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算是看着苍将军和姜酒长大的,苍将军的为人他还是有几分了解的,苍将军从小就跟护什么似的护着姜酒。
他始终无法相信苍将军会对姜酒下杀手,但帝皇之家的事他也不敢多管多问。
“先帝走前嘱咐过奴才,定要好好照顾皇上,奴才无用,害得皇上遭如此病祸。”福公公沉重地叹了口气,觉得辜负了先帝的信任,无颜面对先帝。
见福公公提及先帝,姜酒怔了怔,“福公公,你跟随在先帝身边多年,你可知当年的娴妃是为何会被先帝打入冷宫?”
“大约是在生下五皇子后,先帝因五皇子眼疾一事大发雷霆,一怒之下将娴妃打入冷宫。”福公公回忆着从前的事,说道。
姜酒微蹙了蹙眉,“仅仅是因为五皇子眼疾就将娴妃母子都关入冷宫?朕曾听说过当年娴妃也曾是先帝的宠妃。”
福公公叹了声,颇为感慨,“不错,娴妃当年性子温婉可人,从不在后宫起事端,先帝喜极娴妃的性子,曾赞叹过娴妃温良贤淑,善解人意。”
“只是…”福公公抬眼看了一眼姜酒,面色犹豫。
姜酒不明所以,“只是什么,福公公有话直说。”
“是…”福公公心里打鼓,犹犹豫豫地说了出来,“只是当昭纯皇后进宫后,先帝就开始逐渐冷落了娴妃。”
“原来竟跟我母后有关?”姜酒若有所思,难道娴妃是因为他母后而憎恨上了他?
“奴才还记得,当年的狄国还颇为强盛,势力不容小觑,先帝有心想与狄国求和,曾大设宫宴招待远道而来的狄国使臣和狄国的二皇子。”福公公说道。
听到福公公提及狄国,姜酒心底一跳,“此事跟娴妃有何关系?”
福公公轻轻颔首,“当年宫宴上,狄国的二皇子也就是如今狄国的首领蛮戎,醉酒之后竟胆大妄为想要昭纯皇后在宫宴上为他舞一曲。”
“先帝心疼昭纯皇后,自然是不愿,但又碍于狄国的势力,不想得罪蛮戎,便让娴妃替了昭纯皇后。”
姜酒仿若从中捕捉到了什么,“后来这蛮戎与娴妃?”
“娴妃被醉意大发的蛮戎要求换上狄国舞姬的服饰,只着露出腰线的短衫和短至膝盖以上的舞裙,娴妃皇命难违,只好依着蛮戎换上了。”
福公公像是想起了什么,目光嫌恶地皱起眉头,“一曲舞罢,那蛮戎越发胆大妄为,强留娴妃伺候他喝酒。”
“先帝没有制止?”姜酒问道。
福公公摇了摇头,“先帝当时只冷着脸喝酒,对蛮戎轻浮举动都视若无睹,没有理会当时娴妃朝他看过来的求救目光。”
“自那日之后,先帝就越发冷落娴妃,直至先帝听闻娴妃诞下的五皇子患有眼疾目不能视,先帝大怒便将还未出月子的娴妃打入了冷宫。”
“这之后的事,皇上您应该也听闻过,昭纯皇后不久后诞下皇嗣,先帝龙颜大喜,便正式册立昭纯皇后。”
姜酒心下讶然,没想到当年他母后先帝娴妃和蛮戎曾有过这段不愉之事。
先帝薄情,终究是辜负了娴妃……
只是按理来说,娴妃应当是恼极了蛮戎才是,怎么还会和狄国人有所往来?
姜酒觉得这团迷雾越绕越深,暂时撇去别的先不说,按娴妃与狄国来往还有要给他下药谋害他一事。
若娴妃和姜明霄真与狄国勾结,恐怕打的是不仅仅是皇位的事,而是趁乱起兵进犯我朝之事。
不难想象,若是他真的喝下那药汤,皇帝一死,又还没有储君,朝廷必定大乱。
姜酒心跳如擂鼓,再加上因苍鸿泽被关押大理寺,西北大军群龙无首,虎符又在肖琛的手中。
此时若是狄国大举进犯,我朝岂不是……
姜酒脸色完全凝重下来,无论如何,都得先想办法拿回虎符和盯紧了娴妃他们的一举一动。
“你先下去罢,盯紧小莘子的一举一动,还有…多派些人也盯着文宣王王府,有任何异动都要及时向我回禀。”
福公公心下愕然,近来姜酒的举动都十分异常,这般警惕着文宣王,状元郎,小莘子。
他隐隐觉得不安,这朝堂,怕是要变天了。
福公公领命退下后,吩咐皇上身边的几个身手敏捷护卫潜伏在王府附近,就暗中跟着小莘子出宫了。
小莘子告假后出了宫一路往长安街方向走,福公公远远跟在小莘子身后,眼中的疑虑越来越深。
那小莘子确实是到了长安城一处医馆停留了片刻,但很快又脚步匆匆地走了出来。
而且此次走的方向压根就是往文宣王王府的方向。
直到小莘子走到王府,那里的下人还似乎认得他,两人交谈了几句就让小莘子进去了。
福公公躲在王府不远处的树后,看着小莘子的身影逐渐离去,思忖片刻,打暗号唤来潜伏在王府附近的护卫。
“你偷潜入王府跟着那个小太监,若有何异常立即向我回禀。”福公公抬头看向从屋檐跳跃而下带着面具的护卫,低声吩咐。
一身玄色劲装的的护卫点了点头,掩人耳目地走到隐蔽处,身手敏捷踩着树枝跃入王府高墙内。
还未往前走几步,就听见前方传来争吵声,他立即躲到一处屏风后。
目光落在前方小莘子和一个婢女服饰的女子身上,侧耳细听他们的谈话声。
小莘子目光发冷地看着素雨,“我爹在哪?”
