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新王突然上位,第二日便朝他发来挑战书,如此措不及防,就连谢盈都百思不得其解,自己何时得罪了这位妖界新王?
王寻乌一怔,“你当真,一点都不记得了?”
谢盈沉默不语,无声回答了他。
“六百年前,妖王寿辰,你与你的师弟,曾替令师前来贺寿。”
六百年前,三界立下的和平契约刚刚续约,仙门百家为表诚意,或亲自到场,或派遣弟子前来妖界贺寿。
师尊当时,的确派了他与江献前去。
谢盈似乎记起些什么,只是唯独没有王寻乌的影子。
只好听王寻乌继续说下去。
……
鲜少有人知晓,如今的妖王王寻乌虽有朱雀血脉,曾经却并不受妖界待见,因为他的母亲,是一只乌。
谢盈也是通过识海里的原书剧情,才得知这段过去。
乌与朱雀同为鸟类,修行却尤为艰难,能抵达元婴已是族中佼佼者。
其实是乌也就罢了,毕竟乌虽血脉不详,却远比朱雀一族繁衍昌盛,往往群居在妖界最北方的无垠深渊里,也不算孤独。
王寻乌生父是谁已经不重要,因为朱雀一族早已在千年前的神魔大战里尽数陨落,只留下一只朱雀继承王位。
他自幼与母亲在乌族相依为命,凭借着那一半的朱雀血脉,也曾给不祥的乌族带来过好运,族中乌妖因而常常接济他与母亲,日子不算艰难。
可渐渐地,乌族发觉,每每族人遇难,王寻乌都能逢凶化吉,可与他随行的其他乌族,却无妖生还。
他的乌族血脉会引来厄运,可他的祥瑞血脉,却又会吸走身边所有乌族的气运来为自己挡灾,总有一日他会害死乌族所有的妖!
半身祥瑞,终成不祥。犹如一滴墨滴入清澈的水中,总会染污。
流言四起,乌族族长决定,献祭王寻乌与月神,为死去的乌族手足偿命。
王寻乌被绑在木桩上,周身被点燃的火堆却不能伤及他分毫。
在朱雀血脉面前,任何火种只会退避三舍。
可伤不了他,不代表伤不了他的母亲,一只修为低微的乌。
母亲隐忍的痛苦呻吟,让王寻乌红了眼。
那一日,沉寂在他体内的朱雀真火失控,整个乌族,化为灰烬。
包括他本想保护的母亲。
王寻乌跪在焦黑的土地上,却连母亲的残骸都寻不见。
朱雀真火所过之处,只会剩下灰烬。
也是这一日,因朱雀真火自无垠深渊中爆发,引来了那位狐族的族长涂山丹。
涂山丹说他是遗漏在外的妖族王室,应该被迎接回王宫,与那位与他有血脉相连的妖王前辈相认。
好似就如乌族族长所说,他会吸走所有人的气运,来成全自己的气运。
“涂山大人不要弄错了。”王寻乌麻木抬头,看着涂山丹,“我有一半乌族血脉,大人接我入王宫,只会给王宫带来不祥。”
只要是妖界之人,就都听说过那位妖王为情所困,而如今天劫将至,妖王如若想要飞升,怕是难过情关诘问。
涂山丹不过是想做二手准备,而他一只修为低微杂种朱雀,没有反抗的余地。
他被带回了王宫,每日浑浑噩噩,逢人便说他杀死了自己的母亲。
久而久之,就算他是涂山丹亲自带回来,王宫中人也逐渐远离他。
这样过去一年,恰逢母亲忌辰,他似乎清醒了一些,偷偷准备好了祭拜的东西,却在溜出王宫时,被隼族的少主拦住去路。
同是鸟族,隼族因战斗力而闻名,是妖界最上等的种族之一,自然看不起他这样的乌。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只害死自己亲娘和整个种族的乌啊。”隼族少主围着他走了一圈,冷笑,“你这样低贱的族类,居然还妄想继承我妖界王位?”
“也不能这样说。”一只蛇妖接过话茬,“毕竟他也算是半只朱雀呢。”
“高贵的朱雀血脉,就算全家都死了自己都不会死,这样的福气,也不是谁都能有的。”
说罢,几只妖皆哈哈大笑。
王寻乌攥紧了拳,还未动手,隼族少主敏锐的目力便已瞥见他动作,轻嗤,“怎么,想动手?”
“青蛇,你前几日不是刚学了个什么阵法么?正好拿他试试手。”
青蛇罕见地有些犹豫,“可是今日是大王寿辰,三界修士都会来赴宴,若是事情闹大的话……”
“涂山大人用一只杂种来威胁大王,你真以为大王能把他当晚辈看?”隼族少主冷哼,“放过他,三界才会以为我妖族王位什么人都能觊觎呢。”
“动手。”
话音刚落,王寻乌脚下骤然亮起繁杂的阵法纹路,金色锁链从地下窜出捆绑住他的四肢,逼迫他跪下磕头。
第39章 他以为谢盈是特意来救他的
王寻乌咬紧牙关,几乎要咬出血来,可他的膝盖还是重重砸在了地上。
就连挺拔伟岸的身躯都被迫弯曲成惊人的弧度,额头距离地面不过几指的距离。
“瞧瞧他这副宁死不屈的样子,是要做给谁看?”隼族少主绕着他慢悠悠走了一圈,唇角恶劣勾起,抬脚踩在他背上,倏然用力。
王寻乌闷哼一声,脖颈处青筋暴起。
堂堂七尺男人,便是死,也不该给这种妖族败类跪地求饶!
