挪移间,男人的烟杆由胸前掉出,摔落在许汐白脚边,焦黄色的烟沫子甩出一小撮,尾部系着颗小小的鸟形玉佩。
头身分离,像是摔坏了。
许汐白赶忙低头去捡,谁知肖钰一脚给踢开,略显尴尬地耸肩道:“不、不抽了。”
烟草过肺,快乐加倍。
他记得同事里有个老烟民和他探讨过戒烟失败的原因:“生活苦啊,疲乏无力又感情受伤的时候,总想点一根……”
男人刚入部队时,为谋求晋升可谓将身体豁出去了,百余精兵参与的比武中,他争第一,吃过的苦头不计其数。
肖钰发觉许汐白盯着他出神,搭上他肩膀凑近说:“对你€€€€”
男人的手抚过他的喉结,接着说:“对你嗓子不好。”
许汐白没吭声,清楚的感觉到脸颊和被摸过的地方烧起来。
原来先生是考虑到他,在戒呢。
这时,一片六瓣冰晶飘飘扬扬、打着旋落到男人发稍上。
落樱?
不对,先生在院里栽种的都是些常青树,既不会随着季节交替而残败,也无色彩,一直是静默的冷调。
那只能是雪了。
许汐白替肖钰拍掉雪花,可冰晶越下越多,夹杂着小冰碴和初雪纷撒下来。
肖钰鼻尖动动,动作粗糙地拍去那落在身上的白片,嘟囔句:“这雪……还砸得人挺疼。”
“噗……”许汐白低笑一声,男人也随着笑。
“你笑什么,看我出糗心里就美了。”
肖钰正巧站在一束稍长枝桠的下方,雪花打在上面,最后全汇聚成团掉落在男人身上,他反而一点没沾到。
对视之际,男人忽然停下拍打的动作,起身后,一手捧着他的脸。
【……怎么跟拍偶像剧似的,初雪那天,男女主对望……】许汐白看着那薄唇越贴越近,脑海空白,眼皮低垂下。
“许公子!€€€€”
许汐白被万晴的声音吓得双手齐推,两人紧靠着的鼻尖顺势分开,肖钰脚步踉跄,皱起眉。
被吓到的不止他们,还有手上提着打包带回来老家特产的万晴,她愣在那,双臂还保持着打开的姿势。
“你们在做什么……”
万晴有种怒其不争的心情,她亲眼看到俩人的唇就快亲上!
外头传肖少爷莺莺燕燕一大堆也不是一天两天,那日在厨房里,肖钰解释完转头就走,她可不信。
宣传韶光堂开业大典盛况的新闻已出,老板明面上为杜鹃小姐,实际由肖钰一手操办,赠送的贺礼厢房都摆不下。
而许公子呢,还禁足在这庭院里,无法大展身手。
丫鬟以质问的语气对上,肖钰感到郁闷,怎么他讲过百遍真话没人信,就那一次气昏了头的胡言乱语,就深信不疑。
难道他看着,就那么不像好人?
“肖少爷,您身边不缺女人,沪城美人远近闻名任您挑任您选,别再欺负许公子了……”万晴将特产塞进许汐白怀里,轻拍他的手,将早已写好的红纸递过去。
“我没有女人。”
“人在做,天在看。”
肖钰:“……。”
展开后,里面密密麻麻的小字,全是欲订购许氏新品的订单。
许汐白噌地站起,握着那纸精神振奋道:“晴儿!他们有试吃过吗?评价如何?铺子生产可忙得过来?还有无其他需求?”
万晴暗掐了他下,觉得许公子语速有些太流畅了。
肖钰愣住,怎么感觉许汐白中气十足,跟打了鸡血似的。
万晴转而看向肖钰:“少爷,西街瓷器店王老板想面见许公子,他女儿的订婚宴以及之后的宴会招待品,都想从咱们这订。”
肖钰:“……所以。”
万晴:“您得放人。”
肖钰更郁闷了,早知就该一举盘下许氏的店。
不过,估计许禄宁可店倒了也不同意。
第39章 许氏又陷风波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喽€€€€许氏糖盐铺翻新开业大酬宾!€€€€”
万晴的父亲万杉张罗声洪亮,笔直站在东街转角处,手握一打印有宣传内容的草纸,逢人就递过去,连路过的黄包车夫那也要塞一张。
“爹爹!”
又是一日由女儿来送货,万杉用手敷抹去额边汗珠,迎上去问:“晴儿,许公子上回可与那王老板商量好了?”
万晴无法忽视父亲发顶处夹杂着的白丝,明明记忆里出身于农村、靠干农活为生计的父亲总是体力超常,干得比平常人更卖力。
从什么时候起,父亲开始衰老的呢?
她踏着步子接过宣传页,与父亲肩并肩,乖巧伶俐地歪头一靠:“许公子是会做大事情的人,卧薪尝胆,求着肖少爷放他半天自由,就和王老板把生意谈成了!”