素雨脸色微变,眼底极快地闪过一丝,很快便又冷静了下来,嗤笑了声,“吩咐你的事情办妥没?”
小莘子不愿与素雨再谈,抬手推开素雨就往里边走。
素雨被小莘子的力道推得踉跄了下,登时怒火中烧,扬声喊来下人将他拖出去。
小莘子似乎也被触怒了,双眼满是红血丝,目光死死地盯着素雨,攥着拳头打向朝他跑过来的王府下人。
犹如暴怒的困兽,他从小干惯了粗活,手上的力道很大,那几个下人钳制不住他。
“都给我滚开!让娴妃滚出来见我,我跟我爹早就不欠她了,让她赶紧放了我爹。”小莘子眼底全是暴戾。
素雨嘲讽地看着小莘子,娴妃娘娘有事外出了,不在王府,又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我劝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好好按娘娘的吩咐做事,以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滚!”小莘子双眼猩红,体力渐渐不支被一旁的下人钳制住双臂,朝素雨怒吼。
素雨的脸色彻底得冷了下来,“既然你不愿再为娘娘办事,那王府也容不得你这只反咬主人的疯狗。”
素雨朝一旁的下人使眼神,“那就将他拖出去乱棍打死,送他去同他爹团聚。”
小莘子猛地一震,猩红的双眼死盯着素雨,“你说什么?”
“这可怪不得我们,是你爹的身子不争气,不过是王府里的下人这两日忘记给他喝药,就无声无息死在床上了。”素雨目光嫌恶,像是觉得十分晦气。
小莘子瞳孔骤缩,面色一瞬间变得惨白,目眦欲裂地瞪着素雨。
嘶吼了声后忽地暴起挣脱开钳制着他的手,箭步跑到素雨身前,伸手就掐住素雨的脖子。
“你再说一次?”小莘子手背上青筋暴起,不断收紧手上的力道。
素雨被掐得满脸通红透不过气,只目光惊惧地看着他。
被打倒在地的几个下人面面相觑,愕然地看着暴起的小莘子,见素雨快没了气息,赶紧站起身,拽着小莘子的手臂想要将人拉开。
小莘子松开手一拳砸向下人,“滚!都给我滚!”
他推开众人,疾步往里边跑,神色焦灼地推开每一扇屋门寻找。
素雨失力跌倒在地,捂着脖子闷闷咳嗽,目光阴狠地看着小莘子。
“随他找,派人去禀告娘娘,还有多找些人过来,今日他休想出得了王府。”
“是…”一人领命立即去禀告娘娘,剩下几人扶着狼狈的素雨起身。
趁着那些人转过身的功夫,躲在屏风后的护卫猫着身跟随着小莘子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小莘子不死心地搜寻着王府里的每一处,却始终不见他爹的身影,整个人焦灼不已。
寻了一会,走到一处偏僻的院子,看着里面紧闭的屋门,他立即走上前用力推开了屋门。
瞥见床榻上躺着一个身影,他连忙快步冲了上前,却发现躺在床榻上的不是他爹,而是眼睛蒙着白布面色苍白的姜明霄。
他一看见娴妃一家子就怒不可遏,伸手攥住姜明霄的衣襟将人揪起来。
“我爹在哪?”
被小莘子的动静吵醒的姜明霄神色茫然,认出了小莘子的声音,却不知他在问的是什么?
“我不知你在说什么?”姜明霄蹙了蹙眉。
“别装傻!”小莘子攥着姜明霄衣襟的手越发紧,“你那好母妃做出的事别说你不知道?”
姜明霄轻叹了声,“我确实不知她所作所为,你先放开我罢。”
“呸!”小莘子嘲讽地笑了声,“恶心的一家子。”
“杀害我爹,与狄国人暗中往来,还妄想下药谋害皇上!”
“一家子都是卖国贼!亏你还是皇上的哥哥,竟是这般巴不得自己弟弟去死吗?”
听着小莘子一句一句的怒骂声,姜明霄彻底僵住,“你说谁要谋害皇上?”
小莘子嘲讽地打量了下姜明霄,“还装,不是你那好母妃让我给皇上药汤里下药吗?”
他从衣袖里拿出一块包裹着的黑布扔到姜明霄身上。
姜明霄接住那落下的黑布,手指触碰到黑布底下微微鼓起的异物,指尖顿时微微一颤。
姜明霄怔怔地往后退了步,一股冰凉的寒气从脚底蔓延至全身。
指尖的触感他再熟悉不过了,与钻在他血肉里那物无大异。
她竟想着的是要杀害皇帝……
姜明霄的脸色阴沉了下来,攥紧手中的黑布,“我去找她。”
小莘子眼中寒意深深,“还要装无辜?赶紧说!到底将我爹藏在了何处?”
姜明霄担忧姜酒,推开小莘子的手就要往外走。
小莘子心下大怒,再次揪住姜明霄的衣襟将人往回扯。
姜明霄屡次三番被阻也生了怒气,“我都说了我不知晓你爹的事。”
小莘子却不信,抬手就往姜明霄脖子掐,姜明霄神色彻底地冷了下来。
挣扎躲闪之间,那蒙在眼睛上的白布松散了些,白布斜斜地歪倒在姜明霄挺立的鼻梁上。
小莘子的动作猛地一顿。
不可置信地看着那双暗绿色的瞳孔,神色惊诧。
意识到蒙在眼睛上的白布脱落,姜明霄脸色一白,手忙脚乱扯起脸上的白布想要蒙回去。
却被小莘子一把抓住,彻底扯了下来。
那双暗绿色深邃的眼睛彻底暴露在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