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A+和S的区别还是蛮明显的。
四个人沿着公园的小路慢慢走。
江棠和谢柚在前,桑颂和谢瓒隔了几米在后面跟着。
这条小路沿着河,谢柚抿着唇看着河面上不时掠过的飞鸟。
许久,江棠以为他不会开口时,谢柚突然喊他:“棠、棠。”
江棠的脚步猛地停住,他走到谢柚前面,蹲下身仰着脸看他:“你还记得我吗?”
谢柚似乎想笑,唇角微不可见地扯了下:“棠、我的。”
他有些语言障碍,表达不出真正的意思,内心着急起来,双手紧紧抓着轮椅扶手,努力地组织句子:“你、我的,好久……”
江棠轻声接:“好久不见。”
谢柚平静下来,与他对视,一字一句地学:“好、久、不见。”
旁边有个小坡,青草松软,修剪地平整。
江棠推他上去,把轮椅固定好。
他在草地上坐下,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下,微风拂过他的发丝。
谢柚从轮椅上下来,坐在他身边,很自然地歪过脑袋靠在江棠肩膀上。
或许是儿时的友谊中只有对方,纵然睽违数年,谢柚对江棠仍有着天然的喜欢和熟悉。
他靠着江棠的肩,看着对面的河。河上还有人在摇船,各种卡通形状的。
天空蓝得无边无际,一切都温柔而美好。
这对于江棠而言是馈赠般的一天。
谢瓒努力了六年也没能让谢柚这样放心地依靠他过。
他在坡下把这一幕拍下来。
其实家里已经有很多本相册,都是各个时候的谢柚。
一开始是同情,后来花一千万把人买来养着,渐渐就处出了感情。
谢柚分化很早,比江棠还早。
他被接到谢瓒家里,脑袋上的伤还没好全就分化了。
这些年的发情期都是靠谢瓒的信息素度过的。
谢瓒对他日久生情,越来越喜欢,越来越疼惜,至今连碰都没舍得碰过。
他无数次祈祷谢柚能够好起来,哪怕不喜欢他。
可现在看见谢柚对江棠的态度,心里难免有落差。
桑颂在公园小摊贩那里买了冰淇淋,分给谢瓒一个:“谢哥你别太伤心,这种情况你得适应,没有任何一个Omega能拒绝得了小漂亮的诱惑。”
谢瓒咬了一大口冰淇淋,牙都要冻没知觉了:“没事,我扛得住这一天中无数次的心碎。”
桑颂不走心地冲他竖大拇指:“嗯嗯,你真棒。”
谢柚枕着江棠的肩轻嗅着江棠身上的味道,沉默了许久,突然道:“他们、把我、卖掉了。”
谢瓒离得不远自然也听到了。
他茫然而震惊地看着江棠。
这么多年,谢柚从未跟他说过这些,他一直以为谢柚不记得了,而现在看来€€€€
谢柚或许只是不信任他。
小谢医生的心拔凉拔凉的,比手里的冰淇淋还凉。
江棠没表现出内心的愤怒,柔声引导谢柚往下说:“这些你都记得吗?”
“棠,”谢柚白净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嗓音干涩,是许久不说话造成的,“他们、我是,我、这里、有问题。”
他指着自己的头。
“谁?医生吗?”
跟江棠说话似乎比较容易,谢柚“嗯”了一声:“你、不怕,这、不传染。”
“我没怕,小瑜。”
“小柚子的脑子才没有问题,”谢瓒对桑颂说,“他先前有部分自闭症状,社交、语言方面有些障碍,其实智商很高。去年我带他去参加线上高考和SA入学模拟,他的分数是最高的。”
“啊,他们说的那个接近满分的神秘人是谢柚吗?”
“对,他的状况你也看到了,没办法入学。”
谢柚一直在家里,有时候喜欢看书,谢瓒就找了各种教材和书籍给他看,初高中的内容早就不在话下了。
“我、小瑜、不是了。”
谢柚偏过脑袋看着江棠:“你、哥,还、会……”
他说得异常艰难。
明明句子在他脑子当中是完整的,就是没法顺利说出来。
江棠握住他的手:“不要着急,我在听,谢柚。”
他刚才说他不叫小瑜了。
“他、”谢柚皱眉,换了个容易点的说法,“还打你吗?”
“不了,他不是我哥了。”
“那、很好。”
他是想说“挺好的”。
谢瓒从未见过谢柚像面对江棠时这样有表达欲。
他一直在期待奇迹。
但似乎只有创造过奇迹的人才能带来奇迹。
江棠就是那个人。
江棠虽然沉静乖巧,却有着撼动人心的力量,让明眼人无法轻视他。
或许江棠能够“挽救”谢柚。
“对啊,很好。”江棠轻笑,“能够再见到你,也很好。”
“我们、没有人、要了。”
谢瓒控制不住往前一步,差点冲过去告诉谢柚,他不是没人要的。
桑颂眼疾手快地拉住他,摇摇头:“江棠在,没事的。”
“我们有人要的。”江棠说。
“你没、见我,我、你也、不要我了。”
“我没有不要你。”在老友面前不必隐瞒,江棠简要说了一下自己这几年不在雾渊的原因。
他没细讲,过去遭遇的不堪都已经过去了,没必要多一个人为他担心。
“你!”谢柚反应很大,侧过身用力抱紧了江棠,“你、被打了、很瘦。”
他这话是问江棠是不是被欺负了,因为江棠很瘦,看起来受过很多委屈。
陆应淮才养了他两个月,就算长胖也来不及变成一看就很健康从没吃过苦的模样。
“没有,”江棠安抚地拍拍他的后背,“我现在过得很好,他们说你不在了,我去墓地看过,还好你不在那儿。”
幸好你没在荒无人烟的地方被人遗忘。
江棠脸上的笑意温柔而满足,长时间萦绕心头的愧疚也纾解了一些。
不管他是谢柚还是孔瑜,还活着就好。能够被人精心照顾着就好。
那天两人坐在小草坡上说了很久的话。
从谢柚断断续续的叙述中,江棠才知道,孔瑜不是那对夫妻的亲生儿子。他们夫妻俩患有生育疾病,孔瑜是亲戚家过继过来的。
本来当亲生孩子养着,出了事却开始权衡利弊。
谢柚第一次跟人谈起那天,他说:“很闷、我打那里,他们、听到了。”
人在快要窒息时是有求生本能的,他努力挣扎敲打行李箱,那对夫妻听到了。
副驾驶的女人不断惊慌地回头看后备箱:“他好像醒了。”
“不用管他,那里面闷,活不了太久的。”
十二岁的孔瑜以为妈妈会求情,可是没有。
他彻底昏迷前听见女人念叨:“小瑜啊,别怪爸爸妈妈,爸爸妈妈会给你买块好的墓地。”
第132章 你想我留下?
他们口中“好的墓地”就是那处野坟吗?
唯一让他们花了钱的,也就那块潦草的墓碑了吧。
在巨额的金钱面前,一部分人的本性之恶就会无所遁形。起初谢柚一直想不明白,后来他想通了。
六年过去,他已经不再为这件事困扰了。
从出生的那一刻就注定他的命运无法自己主宰。他无法选择出身,无法拒绝被过继被放弃,只能随遇而安。
时近傍晚,西边的天是一片瑰丽的红倒映在河面上。
谢柚靠着江棠的肩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轻声道:“棠,我、怎么、工作……”
“你想工作吗?”江棠问。
谢瓒和桑颂去买吃的了,这一小片区域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江棠的声线温和,似乎能包容这世间的一切。
在他身边,谢柚不着急了,他想了想,重新说:“想、要、很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