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族之异世来客 第24章

闻言行刑官心神一颤,手一抖,鞭子失了方向一道血痕如同巨大的蜈蚣横贯劲瘦的背脊。

然而邢台之上的身影并未摇晃半分,不动如山。他甚至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仿佛那些伤痛并非出现在他的身上。

一拳打到了棉花上,费拉德盯着那血肉模糊的背影面色更加难看,他是如此的矛盾,他渴望造出一把没有情感最为完美的剑,有期待着自己能成为这剑唯一的软肋。

自相矛盾绝无可能,最后这未被满足造成的失落化为了怒气,全然发泄在安德烈的身上。

他看着铁链禁锢的身影,忽地出声:“三百鞭,殿下自行报数。”

“飒€€€€”

“一。”

“二。”

“三。”

“……”

安德烈的声音平稳,他目视前方面无表情地一字一句报出鞭子落下的次数。鞭子带着劲风落在身上,宽阔的肩背上瞬间道道血痕,拉扯间血沫横飞,很快劲瘦的背脊化为一片血肉模糊。

阴影之中费拉德的脸被囚室的寒光照的青白冷硬:“殿下,您的恢复能力变弱了。”

鞭子带着更加强劲的力道落下,前一鞭留下的血痕尚未被强大的自愈能力恢复就又添上一道新伤。

这是血肉和刑法之间的对抗,也是安德烈这些年最为熟悉的场面。

疼痛,是他必须忍受的东西。

垃圾星的生活太安逸了。

囚室中行刑官的呼吸声越发粗重,挥舞着九头鞭的手臂已然出现了僵硬的趋势,然而尚未等他松懈费拉德的声音又如索命恶鬼一般响起:“才两百二十鞭,殿下就懈怠了吗?”

安德烈仍旧目视前方,身为军雌他们必须经受的一项训练就是绝不低头,他们的视线始终都要平视。

勇猛的躯体和刚强的意志是军雌的自然符号,与众不同一眼就能区分的独有特征。

想要养成这种独有的特征,只有刻在骨子里的驯服和规训。

习惯,是一个可怕的东西。

脚跟、大腿、腰部和肩部都要触墙,手背也要触墙,伸手时,手不能离开身体甩出来。在没有听到号令以前,要保持不动,无论头部还是手、脚都不能动,绷紧膝盖,脚尖向前,列队行进。

躯体不是自由意志可以决定的东西,不过是机器。

被驾驭、被使用、被改造。

被操纵、被塑造、被规训。

服从,配合,遵守。

鲜血滴滴答答流下浸染了洗不干净的邢台。

终于到了最后一鞭,行刑官已经感受不到自己僵硬的手臂全然凭借着本能重复挥舞的动作,就在他要终结这场酷刑折磨时,费拉德忽然制止了他。

那条吸饱了血的鞭子被递上,落到了费拉德是手中。

鞭子在空中舞出凌厉的弧度狠狠落下,禁锢着双手的铁链发出锒铛撞击声,邢台之上至始至终保持着仪态的皇子殿下猛地攥紧了双手,暴起的青筋狰狞。

这最后一遍鞭落在了肩胛之间,雌虫羽翼所在之处,那处的皮肉埋着丰富的痛觉神经,最为敏感柔软。

费拉德的视线落在那沾染鲜血颤缩的背脊上,眼中闪过满意,随意松开了手,鞭子吸满了血被浸透得通红,带着点点血肉被扔进冷水之中。

安德烈解开了双手走下邢台,他步伐有些慢,但每一步都很稳。

黑衣裹上遍布鞭痕的后背将一切都隐藏在衣袍之下,腰间的金色腰带一扣他又恢复成那个尊贵的皇子殿下的模样。

冷静自持,端庄大方。

除了面色苍白些看不出任何端倪,没有任何的愤懑或是难堪,他保持着一个皇子该有的仪态行礼:“三百鞭刑已成,安德烈告退。”

看着那道离开的背影,恍惚间费拉德仿佛看见了那道背影和某个遥远的身影缓缓重合,银白的盔甲闪着寒光,他静静地看着未曾言语。

邢台通风差,周遭的血腥味凝聚久久不散。

一旁的行刑官从满地血腥中趟过小心翼翼地上前提醒费拉德,然而他的话还未曾说出口就被生生吓得咽了回去,喉咙像是被无形的大手猛地掐住,他在惊惶之中听到一声低哑的声音:“真是……越来越像了。”

安德烈没有如他所言离开皇宫,相反他往深处走去。

西郊,皇宫的冷兵器库。

门口的守卫见到安德烈立正敬礼:“三殿下好!”

