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烈在掩蔽物不远处收拢了翅膀,黑暗之中他身上的黑袍是最好的掩饰,他快速观察四周后推门而入,视线紧紧盯着床上的身影步伐飞快。
宽厚的大掌贴上额头。
入手的热度已经到达了心惊胆战的地步,安德烈不敢耽误,他拧开纯净水的瓶口,掏出退烧药。
指尖覆上那烧红了的脸颊,安德烈小心翼翼地扶起温漓的头,笨拙地劝告着温漓张嘴吃药。
此刻的温漓已经烧的迷迷糊糊,已经认不出人,此刻的安德烈于他而言是梦魇中的恶鬼,他浑身颤抖地推拒着。
脸颊上感受到一点刺痛,安德烈并未在意。
他热的几乎要化在他的手臂上。
时刻都想要缩回被子里将自己包裹的动作,是缺乏安全感和害怕才会做出的举动。
他到底遭遇了什么?
看着浑身发抖喊着“不要”的温漓,安德烈狠狠心,强硬地将对方的双手拢起束在头顶。
“不,不要,不要碰…唔!”
两只修长的手指捏住了脸颊脸侧的软肉,烧红的唇畔被迫朝外嘟起。
安德烈抬腿压住了温漓乱踹的双腿。
退烧药被强硬地塞入口中。
“呕€€€€”
一双大手抵住了滚烫的唇畔。
纯净水被举起。
安德烈低下头。
寒凉的水汲取了热量变得温热,缓缓地流入唇畔口腔,咽喉被迫吞咽连带着苦涩的药片一同落下,进入咽喉食管,滋润了几乎被烧化了的肺腑。
温漓终于不再挣扎,他被捉着的手腕失了力道,无力垂下。
安德烈移开了压在温漓身上的小腿。
倒在床上的身影无意识地张着唇,殷红的舌尖朝外露着,像是有些不满甘霖的远离。
安德烈下意识地抿了抿唇,滚烫湿滑的触感仿佛仍旧停留在唇齿之间,呼吸微顿,他抬手扶起了温漓,轻轻扶起他的下巴。
一杯温水再度入腹。
舌尖在沾了湿润的嘴唇上轻轻扫过,喝饱了水也解除了干渴,它终于不再贪婪地探求。
乖乖地,他靠在安德烈的胸膛上睡着了。
看着靠在自己怀中昏睡过去的温漓,安德烈眸色沉沉,他垂眸看了眼指尖沾染的晶莹,轻轻在衣角蹭了蹭。
鼻尖萦绕着一股淡淡的香味,像是裹着花香的雨水,隐隐约约带着点熟悉的腥味,滑腻又冰凉,安德烈鼻尖轻动下意识地深吸了一口,双手抱着昏睡过去的温漓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不再动弹。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退烧药终于在后半夜起了效果,感受到怀中的温度恢复正常,昏暗中那双一直保持警醒的金眸终于放松。
慌乱中被丢在床榻上的物件被一只大手捡起,冰凉的药膏被细心地捂热一点点涂抹上破皮的伤处,粗糙的纱布缠上伤口,将一切遮掩。
细细簌簌的声响直到白日将炙热的光线洒向这片土地才堪堪停下。
一点点将所有的狼藉收拾了个干净。
*****
房间中上升的温度和晃眼的亮度打搅了床上疲惫的人,睫毛微颤后他睁开了眼睛,空中的飞尘让他再一次意识到自己此刻处于一个陌生的世界。
四肢和背脊传来的疼痛让温漓皱紧了眉头,他做了一晚上光怪陆离的梦,湿冷的湖水中朝他张开血盆大口的蛇,狰狞的凶兽,无数双看不见脸朝他抓来的大手……他一直在跑,一直想逃,就在他精疲力竭的时候梦境忽然换了一副模样。
他梦见自己变成了豌豆公主。
面前是铺了一层又一层的床单,可本该柔软入云朵的床铺却磕得他生疼,但是因为这床铺太过温暖还能勉强接受。
温漓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是因为从未睡过柔软大床产生的执念吗?毕竟无论是在学校八人宿舍狭窄的硬床板还是垃圾星废旧金属勉强凑成的床都和柔软的云朵相差太远。
混沌的大脑逐渐清醒,温漓眨了眨眼终于意识到自己此刻身在何处。
墨色的眼眸蓦然睁大了。
混沌如浆糊的大脑被眼前的场景猛地一激,清醒的过了头。
温漓咽了咽口水。
此刻的他正靠坐在一个怀抱中,熟悉的温暖自后背传来,一双有力的手臂将他牢牢扣在怀中,像是禁锢更像是保护,腰部之下被棉被遮挡,但是温漓凭借着自身的触觉依旧清晰地勾勒出那几乎可以成为旖|旎的风景。
背心贴着胸膛,他们双腿交缠。
他……没穿裤子。
这真是一都不敢动了。
这个姿势……
难道梦里一直磕着他难受的东西就是这个?
