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心 第54章

“可是我们宿舍不能进外人。”应小澄说。

“住我这。”

从不允许陌生人,外人进入自己房子的柏浔,说了句应小澄都觉得难以置信的话。

柏浔看着杨娟和应禾勇,“不想跟我住也可以,我有其他房子。”

柏浔没有一本驾驶证,但他有很多房产证。除了悬铃木的洋楼,其他主要是柏建林帮他打理,大多是租出去了,每个月都能收到租金。

杨娟从不知道他家底如此厚,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倒是一直沉默不语的应禾勇说了句话。

“你当我们在卖儿子?”

应小澄皮都绷紧了,一脸紧张地看着面对墙壁的应禾勇。

在他的记忆里应禾勇是一个人缘很好的老好人,村里谁家有事都爱找他帮忙。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应禾勇跟人说话这么不客气,好像下一句就要骂人了。

杨娟也紧张地扭头,轻推了一下应禾勇的肩膀,要他好好说话。

“我不是要夺走他。”柏浔说。

应禾勇有自己的无法接受,“你可能很有钱,想要什么都能买,但应小澄是我的儿子,不是你给钱给房子,我们就能把他给你。”

空气仿佛又一次凝固了。

只有柏浔没有感觉到,“我不是要买走他,这只是一个建议,你们可以不接受。”

应小澄眼巴巴地看着他们,“爸妈,你们不接受吗?我挺想你们到西山来住的。”

应禾勇有点生气,“过去了,住别人家,吃别人家的?”

他不是嫌弃应小澄没出息,只是听出了应小澄的胳膊腿都进别人家了,话里话外都没拿自己当柏浔的外人。完全是泼出去的水了。

“我有工资,你们吃我的。”

应禾勇没声了,杨娟忍不住说:“那不还是住别人家?”

应小澄低头小声说:“他又不是别人。”

杨娟臊得慌,“这话你放自己心里就行了,别说出来,叫人听见笑话。”

应小澄看柏浔,“我说错了吗?”

柏浔摇头。

应小澄看着父母说:“我都已经决定要跟他过一辈子了,那我们就是一家人,一家人不就应该住在一起吗?”

杨娟突然从他的话里意识到,应小澄并不是在征求他们的意见,而是在通知他们。不论他们接不接受,应小澄都没有打算要跟柏浔分开。

应禾勇也发现了,脸色铁青,但什么也没有说。

-

这天晚上,应小澄不被允许睡折叠床,他被杨娟拉进了土炕那屋。打算应禾勇睡中间,三个人挤一晚。

应小澄长大后就没跟父母睡了,翻来覆去的不习惯,“要不我还是出去睡吧。”

“不行。”

杨娟的声音从土炕的另一头传过来。

应小澄叹了一口气,“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吗?你们也睡不好。”

“你睡你的。”

“我睡不着。”应小澄心里说不出的别扭,总想着一门之隔,孤零零睡在折叠床上的柏浔,“难道我和男人在一起,就不是你们的小澄了吗?”

应禾勇已经闭起眼睛,杨娟也不想再说话了。

应小澄很少跟他们聊心里话,尤其和柏浔有关的,更是从未说过。心想可能父母的记忆还停留在他们小时候,觉得两小孩儿懂什么。

“我不是一时冲动,我也没觉得我离了他就过不好,我就是更喜欢有他的人生。”应小澄对未来的蓝图是这样的,“我想趁着还年轻,多努力努力,将来被选进国家队,参加奥运。如果我老了跑不动了,能当教练我就当教练,当不了我也有别的路子,反正肯定饿不死。”

土炕的屋子静悄悄的,好像除了应小澄都睡着了。

“奖金工资这些我都好好存着,没乱花,要是能买得起西山的房子,多小我都买,然后写上我自己的名字,你们住也行,空着也行。哪天我想自己一个人安静,我就去那里住。我不会跟他过不下去的,因为他也很爱我。我也相信你们对我的爱一点也不比任何人少。”

应小澄盯着家里墙上脱落的墙皮。

“我觉得我是一个特别幸福的人,我很感谢这辈子能当你们的孩子,如果可以,我下辈子还想当你们的孩子,我也还想再遇见他。”

应小澄微微蹙眉,“我连下辈子都不想错过,这辈子也别让我错过了,好吗?”

他是少见经过变声期了,声音还和小时候差不多的人,绵绵软软的,生在西北却不像西北的汉子,像块蛋糕。

性子是软,但打小就不是个好欺负的,是不好捏的软柿子。

脑袋确实不够聪明,可谁要欺负到他头上,他骨子里还是有该有的血性。这也是杨娟和应禾勇放心他孤身去西山闯荡的原因。毕竟是男孩子,不管有多不容易也总该出去闯闯,见识见识。

杨娟的眼眶已经蓄了泪,还未等落下,又听见她不省心的儿子说。

“心心怕黑,我还是跟他一起睡吧。”

杨娟一下坐起来,反手打他屁股蛋子,狠狠几下。

应小澄半真半假地叫疼,意思意思躲了躲。

杨娟内心的感动没了大半,又好气又好笑,“赶紧滚。”

应小澄抓着枕头迅速爬起来,“谢谢妈!”

