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大腿被刀砍断的时候,贺澄被血染红的眼睛里,看见了刽子手狰狞用力到青筋暴起的模样,大腿的骨头有些硬,可能不好砍吧。
贺澄想,求求了,快点让我死掉吧,好疼,好疼啊……
那钻心的疼,让他的意识逐渐模糊,久久没有刀再落在他身上,最后他看见的人脸,模糊又熟悉,脸上带着不可能出现在那人脸上的惊恐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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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君渊的视线被血染红,他极尽失态地奔向躺在血泊中的男人,右腿的三截残肢像是垃圾般扔在角落里。
“贺澄!”顾君渊目眦欲裂。他回到这个时间的点,再打那个勒索的电话已经关机。他只能以最快的速度找贺澄。
但还是晚了,贺澄的一条右腿已经断了,还是被人一截一截生生砍断的,他不敢相信如果他再来晚一步会怎么样。
他抱着贺澄逐渐变冷的身体,控制不住地眼泪往下掉着,崩溃地抱着他往外走,整个人显得有几分疯狂,伤心到极致话都说不出来了。
在冰冷的海边,某个少年的心已经沉入了黑暗的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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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澄缓缓睁开双眼,入目一片雪白,他以为自己来了天堂,这是对他来说,是最满意的结局。
但是耳边的声音将他拉回了现实。
眼前的人有些熟悉,他母亲治病的钱就是在他手上拿到的。而顾总也是他的金主,带着他出席酒会,让他帮忙喝酒。
贺澄视线有些淡,如不是喜欢,他怎么会帮着他那么不要命地喝?
他幻想着这人的目光能一瞬间停驻在自己身上。
但是最后的结果呢,他原来是李长宇的替身啊,既然已经有了必死的结局,那为什么还要救他……
“贺澄,你醒了……”他看起来有些可怜,双眼布满了红血丝,似乎彻夜彻夜地没合眼。但是他贺澄像心疼不起来了。
贺澄脸色惨白,白得连血管都能隐约看见,他成了一张纸,似乎随便就能被撕烂。
他轻轻把自己的手从顾君渊手中抽出来。
他闭上眼睛,不想看见任何人,他只想死。
他从来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他从前不怨任何不公,那是因为但凡还有一丝希望他都能抓住,他都能安慰自己所有的事情都会变好。
但是当所有希望被碾碎,他柔软的心脏像是被毒汁侵染,他恨着所有人。
贺澄耳边传来了细小的抽泣声,只觉得心烦,艰难转身背对着声音响起的方向。
很快声音消失了。
他闭着眼睛能感受到自己空荡荡的右腿,他清楚地知道他已经变成了残疾,脑海里关于李长宇和顾君渊的爱情故事线却十分清晰。
他只是一个炮灰而已,他的死也好,他的出现也好,都只是为了李长宇和顾君渊的爱情。
很好,真的非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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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吃一点东西。”顾君渊看着躺在床上一直装睡的人,语气有些无奈:“腿的事情,我们再想办法,我保证你一定能像正常人一样行走……”
“像正常人一样?”贺澄狭长桃花眼睁开,苍白如死人的脸上全是极端的恨意,“你愿意把你的腿砍下来,跟我一样吗?顾君渊。”
“收起你假惺惺的同情心,现在知道安慰我能像正常人一样了?当初那些人给你打电话,你直接拒绝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有一天会这么惨?你为什么要救我?让我死了不行吗?”
“不行……”顾君渊嗓音艰涩嘶哑地反驳道。
“为什么不行?你不是想看我死吗?”贺澄双眼赤红,有些激动的一把扫落滚烫的粥,粥落在顾君渊手背上,被烫出了一片红。
“你别这样,求你了,贺澄……”顾君渊眼圈发红,眼底的沉痛和心疼太过于明显,贺澄想忽视都难。
“顾君渊,你那是什么眼神?嗯?”贺澄歪着脑袋,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唇角勾起一抹冰冷顽劣的笑。
“你不是我弟弟的男朋友吗?为什么现在守在我的病床前呢?”
“我不过是我弟弟的挡箭牌不是吗?你怎么到我这里来哭丧了呢。”
这几句话,几乎将顾君渊逼入绝境,他手背被烫伤,犹如火烧一般。但是比手背更疼的是鲜血淋淋的心脏,它正在一阵阵绞痛。
眼前的爱人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这甚至是他推动造成的,他觉得内疚伤心,却没有办法让时间倒流。
贺澄心底浮动一个念头,他望着明显憔悴不少的顾总,轻轻呢喃一句话:“顾君渊你不会告诉我你移情别恋,喜欢上我的吧?”
