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知道真相的时候温漓仍然忍不住吃惊,但更多的是惊慌和后怕。
他还以为铁链锁门很安全,看来是他太天真了。原来雌虫的力气如此巨大,他这些天一直都是用铁链锁门才得以安睡,自诩心细考虑周到,现在看来真是可笑。
温漓抬起眼看着不远处的安德烈,语气冷冷:“你既然能掰开铁链为什么没有离开。”
安德烈清晰地感知到了温漓的变化,对方看着他等待眼神很冷很凉充满了警惕,和昨晚毫无防备窝在他怀中的模样截然不同。
安德烈缓缓放下抬起的脚:“你救了我,我要报答你。”
温漓愣住了。
农夫与蛇的故事见得多了,他都忘记了还有田螺姑娘的故事。
安德烈想要报答他。
这话温漓并非第一次听了,但是却是第一次被他放在心上。
他看着安德烈的眼睛,那双眼睛明亮,像是高悬于天空的太阳,青天白日之下全然是光明磊落。
很难怀疑拥有这样一双眼睛的人会心怀不轨。
他应该能相信他。
温漓听到自己的心在说话。
毕竟有哪个心怀不轨的家伙会留下了等候苦主的质问?
无论他怎么想,在他发烧期间安德烈照顾他这一点就是事实。
人总是喜欢论功劳,但安德烈却什么都没说。
温漓见过许多人干一点点小事口中时刻念叨着,生怕别人不知道。
压下心里的胡思乱想,温漓指了指手臂裹着的纱布:“这些药物哪来的?”
温漓非常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他身上的星币少得连听个叮当响都不成,根本不可能买到垃圾星昂贵的药物,至于安德烈,他能沦落到成为奴隶,就算身上有钱大概率也被被人洗劫一空。
他和安德烈凑在一起就是一加一等于俩,俩个倒霉蛋。
不过安德烈是军雌,能徒手掰断铁链,武力值绝对不低,这些东西大概率是抢来的。
然而安德烈的回答否认了温漓的猜想。
温漓皱眉:“你说这些都是你换来的?”
他的语气带着明晃晃的质疑。
安德烈没有说话,只是直视着温漓的眼睛不闪不避。
他说的是真话。
温漓从安德烈的眼中读出这层意思。
所以说这些东西是安德烈换来的?!
用什么换的?
温漓的呼吸猛然急促,他伸手将站在床边的安德烈猛地一拉,捞起衣袖急切地在他身上摸索:“你不会是……?”
温漓身上仅仅套了一件外套,他朝前探去的动作露出了腰腹一小截白皙的肌肤和胸前大片的锁骨。
白的发亮,精致晃眼。
安德烈视线微顿,不着痕迹地撇开眼。
没发现安德烈身上有那些见不得人的痕迹,温漓松了一口气,可旋即理智又将他的思绪拉回:“这些东西都价值不菲,你用什么换的?”
用什么换的?
安德烈看着一脸焦急望着他的温漓,缓缓垂下眼眸:“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不过是嘉奖的勋章。
在生命面前荣耀并不重要。
他能得到一次也能得到第二次。
温漓合理怀疑安德烈在骗他,他在垃圾星待了一百多天深切地知道这几样东西有多珍贵,如果安德烈没有撒谎那他交换的物件绝对非常珍贵。
可安德烈都沦为奴隶了,身上怎么可能有值钱的物件。
温漓瞪大眼:“你不会和什么不三不四的家伙签订了不合理条约吧?”