他摸下土炕穿鞋,担心柏浔已经睡了,轻手轻脚走出去。

刚靠近柏浔的折叠床,睡在上面的人已经朝他伸出双手。

应小澄笑着被抱过去,两个人挤在一张折叠床上,得紧紧抱着彼此才不会掉下去。

应小澄搂住柏浔的腰,凑得近也方便亲,亲完小声说:“我来陪我媳妇睡觉了。”

第57章

应小澄出去了,土炕的屋子才彻底安静下来。

杨娟躺下,侧着面对丈夫,心里空荡荡的,忍不住叹了一声气。

应禾勇闭着的眼因为妻子的叹息睁开,布满老茧的粗糙手掌轻拍杨娟的肩头,像一种无声的安慰。

杨娟说不出当初就不该让应小澄去西山这种话,但是内心深处总忍不住想,如果应小澄没去西山,今天的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当然她也知道这是一种完全没有可能的如果。她生的孩子她最了解,认准的事情比谁都倔,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没人能拦得住应小澄去西山,除非他自己不想去。

“为什么两个孩子会变这样?”杨娟小声地问丈夫。

应禾勇摇摇头。

“因为小时候感情好?”杨娟不明白,“这也算不上青梅竹马,心心在这里一共就三年。”

应禾勇还是没有说话。

杨娟想着柏浔那张从小美到大的脸,又忍不住叹气,说:“咱儿子是不是就喜欢心心那张脸?”

应禾勇终于说点什么了,“他是喜欢。”

小时候应小澄就没少说心心你真好看,要不是心心性子冷,那难搞的脾气但凡软一点点,可能都要被应小澄天天抓着亲脸蛋。

亲爸妈都搞不清楚应小澄到底为什么就那么稀罕心心,捧得像个宝贝,好像人家是他养大的。

杨娟回想小时候的应小澄,有好吃的一定得给心心留一份,有好玩的也要拉人家一起,心心不玩他也不想玩。

也不知道跟谁学的,小小年纪就知道要怎么心疼人。应小澄哄心心她是见过的,小猴儿嘴甜得像抹了蜜,路过的蚂蚁都要脸红。

短短几个小时,她像把这辈子的气都叹完了,“太晚了。”

应禾勇拍拍她的肩,让她别想了,“睡吧。”

-

次日清晨。应禾勇第一个醒的。

他像平常一样走出屋子,准备到院子洗漱。推开门就看到折叠床上抱在一起睡的两个人,顿时眼睛像被针扎了一下,迅速扭开头,阴沉着脸,眼不见为净。

应小澄被他的动静吵醒了,仰起头,眯着惺忪的睡眼小声叫了声爸,但应禾勇已经走出去了,没有听见。

被他抱着的柏浔听见了,睁开眼说:“叫我什么?”

应小澄躲着笑,“叫我爸呢,他刚出去了。”

柏浔坐起身,微卷的黑发蓬乱,肉眼可见的手感好。应小澄想摸就摸,趁柏浔还在醒神,双手十指陷进他的头发里,一边摸一边觉得神奇,刚睡醒的声音闷闷的,还有点黏,“你的头发为什么是凉的,是觉得冷吗?”

柏浔低着头,说:“不冷,什么时候走?”

应小澄刚恢复记忆就在担心落下的训练,想早点回去。

“你看看机票。”

柏浔拿过手机看航班。

应小澄还没玩够他的头发,找了根杨娟的皮筋给他扎头。柏浔的头发不算长,只是发量多,勉强能在头顶扎个小揪。

他正想给柏浔扎两冲天揪,屋里杨娟也醒了,走出来看到应小澄和柏浔在一张折叠床上,倒不意外他们一起睡,只说:“你干吗?”

应小澄扎完了,一只手扶着柏浔的下巴,另一只手罩住他的后脑勺,“好看吗?”

杨娟看着柏浔面无表情看手机的脸,心想这孩子长大了真是不一样,这要是以前那个心心,应小澄碰他头发的第一下就该挨打了。

“你别把心心弄疼了。”

柏浔说:“不疼。”

应小澄取下两根皮筋,“我扎得很松。”

杨娟往院子走,说:“醒了就快起,煮粥去。”

应小澄应了声好,飞快亲了一下柏浔的脸颊,下床穿鞋,“你吃几个鸡蛋?”

“不吃。”

“我帮你吃蛋黄。”

“一个。”

应小澄的生活能力都是杨娟教出来的,他们家从不惯男孩。脸还没洗就得去厨房洗米把粥和鸡蛋先煮上。小时候家里农忙都是应小澄做饭,做完饭再去田里帮忙。水阳村的男孩大部分都是这样教养出来的,因为长大了就是家里最大的劳动力。

厨房的柴火在慢慢烧,应小澄站在家门口刷牙,不一会儿柏浔也走出来,电动牙刷的声音嗡嗡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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