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你能奢想的。”
满地血腥味中,毫无情感的声音比垃圾星的寒夜更冷寒,明明是正午最烈的时候,阿廖卡却后背发凉脊骨发颤,他攥紧手中的星币低下了头。
弱肉强食,靠的都是自己的本事。
强大凶兽在猎物身上留下的印记会让贪婪的鬣狗知难而退。
安德烈理所当然觉得阿廖卡配不上温漓。
他这个想法再看见温漓朝他笑得时候越发分明。
“你回来了?”
带着笑意的墨色眼眸一变,化为担忧。
“你身上是怎么回事?”
“怎么这么多的血?”
鼻尖闻到一股极浓郁的血腥味,温漓的心在摸到黑袍上的血时猛地悬起,安德烈知道向来沉默少言,极有可能受了伤不说。
“哪里受伤了?”
安德烈看着温漓匆匆忙忙撩起他的衣摆,看到他微微抿起的唇,眉宇之间的担忧。
“嘶€€€€,伤口怎么裂开了,疼吗?”
明明受伤的不是他,可他看起来却难受的要哭了,如此的……
娇气。
安德烈垂眸,腹间早已被血染红,强悍的复原能力让破碎的内脏愈合了七七八八,裂开的是表皮,只是看起来吓人,这点疼痛比其他曾经受过的伤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他曾被激光穿胸而过,也曾被抽出脊骨。
S级别的军雌有强悍的复原能力,除了他的羽翼其他的一切都可以复原,不过是时间问题。
他经历过测试,一般三至四天能长出血肉器官,骨头的话会慢一些,但是十天之内必能长好。
疼痛对于他而言像是影子,如影随形。
从来没有谁问过他疼不疼,只在乎他会不会死。有些事情必须藏在肚子里,有些话绝不能说出口。
他的师长没有,他身居高位的雄父更不会。
现在温漓问了。
莫名其妙,好似鬼使神差,安德烈开了口。
“疼。”
他从未说过疼,不知道说这种话时语气得软,硬邦邦地从口中吐出不像撒娇更像是一场严肃的书面汇报。
温漓第一天见到安德烈就知道对方的忍痛值有多高,他被他从笼子里解救出来的那天浑身破烂成那样也没喊过疼,现在忽然喊疼,这伤口一定非常严重。
温漓慌了神:“疼,疼,疼的话怎么办?”
明明是他问的自己,可现在却手足无措地反问他该怎么办。
安德烈垂下眼眸,心里忽地冒出一个想法:像温漓这样的雌虫到了帝星会被欺负的吧。
他生的太好,唇红齿白脆弱娇气,硬邦邦的军雌不讨雄虫的喜欢,像他这种温软又漂亮的雌虫最受雄虫的喜爱。
安德烈想到自己那些嫁给雄虫的部下饱受摧残的模样以及曾听过的不堪入耳的阴私。
安德烈的视线投向温漓的右手腕,那里残留着极浅淡的青,这样浅淡的青本该难以察觉但他实在太白,以至于一点瑕疵都引得人不由不注意。
那痕迹已经三天了。
手腕被他一捏都会留下一圈青紫,那覆盖背脊的伤痕许久未消,轻轻一戳都会控制不住流泪,眼尾会发红,很容易让那些家伙对他抬起手逼着他一点点落下泪来。
白皙的肌肤细腻顺滑,更是轻易就会勾起某些具有特殊癖好的虫的欲|望。
温漓受不了那样的摧残,他是需要保护才能活下去的娇花。
“呼€€€€”
腰腹间忽然来的轻吹,垂在身侧的手指猛地收紧,安德烈垂眸看着附身在他腰间的人隐藏在衣袍下的手臂青筋暴起。
“吹一吹就不疼了。”
安德烈那双冷静的金眸此刻发生了极大的震颤,仿佛天地翻转,平静的海面骤然掀起狂风巨浪,他悄然抬起青筋暴起的手臂,细软的发丝在主人毫无察觉的时被撩入大掌,轻轻地摩挲。
垂着头还在吹起的温漓并不知道他笨拙的安慰差点摧毁了一颗冷静的心,将平静的面搅动了天翻地覆。
指尖骤然探入了那柔软的发丝中轻柔但不可抗拒地迫使对方抬起头,温漓抬眸看向安德烈微微怔愣,那样的神情无辜又天真。
安德烈掩去眼中的色彩:“温漓,我带你离开。”
温漓怀疑自己听错了,反问:“什么?”
