,如今两眼含泪的他仿佛跌进了尘埃里。
“主子,公子对您有情,他不会离开您的,您别胡思乱想。”
‘有情’两个字,让齐方岑阴郁的心情缓和了些许,却依旧觉得委屈,“今日分明是他的错,可他说走就走。”
于海斟酌了片刻,试探地问道:“主子,公子素来好脾气,今日却罕见地动了气,您可是哪里说错了?”
齐方岑回想方才两人的对话,并不觉得自己哪里有错。
于海见状忍不住提醒道:“主子,公子与其他人不同,好似只对银子感兴趣,一有机会就想着赚银子。可一旦触及他的底线,那银子就和白纸一样,说舍弃就舍弃。所以公子的逆鳞就是他的底线,您若想和公子长相厮守,还是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试探为好。”
齐方岑有些讶异地看向于海,没想到他竟对伊华然这般了解,“我若不试探,又怎知他的底线在哪儿?”
“主子,公子是男子,不是养在深闺的女子,您瞧谁家男子不出门,整日待在家里?您不能总限制公子出府,这样只能将公子越推越远。”
对于齐方岑限制伊华然出府这件事,于海打一开始就觉得不妥,只是没敢说。一是因为伊华然有前科,齐方岑唯恐他再逃。二是因为伊华然太好,相貌好,气质好,文采好,任谁与他接触,都会被他吸引,于海也觉得放他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可如今他们因此闹了矛盾,便不能不重视。
“我不放心。”沉默许久,齐方岑只说了这四个字。
“别说主子不放心了,就是奴才也不放心,但咱们不能因小失大。万一公子因此彻底恼了,下定决心离开您,以公子的聪明,咱们怕是留不住,到时去哪儿找去。”
齐方岑想到今日伊华然在将军府的所作所为,深知于海说得没错,若伊华然当真要走,他真有可能留不住,“那我该怎么做?”
“放手……”
“不可能!”不待于海说完,齐方岑便斩钉截铁地打断了他,眼中有风暴在凝聚,“我绝不可能放手!”
于海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急忙解释道:“奴才不是真让主子放手,奴才说的是,主子不要再限制公子出府的时间,稍稍给他一点自由,待公子对您的感情深些、再深些,自然不会再整日想着出去。”
齐方岑眼中酝酿的风暴慢慢消散,移开视线,陷入了沉思。
于海悄悄松了口气,伸手抚了抚胸口,让狂跳的心脏慢慢平复下来。
过了许久,齐方岑方才开了口,“把饭菜撤了吧。”
“是。”于海没有多问,招呼人将饭菜撤了下去。
伊华然回秋风园时,余明磊和谢信正吃着晚饭,见他回来,有些讶异。
“公子可用了晚膳?”余明磊出声问道。
“吃过了,你们吃你们的,我回房了。”伊华然回了一句,便径直回了自己的卧房。
余明磊察觉不对,转头看向谢信,道:“你先吃,我过去瞧瞧。”
“好。”谢信乖巧地点头,心中难免担忧。
伊华然刚躺下,就听到敲门声,犹豫了一瞬,道:“进来。”
见余明磊进来,伊华然撑起身子,靠坐在床上,“找我有事?”
余明磊搬了个凳子坐在床边,道:“公子脸色不好,我来给你把把脉。”
“我脸上这么重的妆,你是从哪儿看出我脸色不好的?”伊华然有些失笑,却还是将手伸了出去。
余明磊的手搭在他的手腕上,一边诊脉,一边问道:“公子可是有心事?”
“看来最近你医术精进不少啊,竟能一心二用。”
余明磊没接他的话茬,“公子可知郁结于心,对心脉有损?”
伊华然明白他的意思,安慰道:“不至于。我这人身子是弱,可这心又宽又硬,没什么事能让我郁结于心。”
余明磊不置可否地笑笑,“若方便,公子不妨说于我听听。”
伊华然本不想说,可余明磊这么一问,他不说又好似不太好,犹豫了一阵儿,道:“也没什么,就是与世子发生了些口角。”
“我能问问原因吗?”
伊华然看着余明磊,他真的很好,和他相处起来很舒服,他总能恰到好处地与人保持着距离,不会让人觉得咄咄逼人,也不会让人感到冷漠疏离,他就好似阳光,只要自己想要,便能得到。这般好的人,却因为自己被困在这个小院里,还有可能因为自己,丢掉他的性命。一想到这儿,伊华然就觉得心里沉甸甸的。
“原因无他,三观不合。”
话一出口,伊华然重重地叹了口气,其实很早之前,他便有所察觉,只是一直未放在心上,毕竟两人生长于不同的时代,三观不合也属于正常现象。
“三观?”余明磊疑惑地看着伊华然。
“三观是指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伊华然说完就后悔了,紧接着又说道:“简单来说,就是对待一件事的观念不同。就比如当初在清风寨,世子觉得只要对他有用,便不在乎那些人曾经犯下过多少错。而我却认为犯了错就要付出代价,与他是否对我有益无关。”
余明磊明白了他的意思,道:“我以为公子没错。”
“我以为我没错,可世子也以为他没错,这就是三观不合。”伊华然忍不住叹了口气,其他都好说,可这三观不合真不好弄,当初他怎么就那么冲动,答应与他在一起,现在想要分开,怕是没那么容易了。
伊华然的心跳乱了节奏,余明磊能清楚地听到,道:“公子打算怎么处理?”
“不知道。”伊华然又叹了口气,忽然反应了过来,看向两人的手,道:“你这是在测谎?”
测谎仪不就是根据人的心跳来判断他有没有说谎吗?
余明磊并未收回手,疑惑地问道:“测谎是什么?”
伊华然解释道:“就是根据我的心跳,来判断有没有撒谎。”
“我没这个意思,只是单纯地想给公子诊诊脉。”
余明磊神色坦然,伊华然便也没放在心上,道:“今晚我不想去芙蓉园了。”
“那便不去。”
“若是不去,又该闹腾了。”伊华然捏了捏有些发疼的眉心。
余明磊收回手,正色道:“公子的身子因为服毒有些亏损,最近便不要出府了,好生静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