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眼被迫伫立在榻边的男人,淡淡道:“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当我这是什么地方?”
说着,谢盈端着烛台,走回榻边,借着烛光,他每靠近江献一步,蛊虫感应到母蛊,就会剧烈跳动一下。
“师弟不听话。”蛊毒迷人心智,谢盈手握烛台,那烛芯的火焰触碰到江献衣摆,霎时燃了起来,“我要罚你。”
可寻常火焰如何能损耗这副拥有变异冰灵根的身体。
所以那火只烧了半边衣服,就颤巍巍熄灭了。
谢盈意犹未尽,欣赏片刻这副他曾品尝过的身躯后,又想去烧男人另一只完整的袖袍。
被江献徒手掐灭烛火。
屋子里再次陷入昏暗。
江献指节就这样紧紧握在滚烫的蜡烛上,嗓音暗哑:“师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谢盈笑了笑,“我在罚你。”
“这不是罚。”江献道,“这是欺负。”
“师兄,总是这样欺负我。”
一边恶意撩拨逗弄他,让他失控,让他无情道摇摇欲坠,一边又残忍地逼他继续独自一人守在无情道上。
为何独独要这样欺负他。
“师兄不记得,但我记得。”江献继续冷声道,“师兄戏弄秋无际因为喜欢见他气急败坏,利用宋吟时是为方便自己,对闻人渡虚情假意疼爱纵容他是因他足够有趣,能够消磨紫微峰漫长无聊的光阴。师兄,我一直不明白€€€€”
“你欺负我,又是为了什么?”
“记忆既无,你与我说起过去又有何意义?”谢盈淡笑,“就像这烛火,灭了便是灭了,难道还可以无火复燃么?”
下一瞬,江献收回紧握蜡烛的手,烛火再燃。
“……”
“从未灭过,何须复燃。”江献将被火灼伤的手伸到他面前,“师兄,我遮住的从来不是烛火的光,而是你的眼睛。”
谢盈:“……”
或许是因为情蛊的作用无法抵抗,他心头总是浮现起莫名的情绪。
比如此刻,望着男人掌心被烧黑的血肉,谢盈一边因为情蛊感受到心疼,一边却还想欺负得更狠一点。
“师弟。”他上前一步,贴近江献耳边,“你的情骨,也是被我欺负出来的吗?”
“对师兄而言,这重要么?”江献低头,白绸后的眼睛似乎在注视他。
谢盈勾起唇,手绕过他的腰,轻轻按在他的脊骨上,“如果这截骨头也是被师兄欺负来的,那么我可以破例,允许它存在。”
至少此时此刻,他允了。
“师兄,你明知不论你说什么,我都会信。”江献沉默半晌,绷直了唇角,“为何……还要试探我?”
他将谢盈的允许二字,当做考验,当做试探。
一旦他袒露出半分意动,等待他的,就是在即将触摸到月光时被打入无底深渊。
“师弟要拒绝我?”谢盈探出指尖,抚摸男人永远冰冷没有弧度的唇瓣。
“不。”江献攥住了他乱动的手,“我永远不会拒绝师兄。”
“任何事都不拒绝吗?若我让你杀人,让你堕魔,让你被万夫所指呢?”
江献侧头,吻了吻被他握在手里的指尖,“那么我与师兄,同罪。”
同罪。
谢盈眯了眯眼,眼尾勾起一丝愉悦。
他喜欢这两个字。
或许是巧合,在失忆前没能满足的某件事,在此刻被他漫不经心地说出来:“师兄疼你。”
阴差阳错,总会圆满一次。
……
竹屋里的光亮了又灭,灭了又亮。
竹屋一侧的木屋里,闻人渡趴在窗边,盯着竹屋的门出神。
那双总是神采飞扬的狗狗眼此刻黯淡落寞,就连脑后的高马尾都没了精神。
分明他才是被冤枉的那个,师兄不但不可怜他,反而为了柳听奉打他。
闻人渡耷拉下眼皮。
可是师兄生气了。
他不想师兄生气。
师兄就在里面,只要他像以前犯错的时候一样跪下求师兄怜爱,一切不就可以过去了吗?
退一万步说,他就一点错没有吗?
再退一万步说,师兄给他的巴掌,他不也爽到了吗?
师兄怎会有错呢?
师兄定还是疼他的,否则为何只打他,不打别人?
闻人渡猛然坐起身,又充满了干劲,一脚踹开门,化作黑雾往沧澜山下赶去。
【系统提示,闻人渡状态发生改变。】
【闻人渡好感值:9999;状态:自我洗脑。】
沧澜山下,因此刻已是深夜,街上小摊都已打了烊。
除了一处红糖冰粉的摊子。
闻人渡大步走过去,甩下几个铜板。
谁知那小贩居然堆着假笑,把他的铜板推回来,“不卖。”
“为何不卖?”
“别人还是卖的。”小贩微笑看着他,“只是不卖闻人尊主罢了。”
闻人渡歪头笑了笑,“啊,是这样吗?你这样区别对待,不会太过分了吗?”
不等小贩回答,他便操控黑雾,扭断了小贩的脖子。
一根傀儡丝线从脖颈的豁口里弹出来。
闻人渡冷笑一声。
他说呢。
一脚将傀儡踢开,闻人渡站在傀儡原本站着的位置上,开始亲手制作红糖冰粉。
每做一碗,便尝一次味,直到尝到与记忆力差不多的味道。
他又觉得被自己尝过的已经脏了,做了最后一碗。
做完这些,他从袖中放出一只响箭,未久,魔界右护法匆忙赶来。
“尊上?”
闻人渡一手端着红糖冰粉,一手屈起指节,敲了敲冰粉摊子的桌面。
“把这个带回去。”
右护法:“……尊上是觉得魔宫的魔侍每日送冰粉慢了么?”
“你不懂。”闻人渡弯起狗狗眼,“抓住师兄的胃,才能抓住师兄的心。”
“这个摊子,归我了。”
第128章 师弟与道侣,如何相提并论
右护法不太理解,但还是照做。
因为在魔界,没有人可以忤逆魔尊。
闻人渡端着那碗红糖冰粉,以最快的速度回到紫微峰。
竹屋里烛火微灭,证明屋里的人尚未睡。
他整理好衣襟,又用力用手揉了揉眼睛,使之看起来有些红,有些可怜方才罢休。
抬手正欲敲门,忽而有奇怪的声音从屋子里传出来。
那声音因为压抑隐忍而断断续续,尾音甚至发着颤,好像在忍受巨大的痛苦。
闻人渡心头一急,再顾不得什么,猛然抬腿踹开门。
“师兄!”
风雪随着打开的门往里灌,浅绿色的帘幔随风摆动。
帘幔后,人影依偎难舍难分。
闻人渡愣愣站在原地,看见他的师兄面染红霞,被男人抱在怀里,那双修长白皙的手因为难以忍受而在男人宽阔的脊背上留下一道抓痕。
红糖冰粉从手里摔落在地,四分五裂,一地狼藉。
帘幔又动了一下,有剑出鞘自帘幔深处飞出,白色剑芒瞬间逼至他面门。
闻人渡翻身躲过,目光在剑身上晃过。
长明剑。
江献。
他怎么敢……他怎么敢!
嫉恨与愤怒撞破胸腔,深紫色的魔纹从闻人渡脖颈一路覆盖住他的半张脸。
他一边应付长明剑,一边再次闯入竹屋。
屋内,依偎在一起的人已经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