“……”顾君渊抬眼看着他戏谑的表情,知道自己如果承认绝对会被他用语言更难听地攻击,可是他还是垂下眼承认了:“是……”
贺澄静了几秒,嘴角挤出的那抹微笑瞬间变得冰冷,他骂了一句:“真他妈的贱。”
“你他妈和李长宇那个贱人天生一对,少他妈在我面前放屁了……”
贺澄骂得很难听,因为他看见顾君渊眼圈红了,垂下睫毛的瞬间脸颊上滑过一串泪珠,眉宇间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滚出去,看见你就恶心。”贺澄一下扫开桌上的东西,面容狰狞憎恶,因为情绪过于激动脸上染上了几丝粉红,眼泪崩溃般落下。
在说什么屁话啊,顾君渊喜欢他?喜欢他会让他变成这样吗?
这就是顾君渊的喜欢?
顾君渊站在他病床前,双拳紧握,看着极尽疯癫的贺澄,他从来没有用这么重的话骂过他,他从来不会让他这样掉眼泪的……
他不敢离开,他怕贺澄会毫不犹豫地离开他。
顾君渊叫了护士,给贺澄打了镇静剂,他才勉强安静下来,同时需要输营养液,因为他不肯吃饭。
顾君渊一直在他身边照顾他,但是贺澄看见他就摔东西,甚至会和顾君渊动手,像个情绪失控的神经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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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住院后的一个星期,李长宇还是站在了他面前,他脸上带着愧疚和关切,双眼红扑扑的,像是死了爹。
“哥,你没事吧。”李长宇手上提着母亲准备的鸡汤。
他不知道世界为什么一下变得天翻地覆了。贺澄残疾了,但是他被顾君渊保护起来,不准任何人探望,同时顾君渊也有一星期没和他见面了。
李长宇有隐隐地猜测,却不想承认。
“傻逼。”贺澄靠在床上,没什么力气,看着他的眼神带着一丝轻蔑,轻声骂道。
“你……”李长宇没想到自己好心关心,却挨了骂,顿时觉得非常委屈,看向旁边沉默的顾君渊。
顾君渊垂着眼,没看他,他之所以让李长宇来看望贺澄只是想让他们激起他的一丝求生欲也好。但是看情况,兄弟两人的感情也不见得多好。
贺澄见两人的模样,胸腔内倏地便燃起了一簇簇的火苗,他扯起一抹冷笑,看向顾君渊:“顾君渊,你过来。”
顾君渊有些惊愕地抬眼,似乎没想到他居然会主动让自己过去,他不受控制地抬脚朝着他靠近。他看得见贺澄眼底的恶劣闪动的眸光,但他舍不得放弃靠近他的机会。
贺澄拉着他的衣领,猛然拉近两人的距离,张嘴亲在顾君渊薄唇上。
顾君渊微微瞪大眼睛,却发现贺澄的眼睛自始至终都是看着李长宇的,眼底带着挑衅,带着冷漠,还有一丝毁灭性的疯狂。
贺澄张嘴咬在他唇上,直到血腥味在两人唇瓣间蔓延,他看见自己的好弟弟脸色大变,瞬间变得苍白,随后他大叫着冲了上来。
在李长宇手伸到他跟前的时候,贺澄松开咬住顾君渊的嘴,一把推开顾君渊,用力拧住李长宇的手指,将人拽了过来。同时一把抓着他的头发,拳头已经落在他鼻子上,鼻梁骨被打断的声音。
李长宇瞬间发出一声惨叫,鼻血横流,他张牙舞爪地反抗着。贺澄躺在床上,身体又虚弱,那一拳几乎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李长宇挣脱开,捂着鼻子摔在地上,恨恨地看着贺澄:“嘶,你敢打我?”
贺澄舔了舔唇瓣的鲜血,脸上因为嘴唇的颜色变得艳丽,他指缝间是刚刚拽掉的头发。
“对,就是打你,没□□的白眼狼,哦,有□□,不然顾君渊喜欢你什么呢?操你大爷,老子对你不好吗?你要利用我?啊?”贺澄盯着他,“你早知道我那一百万怎么来的吧,你是不是特享受看着我像条狗似的讨好顾君渊,却什么都得不到的样子,嗯?”
