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同时,姜酒听到手机那头传来有人的咳嗽声,还有像是什么仪器发出的刺耳滴滴声。
“你身体...”姜酒蹙了蹙眉,还想再问就被江肆打断了。
江肆声音越发沙哑,“没事,只是最近阴雨天多,有些着凉。”
“那你先休息吧。”姜酒抬头看了眼墙上的钟,时间已经不早了,明天赶着早起。
“等等...先别挂断电话。”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姜酒一怔。
“手机别挂断,就这么放着,你去睡觉就行,我不说话打扰你。”
“......”姜酒握紧手机,不自在地应了声,“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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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百日誓师大会后,接下来的时间也过得更快了,在得知江肆已经醒过来没什么大碍之后,他心里的石头松了不少,将精力集中在接下来的高考上。
他将自己全身心放在复习上,同陈默一起申请了宿舍,方便中午过去休息,和有时晚上太累就不回家在宿舍睡。
做过的卷子逐渐堆成小山,伴随着教室外的蝉鸣声,在炎炎夏日下终于迎来了人生中最重要的考试。
漫天的白卷从楼上一抛而下,高三教学楼和宿舍楼下均是白茫茫一片。
姜酒收拾好所有的私人物品,站在楼下从下往上看,用手机将高三生兴奋扔下试卷的画面定格下来,并随手转发给江肆。
“走吧。”陈默接过姜酒手里的书,最后看了一眼就读三年的学校,拉着姜酒走出学校。
“以前总觉得这一天很遥远,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姜酒看着校门处的石碑,上面刻着临江一中的‘天道酬勤’校训,心里生出点感慨和不舍。
“再难熬的日子也会到头的。”陈默轻声说。
因为即将要考试,姜母紧张得坐不住,反反复复念叨着高考那天要穿的衣服,早上要煮什么早餐。
还复印了姜酒和陈默的准考证,神神秘秘说要拿去庙里拜拜,姜酒虽不大信这些,但一直待在家里有点闷,就随着姜母出来庙里透透气。
姜母对着神像一脸虔诚地反复念叨着,周围还有许多带着孩子的家长同样在跪拜。
解签和符袋处挤满了人,姜酒看着上面‘平安’字样的符袋心下微动。
既然来都来了,不如也求个平安符讨个平安吉利,他学着周围人虔诚地礼佛。
祈愿江肆早日康复,来年考上心仪的大学。
高考前最后一天晚上,姜酒接到江肆的电话,距离他们上一次通话已经过去很久,偶尔他会分享些学校的事给江肆。
不过江肆有时候隔了很久才回复,就像隔着遥远大西洋彼岸信号被阻隔了一样。
姜酒接起电话,耳边是江肆极轻的呼吸声,许久都没有开口说话。
“干嘛打电话过来又不说话?”姜酒忍不住抿唇笑了笑,低头看着手里替江肆求的平安符。
“天气预报说明天有雨,”江肆声音很轻,“记得带伞,别淋湿。”
“嗯。”姜酒往旁边瞥了眼已经收拾整齐的考试用品。
“准考证记得放进考试袋里。”
“...我知道。”姜酒无奈地听着江肆絮絮叨叨嘱咐,“这么重要的事我怎么会忘记?”
“记得就行。”手机那头轻轻笑了下。
说完之后,气氛又沉默下来,姜酒转动着手里的平安符,突然想着视频通话看看江肆那边的情况。
“要不我们开视频通话?”姜酒提议。
沉默了好一会,手机那头才应声,连上视屏聊天之后,姜酒看着屏幕上黑暗的背景,蹙了蹙眉,“你那边这时候不应该是白天吗?怎么这么暗?”
“屋里没开灯,暗点好睡觉。”
“...哦,”江肆的脸掩在晦暗不明的光线肿,姜酒怎么也看不清江肆的脸,只能听到屋内不时响起的刺耳仪器声。
“你那边有点吵,能睡得着吗?”姜酒那段时间在医院也经常听到这些声音,常常觉得心烦意乱睡不好。
“习惯了。”
姜酒努力辨认了下黑暗中江肆靠坐在床上的身影,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江肆似乎清瘦了许多,“太暗了,连人影能看不到。”
“不用看,听声音就行。”
“诶,你到底什么时候回国?”姜酒继续问。
“很快了...”
姜酒疑虑地看向黑暗中那道身影,“你上次也是这么说?”
那边又沉默下来,黑暗中江肆的身影许久都没有动一下,“这次是真的很快了。”
“......”不想再在这么问题上多绕圈,姜酒谈起别的话题,“许白被警方带走了你知道吗?听说他家里正在到处找人给他打官司。”
“做出这种事,早就该进去蹲一蹲。”提起许白,姜酒声音冷下来,“不过你受伤这么重,为什么你家没有追究许白的责任?”