下一刻,变故突生。
忽有白色剑芒划破妖界绚烂奇异的天际,径直穿透了那位隼族少主的喉咙。
“少主!”“什么人?!”
几个随从妖侍面色大变,前去搀扶隼族少主,却发觉人已气绝身亡。
居然有人胆大包天,敢在妖族王宫杀妖!这简直是天大的挑衅!
“来者何人?!你知不知道自己杀的是谁!”
王寻乌身上的法阵也被残余的剑气击碎,他缓过气来,顺着青蛇又惊又怒的目光回头望去。
眸光一瞬失神。
那人一袭淡绿色道袍,身姿颀长,如松如竹。
白皙俊美,唇色浅淡,眉心一点红痣,让人心口灼然。
就连妖界最妖异多彩的天色都瞬息失了颜色。
王寻乌的视线不自觉停留在那人的眼睛上。
凤眸含笑,顾盼之间光影交错,似乎看谁都有一种别样的温柔和深情,以至于让他都错以为,这个人是特意来救他的。
“杀的是谁?”青年轻笑一声,语调柔和轻缓,“约莫是个欺辱弱者的小人罢?杀这样的人,还需要问清楚名姓不成?”
“你€€€€”青蛇面色铁青,“你想做救人水火的英雄,也得看看自己杀的是谁!你杀了隼族的少主,隼族上下不会放过你的!”
“隼族?”青年迟疑了一瞬。
青蛇以为是他被吓到,正欲说话,青年身侧跟着的蒙眼少年已经淡声开口:“就是十年前上沧澜山妄图强娶师兄,被赶下山的那只隼。”
“唔,不太记得了。”青年歉意一笑,“实在罪过。”
“今日之事,你们休想就这样算了!”青蛇狠声道。
若不拦下这二人,隼族族长届时定会怪在他身上!
这里的动静不小,很快引来了王宫前的宾客。
“怎么回事?”涂山丹在几人簇拥下走过来,目光与绿衣青年一触即分。
“涂山大人。”绿衣青年笑道,“沧澜剑宗前来贺寿,只是瞧见王宫中竟然有人恃强凌弱,欺负一只€€€€”
绿衣青年垂眸,眸光与王寻乌擦过,落在他背后黑色的羽毛上,顿了顿,轻笑,“欺负一只乌。”
“师兄,他不是乌,是朱雀。”绿衣青年身后的少年淡声道。
王寻乌留意到他们之间那股旁人无法插进去的亲昵。
他低下头,默默将脊背上的黑羽收进去。
“朱雀?”绿衣青年讶异挑眉,扫过妖界一众,“师弟莫不是眼瞎了,若是王室,怎么会有妖敢冒犯至此呢?”
他顿了顿,失笑摇头,“这不是把王室的脸往地上踩么?涂山大人,您说是么?”
妖界皆知,辅佐过两任妖王的涂山狐族,脾气都不怎么好,尤其是涂山丹。
但此刻涂山丹却只是以大王寿辰为由,将此事压下,过后再行计较。
王寻乌隐隐明白了什么。
原来对他而言高不可攀的隼族,在沧澜剑宗四个字面前,也不过轻如鸿毛。
他与那位沧澜剑宗的大弟子,更是云泥之别。
众人纷纷离开,方才踩在他背上的隼族少主被妖侍无声无息拖了下去。
宴席上,王寻乌曾想多次向那个人表达谢意,却根本找不见空隙。
直到寿宴散去,他都不曾与那个人说上一句话,更不曾被正眼看过。
后来偶然有一次,他听涂山丹身旁的狐族书童提起,才知道,这从来不是什么英雄救人的戏码,不过是涂山丹与沧澜山之间的一场交易。
妖王继任几百年,别说妖后,偌大的王宫,就连一个美人都不曾有,朱雀血脉后继无人,隼族却繁荣昌盛人才辈出,难免生出夺位谋反之心。
涂山丹早有察觉,便与沧澜剑宗做了一场交易。
沧澜剑宗想要三界和平,妖界可以延续和平契约,但相应的代价便是,沧澜剑宗要帮妖界铲除异己。
至于他,不过是因为恰好挡了隼族的路,无辜被牵扯其中。
王寻乌刚得知这个真相,心中一片落寞,可他也不知这落寞是从何而来。
“涂山大人要见你。”妖侍的声音唤回了他的神智。
他一路跟着妖侍走到涂山大人的居所,却瞧见了一个寿宴结束后便不该再出现在这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