看着眼含担心再次扑在他身上寻找奴隶印记或是伤口的温漓,安德烈微微撇开眼,手指将温漓身上散乱的衣物不着痕迹地收拢:“你想多了,没有不合理条约,我藏了点东西。”
温漓满眼狐疑:“什么东西。”
安德烈看着头发散乱等着自己的温漓,右手抵唇:“不重要。”
这下,任凭温漓如何询问安德烈都不开口了,他只是轻声说着不重要就用其他话题将温漓的询问轻轻揭过。
温漓定定地望着安德烈,心中仿佛有一小角忽然坍塌。
能在垃圾星换来纱布药物的物件足以换得一个偷渡机会。
若是不行,安德烈也选择可以逃跑后用那个物件换取钱财离开E区这个鬼地方,完全可以不管他的死活趁他高烧的时候离开。
可是安德烈没有这样做。
他没有抛下他逃跑,照顾生病的他,在他醒来后也没有讨功劳或是挟恩图报。
他看起来很可靠、值得信任,默默收拾好一切。
他看起来很正直,看了他的脸没有任何狎昵的动作和神情。
温漓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脸,高热过后的脸颊带着点潮红,拿着口罩的手指摩挲许久,最终还是没有戴上。
一直独来独往,小心翼翼掩藏着身份、遮挡着容貌,害怕被伤害,害怕被折磨,害怕会死去,但现在忽然有一个人看见了你的脸,在最脆弱的时候也没有伤害你,他照顾生病的你,用仅有的财产换来了救命的药物。
常说患难见真情,温漓有些忍不住了。
他想要一个陪伴。
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一直以来他都是一个人,他感到孤独。
孤独。
很孤独。
一个人独来独往,并不表明他习惯了孤独。
软弱的情感像是恶魔一般不断低语着将理智赶跑,温漓忍不住偏头打量安德烈。
就算是疲惫也难以掩盖这张脸庞的英俊,棱角分明的下颚似乎透露着硬朗的男子气概,抿紧的唇畔好似表露坚毅和刚强,垂落在身后的银发给他添了几分贵族的气息。
除了那头漂亮的银发,其实他那个被冷落在橱窗之中的洋娃娃一点都不像,他并不像没有自主能力的洋娃娃日复一日地等待着,他像是驰骋在马背上的骑士,坚强勇猛、战无不胜。
安德烈很坚强。
他看起来很值得信任。
第011章
喉咙里头漫上来一股痒意,温漓皱着眉偏头,本以为咳嗽几声就能停止,没想到喉咙的刺痛仿佛天雷勾动地火,一发不可收拾。
“咳咳咳咳咳€€€€”
眼角溢出生理性的泪水,他趴在床边捂着闷痛的胸口。
下一刻,眼前就多出一杯水。
道谢的声音被不停地咳嗽声打断成几节,温漓捧着杯子仰头喝水,他喝的有些急,一点水渍溢出唇角,但很快就被灵活的舌卷了进去。
他身上的衣服不合身,此时的姿势让他露出一小段腰后的肌肤,白的晃眼。
安德烈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
温漓咳嗽地太厉害牵动了胃部,咳着咳着就开始反呕。然而胃中空空,除了酸水什么都没有,食道口腔漫上一股酸意,温漓呕得眼泪都出来了。
抓在腰间的手指泛着青白,死死按着。
一杯水硬是分成了三次才终于喝完,胃部的疼痛让温漓本就不多的力气消失了个彻底,仿佛变成了被掏空内里的枯树,蜷缩着倒在床上紧闭双眼。
温漓的右手死死按住自己作乱的胃部,那力道大的似乎要将那块血肉活活抠出来,他仰起头,眼角蓄积的泪水滑落。
“很疼?”
耳畔低沉的声音响起,一只大手带着烫人的温度覆上他按着胃部的手,笨拙但小心地揉了揉。
温漓浑身一颤,他抬起眼。
看见了安德烈带着担忧的眼眸。
他的眼神让温漓有一种错觉,仿佛他是什么易碎的物件。
温漓忽地感到鼻头一酸,眼眶湿热。
这么多天了,第一次有人问他疼不疼。
安德烈的神情更加慌乱,他看着眼前忽然湿了眼眶的温漓几乎是手足无措的慌张:“这样会不会好些?”
安德烈一直知道自己不会讲话,教习他的老师不知骂过他多少次嘴笨,所谓的兄弟也明里暗里嘲笑他,做的再好又如何没有一张巧嘴讨赏撒娇,只能做那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落在腹部轻揉的手掌僵硬,他绞劲脑汁想出来的安慰笨拙又生疏,让温漓忍不住想笑,又忍不住想哭。
温漓不喜欢哭,他很少哭,有人心疼眼泪才有作用。
活了二十多年从未觉得眼泪有用的他现在终于体会到这项武器的作用。
温漓抿着唇,低声道:“肚子饿了。”
他垂着眼没看安德烈,他从未和谁示弱过,但是被人关系的感觉太好,他没忍住说出了真心话。
他真的很饿,昨天吃的糖水罐头根本不顶用。
话音刚落,温漓的肚子就像是为了证明什么一般咕噜咕噜叫了起来。
温漓的耳朵蓦然一红。
他觉得自己不知道犯什么蠢,肚子饿了和安德烈说有什么用处,拿着星币去买压缩饼干才是正道。
腹部的抽疼总是一阵阵的,熬过去就好了,温漓撑着虚软的手臂坐起来:“你也饿了吧,我出去买点食物回来。”
温漓嘴角掠过一点弧度,像是欺人也像是自欺:“我已经好多了,一点疼没什么的,得起来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