江肆良久都没说话,“先早点休息,有什么事考完试再说。”
姜酒只好结束了通话,这才发现自己手里一直攥着平安符忘记给江肆看,算了,等下次再告诉江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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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试那天,下了好大的雨,原本燥热无比的城市也凉爽了下来,没有出现学生中暑和不适的情况。
姜母特地换上了一件年轻时候的旗袍,讨个旗开得胜的好兆头,欢欢喜喜地送姜酒和陈默两人去考场。
一套套卷子叠出来的经验和成绩,让姜酒在考场中游刃有余,干脆利落写下答案。
高考结束时心里那块大石头终于完全落了下来,尘埃已定,只需要静待花开结果之日即可。
谢师宴过后,姜酒第一件事就是办理护照和签证,等手续办妥之后,搭上了飞往英国的航班。
江肆在英国一家私人疗养院养病,只是等他到达那里时,却被工作人员告知江肆已经出院,至于出院后去了哪他们也无从得知。
姜酒失落地拉着行李箱站在疗养院外,原本他想给江肆一个惊喜,所以并没有告诉江肆他来英国找他的事。
无奈之下,他只好放弃原计划,打电话和发消息过去给江肆,但从白天到天黑,江肆都不曾回过消息。
他拉着行李箱站在伦敦的大街,看着来来往往的陌生面孔,等了许久,手机都不曾响起。
看来...只能先找间酒店过夜再说。
就在姜酒要办理入住的时候,他妈妈的电话突然打了过来,他刚想开口说他已经安全抵达英国。
姜母焦急的声音打断了他,“姜姜你快回来吧!江肆快要不行了!”
“他在医院等着见你最后一面,你快回来吧!”
那一瞬间,姜酒感觉大脑一片空白,愣愣得拿着手机站在原地。
直到酒店前台拍了拍他的肩膀问他还需不需要办理入住,他才恍然惊醒,几乎是拉起行李箱就往外跑。
此时所有回国的航班早已满员,只能等待明早下一班航班。
此时正值英国夜里12点钟,最早的回国航班也得是明天8点后。
整整8个小时的等候时间才有航班。
听完工作人员的话,姜酒感觉手脚一阵冰凉,或许是姜酒脸色太过难看,工作人员关心地提议姜酒先申请候补机票。
姜酒坐在椅子上,机场大厅电子屏上的时间就像是按下了0.5倍数键,每一分每一秒都无比漫长,与周围行色匆匆赶飞机的路人像是两个被隔离开的空间。
他指尖冰凉按下江肆的通话键,手机那头响了许久都无法接通,发出的消息石沉大海。
怔怔地望着毫无动静的手机许久才将手机放回外套兜里,指尖却触碰到里面的细长绳子,他慢慢抽出绳子。
看着上面绣着‘平安’的平安符袋,慢慢收紧了力道,将其紧紧攥进手心里。
如果真有神明,这一刻,他是真的希望他当时为江肆求的平安符能起到点作用。
他一直在机场等到快凌晨两点的时候,得知恰好有人退票多出个空位,顿时喜出过望,拉起行李箱跑过去办理手续。
慌乱之中,不小心与路人撞到了一起,双方的行李箱都砰得一声倒地。
姜酒着急地弯腰捡起行李箱,朝路人满脸歉意地道歉,随后转身朝登机口跑去。
被人的那个路人低头捡起自己的行李时,发现地上多出了个红色平安符袋的东西,顿时站起身抬手想喊住姜酒。
但姜酒的身影已经消失在登机口处。
........
十多个小时的航班,等他落地国内时赶往医院时,陈默扶着他妈妈正站在抢救室外看着姗姗来迟的他。
见到他妈妈双眼通红的样子,姜酒感觉手脚一阵冰凉,忽然不敢再往前踏出一步。
“你就是姜酒?”有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走向姜酒,脸色看起来有些颓废,“进去看看江肆吧。”
姜酒的双腿像是陷入了泥沼之中,越往前一步就越陷入泥沼中,任由泥沼淹没了他。
他走进抢救室,江肆正双眼紧闭安静躺在病床上,医生正在卸下江肆脸上的氧气罩,一旁心电图仪器屏幕上一条长而直的直线没有了任何起伏。
病房里还有位看起来已经上了年岁的女人正低头收拾着江肆的行李。
“他怎么了?”姜酒喉咙艰涩,许久才发出声。
话音刚落,那女人抬起头,鬓边的白发使她看起来很憔悴,看着姜酒无声地落泪。
“你怎么才来啊?江肆那孩子等了你好久。”
“他从昨天急着回国见你,等了你整整一天都没等到你,他等不了这么久的啊。”
昨天...那时的他正搭上飞往英国的航班。
“那时...我在英国找他。”
她闭了闭眼,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的表情,“江肆这孩子跟他母亲一样没有一点福气,江肆见不到最后一眼他母亲临死前的最后一面。”
“他现在也临死前见不到你最后一面。”
“他才十八岁啊,到头也是跟他母亲一样在遗憾中走的。”
“我随着江肆他母亲出嫁到江家,在她母亲临死之前,嘱咐过我要好好照顾江肆,我却没能做到。”
“都是那个没良心的白眼狼,为了升官,连谋害他儿子性命的人就这么轻易放过。”
姜酒低头看着江肆毫无血色的脸,轻轻抬手触碰,往上逐渐摸到没有一根发丝,包裹着白布的头。
“他头受到了重击,又从楼上摔下来,颅内有血块压迫神经,做了好几次手术。”
“最近这几天头痛症状越来越严重,他连东西都看不清了,急急忙忙赶着从疗养院回来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