为什么他只套了件外套坐在安德烈的怀里?昨晚发生了什么?
大脑混沌如同浆糊,太阳穴因为回想昨晚发生的事情开始抽疼。
温漓微微动了动僵硬的手指,思索着该如何在不惊动安德烈的同时移开圈在他身上的手臂。然而这等苦恼并未困扰他太久,他身后金色的眼眸已然悄然睁开。
额头被温热的手背覆盖,温漓浑身一僵,下意识闭上眼。
额头上的动作很轻,像是怕打扰了他的休息,温漓感受着不属于自己的温度,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闭上眼睛装睡。
额头上的大掌移开:“不烧了。”
平稳无波的语气中,温漓莫名听出了一点高兴的意味。
不烧了……
对,他昨晚好像发烧了。
温漓努力平缓呼吸,假装被打扰了睡眠微微躲了躲。
腹|下被什么滑腻的触感擦到,安德烈看着偏离开自己胸膛的温漓圈在对方腰间的手微微使力。
正在忐忑装睡的温漓感觉腰间被抬了抬,下一刻他平平整整地躺在了床上。
细细簌簌的声音响起,温漓忍不住将双眼睁开一条细缝。
他看见了背对着自己的身影,宽肩窄腰,流畅的肌肉线条没入腰窝。
下一秒,他撞入一双平稳无波的金色眼眸。
温漓:……
他现在装睡还来得不及吗?
叠的方方正正的衣物递到眼前,最上头的是他自制的简易口罩。
温漓睁大眼睛,后知后觉地朝自己脸上摸去,入手根本不是粗糙的布料,他用来遮挡脸的简易口罩不见了。
眼睛中闪过一丝惊恐,他捂着脸低着头,脖子僵硬的好像枯树。手指慌慌张张朝后颈摸去,特意扣的绳结依旧牢固,感受着布条粗糙熟悉的触感温漓松了口气。
还好,脖颈没被看到。
雄虫的身份没有暴露。
温漓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入眼依旧是那双冷静的仿佛不会沾染半分情绪的金眸。
忐忑不安的心莫名地安静了下来。
“你淋了雨昨晚发了高热,我脱了你的衣服,给你喂了水。”
安德烈没有说温漓的口罩是他在梦魇中挣扎时自己弄掉的,对方发了高热就算口罩没掉后头喂水吃药的时候他也会摘下,说与不说没有区别。
紧握着被子的指骨因为用力泛着青白,控制不住地微微发颤,像是在害怕。
安德烈退后几步,低声:“抱歉。”
温漓本来还很紧张,可是安德烈这一声低低的抱歉莫名让他心中纷乱的情绪化了大半。
“你先穿好衣服,我不看你。”
看着站在自己三步开外背对着自己的身影,温漓抿了抿唇朝放在床边的衣物伸出手。
细细簌簌的声音响起,然后下一刻忽然消失,一声惊呼。
安德烈忍住回头的动作,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关切:“你怎么了?”
温漓看着自己腰腹手臂以及大腿上缠绕的纱布神色复杂,指尖划过伤处摸到了陌生的滑腻感,他嗅到了药膏的味道。
纱布,药物……
头脑中似乎有什么破碎的画面浮现,口齿之间仿佛还能感受到苦涩的味道。
温漓瞳孔缩紧,他想起来了。
昨晚他发了高热,有人喂他吃了什么。
那几乎要将他烧死的高热能褪去,他吃下的大概率是退烧药。
这里除了他就是安德烈,喂他吃药不可能是别人。
可是,安德烈是从哪里得来的药?!
温漓心头一跳,猛地扭头看着信守诺言背对着自己的安德烈,他哑着嗓子叫了一声。
安德烈立刻回头。
四目相对,他看见了一双沉黑如墨的眼眸,那双眼中含着什么剧烈的情绪,清晰地映出他的倒影。
他的买主穿好了衣服,朝他举起裹着纱布的手,他苍白缺水的唇畔紧紧抿着,背脊微微发颤。
安德烈清晰地记得那背脊有多么单薄,倚靠在他怀中每一次呼吸都会下意识地轻颤,最后终于在他笨拙地安抚下逐渐平缓。
温漓的墨眸紧紧盯着安德烈,他已然发现安德烈脚腕上的铁链消失了。
同时消失的还有他拴在门上的铁链,那条铁链足足有婴儿手臂粗细,钥匙仍旧还在他睡前放置的地方。
温漓吸了口气强行让自己冷静:“门上的铁链去哪里了?”
“被我掰断了。”
温漓目光落在安德烈的脚踝上:“脚链也是?”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