安德烈感受着手中的柔软,低声:“我名安德烈,是瑞纳金帝国三皇子,我已和帝星取得联系,帝星的飞船现已在路上了。”
温漓说他们是同甘共苦的朋友,他理所应当要照顾他。
他买下了他,救命之恩怎么能不回报。
他不仅会带他离开,还能保护他。
同甘共苦的好朋友。
他们已经同患难,现在该共甘甜了。
*****
与此同时,帝星正是深夜。
一条无线电报忽然闯入了帝星的皇家暗线,有谁满脸凝重地朝皇宫深处疾步而去,很快一批帝王的私卫被召集被送上了救援舰队,目标22星系G1887星球。
一个都没有在星际地图上留下标记的偏远之地。
星舰在空中蓄能后跳跃空间,几秒后消失在夜空中,巨大的光面天顶上有个颀长的身影仰头眺望,他右手握着权杖的顶端上一只展翅欲飞的金色雄鹰死死要住长蛇的七寸,目露凶光。
猛禽鹰隼,帝国皇族的象征。
这个夜晚注定有谁难以入眠。
第018章
看着眼前徐徐下降的救援舰,银色的飞舰宛如巨兽划破了垃圾星常年暗沉的天空,刮起的风裹着沙砾将温漓的衣帽吹得呼呼作响。
他伸手按住差点被吹飞的帽子,内心震颤。他亲眼看着巨大的银色飞舰落在他们身前随后涌出一大批身穿制服的雌虫。
他们都是军雌且训练有素,直挺挺朝安德烈跪下。
温漓从未设想过安德烈竟然是皇子,还是帝星的皇子。
那个遥远的、只在别人口中听到过的强大又富庶的帝国。
他花了五千星币买下的雌虫竟然是帝国的皇子!这简直是比随手摸的一张彩票中了天大头奖还要低的概率。
半年来一直渴望离开的愿望忽然实现,如此轻易,温漓有些身在梦中的错觉。
没有喜极而泣、没有欢天喜地,更多的是惶恐,对未知的慌张和无措。
“属下奉陛下之命接安德烈殿下回国。”
眼前哗啦啦跪了一片,恭迎的呼声震天响,温漓被震得下意识朝后退了半步。
这一幕被安德烈尽收眼底,他朝上前一步将温漓掩在身后,对这跪在最前方身穿灰银色制服的雌虫颔首:“起来。”
跪在地上雌虫们站起身,身上的甲胄又是哗啦啦一阵响,他们身上的铁血肃杀之气足以震慑黑暗中蠢蠢欲动的百鬼,任何有眼力见的都不会在这时候来凑热闹。
整齐有序的军雌单手握枪站在飞舰的入口两侧排成两队,为首那位朝安德烈弯腰躬身:“请殿下入飞舰。”
安德烈朝点了点头,转身朝温漓伸出了手。
一时间所有虫的视线都集中在温漓身上。
如芒在背。
尽管温漓知道身上的黑袍将他浑身上下包裹的只剩下眼睛,那些军雌什么都看不到,但他掩在袖子里的手指仍旧瑟缩了一下。
似乎是意识到温漓的局促,安德烈开了口:“他们是来接我们离开的。”
安德烈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别害怕。”
温漓觉得身上的视线更加热烈了,尤其是不远处那个顶着一头黄毛的军雌,眼珠子几乎都要瞪出来了。
温漓不再耽搁,朝安德烈伸出手。
双手交握,温度顺着手心传递,温漓和安德烈一起走上飞艇,他恐高,三米高的阶梯让他的脚有些发软,指尖忍不住攥紧。
“恐高?”
“啊对,有点。”
温漓不好意思,那些军雌都在等他们。不,他们是在等安德烈,不是等他,他只是个附带的拖油瓶。
温漓忍住内心的害怕,若无其事地笑了笑:“没事,我们快点吧,他们都在等。”
安德烈看了温漓一眼,视线扫过一众等候他们的军雌,没说话。
温漓觉得安德烈的步伐变慢了。
安德烈在等他。
看着前方高大熟悉的背影,温漓心中莫名感到一股暖意。这感觉实在太过温暖,让他产生一种错觉。
一种这一切都只是梦,安德烈并不是什么皇子,他依旧是和他一起在垃圾星互相取暖依靠的朋友。
然而扑到脸上的寒风和理智无比清晰地告诉他,这一切并非假象。
一路有好多人欲言又止,每每他们住口时视线都会落在温漓身上,那种感觉实在糟糕。每一道视线和截然而止的话语都仿佛一道裂痕,一道又一道地落在他和安德烈之间,将他们之间的距离拉开的越发遥远。他们的视线仿佛在说,这里有个外人,不方便说话。
心中像是堵了一口气,温漓低头,他看见了奢华低调的尖头皮鞋,他看见了大方头的亮面长靴,他还看到了许多漆黑锃亮的军靴,然后他看见了自己破破烂烂不能见人的帆布鞋。
洗得发白的帆布鞋在经历了垃圾星的半年生活不仅破旧而且脏污。
从未有过的狼狈被光亮凸显的更加刺眼。
这种感觉在看见足足能媲美总统套房的房间时达到了巅峰。
环顾四周,温漓迈不动脚,房间内的装潢让他觉得要是把哪里弄坏弄脏了他把自己卖了都赔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