以前许公子经常待的地方是另外一家店,万家夫妇只见过老爷,却对许汐白没有多少印象。
听许老爷说,他那个儿子天生性格凉薄,连和自己的姊妹都处不亲,规矩涵养倒是学了不少,就是不容易与人亲近。
万杉常听到许禄提及有关儿子的愁心事,所以自从许氏出事,许禄将铺子暂时的经营权交予他后,他就一直想同许公子见上一面。
“那孩子命也苦……只是爹爹不懂,肖少爷为何不准许公子重新接手许氏家业?”
万晴又不懂商行,只能从日常生活里的细枝末节中推断,她撅着嘴小声道:“肖少爷从秀场里买下许公子,契约上写的为期一年,但梅老板突然变卦,前些天带着洋人政府的新文书去找少爷。”
“梅庭英?那瘪三以前就住在咱们隔壁村里,整日霸占粮田,一家子从上到下都是地痞流氓!”万杉对梅家没有好感,又知道那孬种将霸占的田地都拿来和政府做交易,成了秀场与赌场的启动资金。
从小骗到大骗,这些年害得不少同乡人背井离乡逃到沪城来。
可万杉猜不透梅庭英究竟巴结上了哪个大人物,能这么顺利搞到政府文书。
“他来找肖少爷做什么?”
万晴惆怅地叹了口气:“爹爹,我在肖府才待了多久,邵管家都不清楚的事儿,我肯定更没机会知道……”
父女二人现在唯一能帮到许公子的,就是将手头上的任务做好。
有些事情,以他们的身份根本无权插手。
申时,天近黄昏。
许氏糖盐铺里突然涌进来一帮治安军,手持封条将大门贴上。
万晴的母亲白花正在清点帐本,手上的东西却被为首的长官夺去,态度强硬:“从今天起店铺查封,有人举报你们私下勾结商贩扰乱交易市场,这家店的老板万杉在哪?”
再次冠冕堂皇的说辞,游老板惨剧的复刻又在上演。
听到那人语气粗鲁又不容商量,白花心里预感到这群人是故意来找茬,明里暗里都在针对许氏。
许老爷将铺子暂时委托给她丈夫,是担心这老两口在他手下干了半辈子,要是他入狱之后店铺倒闭,底下的人无法维持生计。
可万万没想到好心,竟成了留给万杉的黑锅。
父女两人刚回到店里,就被扣押在那间房内。
治安军自持有政府条令,不顾众店员解释,一脚将欲撕掉封条的万杉踹倒在地。
“你们……你们凭什么抓我父亲!!放开他、放开……”万晴死拽着她父亲的手。
长官被这丫头顽固的态度激怒,结实的一巴掌扇下去。
她右脸顷刻间肿痛难忍,嘴里都是血腥味,忍不住哭出声。
“唔呜……还有没有王法了!还让人活吗!!……你们这群人不得好死……”
区区一个丫鬟,就敢与掌管整条洋人街秩序的治安军长官硬刚,元骆整张脸上透着股阴邪狠毒之意。
所有人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行事,如此才不会迷失方向。
他妹妹既然舍弃了肖仲海转而帮扶肖家长子,就是为了谋求利益之蓝图做长远打算,那他这个做哥哥的肯定不能让妹妹输。
不知是谁胆子这么大,极力压缩成本在沪城售卖糖盐制品,这无疑让洋人政府直接投资的那些店遭遇巨大危机。
西街王老板被人熟知的一是他那藏品无数的瓷器收藏家地位,二一个就是,他正在寻找能够合作共赢参加世博会的商业伙伴。
就冲着许氏能谈下与王老板一年期的合同,元骆就已经清楚,肖钰并非是在替陆司令或是政府监视着叛军之子。
而是假借许汐白之手,也将他自己的珠宝设计让王老板带出国去。
元骆撕开万晴的衣领,手往里面乱摸乱动,悲鸣般的声音在店铺内冲破屋顶!
“别碰我!……”
“你父亲一定会被带走,不过,你也可以替他顶罪。”
元骆掰弄着丫鬟娇白的下巴,恶狠狠道:“臭娘们,以后在这条街上看到我,一定记得心怀感恩叫声元长官,也不枉我为你们维护治安谋得利……”
万晴浑身犯着恶寒,拼死裹紧衣物,嘴里痛骂着:
“你个同胞败类、洋人走狗……你……你真是将灵魂都出卖了!€€€€”
男人当着万杉的面,手仍旧游走,一双淫邪的眼睛盯着令人不寒而栗。
当适时,由士兵看守而紧闭的店门外突然袭来几声惨叫,被打的士兵慌不择乱,搬出元骆的官职相压:“……肖钰!元长官在秉公执法,你想做什么?!€€€€”
迅如疾风的夺枪术,是男人比武项目里最擅长的格斗技能之一。
肖钰脸上强烈的怒意,唤醒了那些士兵对这位新晋少将武力值的惧怕,更让竖在手中的枪杆变得格外渺小。
沙袋般的打斗声随之响起,如铜钟敲击,惨声连连。
男人靠着摆动的身形与近乎碾压式的力度,将那群油水吃得多却没有真本事的治安军狠狠教训一番,接着一脚踹开门。
万晴趴在地上,头昂起哭得像个泪人:“少爷……呜呜……”
“元长官,您近来出现在治安前线的频率有些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