“我现在废人一个,你还有什么好装的,你说出来啊,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牛,我什么都抢不过你?”
李长宇红着眼,捂着疼痛难忍的鼻子,狠声骂道:“是啊,我早知道你喜欢顾总,但是顾总他根本不喜欢你啊。”
贺澄看着他有些嫉妒的模样,觉得好笑,不得不承认一开始顾君渊找上他的时候,他确实因为他的长相和钱财对他产生过好感。
但是顾君渊对他没感觉,他也不是个追求童话故事的人,自然就对顾君渊没有感觉了。
“不喜欢我吗?你确定嘛。”贺澄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身体虚弱得只能靠在床头,他强撑着看向旁边唇瓣带血的顾君渊。
“你跟他分手,我就操/你。”
顾君渊心底蓦然一疼,难过又羞耻,彻底知道现在他在贺澄手上不过是报复李长宇的一颗棋子而已,他凤眼闪过伤心,视线落在李长宇身上。
李长宇怔怔看着眼前的男人,眼底带着哀求,似乎预感到了什么,轻声说:“不要,君渊……”
“我们分手吧。”顾君渊却没有理会他的求饶,表情有些冷淡。
这话出口的瞬间,李长宇崩溃地哭出声来,大喊着:“不行,我不要,你不能喜欢他……”
他甚至觉得贺澄做了什么,所以对着贺澄乱吼起来:“你到底做了什么?贺澄你这样做不得好死的……”
“你觉得我现在还怕什么?我恨不得拉着你们一起去地狱……”贺澄轻轻笑着,艰难抬起手扯了扯顾君渊的衣袖:“来,奖励你一个亲亲,乖狗。”
顾君渊浑身紧绷,耳边是李长宇的惨叫,视线内是贺澄那双狭长薄凉的眼,带着非常明显的戏弄,真的像是在把他当作狗一般地戏弄。
李长宇被人抓了出去,隔着老远还听见他的叫嚷声。顾君渊觉得浑身发冷,视线有几分模糊,鼻头发酸。
他缓缓凑近贺澄,在他冰冷的唇印了印,看见了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贺澄捏住他的下颌,低声问他:“你亲过李长宇嘛?”
顾君渊下意识地回答:“没有。”
“没有?骗人,我看见你亲过的。”贺澄是亲眼见过两人亲嘴的,就在他家楼下,顾君渊送李长宇回来。
顾君渊怔了怔,脑海里新出现的记忆,确实是他和李长宇的,但是那段记忆像是一套没有感情的公式,直接刻在他脑子里了。
他和贺澄的十年感情才像是他亲身经历,刻骨铭心的。
贺澄盯着他白净的脸,嗤笑一声,伸手轻拍开他的脸,轻飘飘一声:“真脏。”
顾君渊瞬间感觉有一双手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连呼吸都变得困难,每次呼吸都感觉肺腑有刀片在割。
“你还和李长宇干过什么?”贺澄突然来一点兴味般问着,苍白的指间捏着他的下巴,盯着那双清冷的凤眼,问他:“太脏的东西我可不要。”
“我贺澄清清白白一个人,凭什么要捡脏东西玩儿。”
贺澄这句话如同两把刀在顾君渊原本就伤痕累累的心上刺上两刀。他望着那双掺杂着讽刺的桃花眼,忍着疼说:“没有,没有什么了。”
“我不信,就你这我招招手就来的贱样,你能忍住不对李长宇做什么?”贺澄看见他苍白的脸莫名觉得爽了,他痛就是要他们一起痛才好啊。
凭什么只有他的人生被毁掉,其他人还能恣意潇洒?
见他不说话,贺澄用手在他脸上拍了几下,“哑巴了?”
“我和他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顾君渊弯着腰被他捏着下巴,他的清浅呼吸洒在他脸上,却半点不觉得亲密。
“哦,那你要做我的狗嘛,顾总。”贺澄盯着他的眼睛,弯着眸开口,手指还在亲昵地摩挲着他的脸颊。
顾君渊闭了闭眼,额间青筋微微凸起,有什么地方在无声地流着血,他喉结滚动,几乎艰难地说道:“要……”
“要个屁,滚出去。”贺澄原本带着笑的眼睛瞬间冰冷,阴晴不定地一把拍开顾君渊的脸,“太他妈脏了,我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