安德烈颔首,抬手按上在指纹识别取读器,兵器库的机械门轰的一声朝两侧推开,三道关卡层层解锁,灰尘弥漫落下,安德烈抬腿走了进去。

入眼是成百上千的光柱,光柱中间曾经威风凛凛的铁器一片死寂,冷兵器库房存着历代皇室收集的兵器,种类各式各样,应有尽有。然而就算再强悍的冷兵器在热武器之前都得退避三分,它们很快就被时代抛弃遗忘在这片寒凉之地。

安德烈轻车熟路地来到一个透明光柱前,光柱内部封存着一个狭隘的檀木盒子,安德烈屈膝跪地仰着头带着眷念和郑重按下了光柱旁的按钮。

一道寒光闪过,莹白的铁器映入眼帘。清凌凌如漫天繁星荟萃,皎洁似天边明月,灵动如深海游鱼,然而只是一瞬,那让人惊叹的锋芒消失于无形、湮没于空气中沦为一块平平无奇的废铁,仿佛刚刚所有都只是昙花一现的错觉。

这是一把断剑。

安德烈缓缓擦过剑身,指腹轻轻抚摸,最后将它揣入怀中贴上左侧的胸膛,他垂下眼轻声道:“雌父,我来看您了。”

“这一次也是有惊无险,平安归来……”

“有只雌虫救了我,我把他带回来了。”

“他很好,很漂亮,很善良,我想保护他。”

“我想……”

……

垃圾星的环境很恶劣,明明是白日却暗沉如黑夜,可是万事万物似乎总是矛盾,风暴之后垃圾星的夕阳很漂亮。日落时分那遮天蔽日的尘埃沙土再也无法遮掩那样盛大的日光,瑰丽的霞光突破混沌,转瞬即逝的光芒之后是无边的黑暗。

这是垃圾星唯一拥有光亮的时刻,黑白的世界忽地染上艳丽的色彩。漂亮的青年坐在床边透过那遮挡沙尘的废旧的金属挡板,灰暗的街道上洒落霞光:“真漂亮。”

“喜欢?”

他眼中那惊艳的模样尚未褪去,墨色的眼眸之中恍如漫天星辰:“当然,谁都喜欢漂亮的东西,我也不例外,你喜欢吗?”

安德烈不记得当时自己说了什么,他只记得胸腔之中那颗心脏在那一刻忽地剧烈颤动。

“喜欢……”

安德烈忽地顿住了,握着短剑的手指无意识用力,锋利的剑刃瞬间划破了他的手指,鲜血将刀刃染得殷红,他低下头看着被自己弄脏了的短剑略有些慌张地用衣袖擦了擦。

可惜他身上的黑衣吸满了血,越擦越脏。

沾满鲜血的断刃映出安德烈怔愣的脸,那双金色的眼眸此刻暗淡无光,他像是个无措的孩子再一次将断刃贴上了胸膛。

光柱中那些一直安静的铁器忽然发出了嗡鸣,震颤中央高大的军雌抱着短剑面色茫然,胸前窥见一抹沾了血色的银白,他缓缓低下头,像是无助的孩子对亲长吐露心底最深的秘密:“雌父,我好像…喜欢他。”

手腕上的光脑嗡鸣,将沉湎于情绪中的银发雌虫惊扰。

熟悉的提示音来自副官吉姆,安德烈点头光脑,看清短讯上的消息那双向来冷静的金眸猛地紧缩,身后金色羽翼已然张开。

冷兵器库的机械门被一股飓风撞开,天空中划过一道亮光。

**

帝国中心医院,E楼18层西侧。

紧闭的房门前一大堆虫宛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他们服装各异,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一身黑色制服的雄虫保护协会,还有银色制服的军雌,他们的目光都死死凝聚着这扇紧闭的房门,企图透过这扇门看清里头的宝贝雄虫的一举一动。

而其中,最为狂热的就是吉姆。

温漓,不不,现在得叫温漓阁下了,虫神在上,温漓阁下竟然是一只雄虫!

来自垃圾星的雄虫!这简直是意外之喜!!

吉姆按照安德烈临行前安排的任务给温漓安排了全身检查,没想到这一检查发现了个了不得的大事,温漓竟然是尊贵稀少的雄虫。

但是随之而来的检查报告又带来了新的问题:温漓阁下的身体情况令虫堪忧,营养不良,身体多处受伤,更为棘手的是温漓阁下对信息素的把控出现了问题!

雄虫阁下通常会在成年时迎来他们的二次分化期,进行蜕变,二次分化期结束后的等级将彻底定格,若是顺利许多雄虫阁下的等级会在二次分化期结束后上一个台阶,因此二次分化期几乎可以称得上是雄虫们的第二次投胎,极为重要。

可能是因为糟糕的身体状况或是因为垃圾星恶劣的生存环境,温漓阁下的二次分化期被压制延迟了,更糟糕的是他对信息素的控制也出现了问题。

不能释放信息素的雄虫,就算等级再高也无济于事,可毕竟还未分化,谁知道这颗顽石是否能成美玉,谁都不愿意错过这样一个机会。

帝星的高级雄虫两只手都能数的过来,温漓的出现是一个极大的变数。

因为温漓的等级被初步定位在B级别以上,所以医院的信息网直接上报了雄虫保护协会,很快那些世家就会像嗅到血腥味的红头苍蝇蜂拥而上,吉姆深知情况的严重性第一时间就通知了安德烈,同时下定决心死守。就在多方僵持不下之时,这场闹剧的主角却悄然躲进了病房将房门锁死。

很明显他们争抢的行为和过激的反应把这位新来的雄虫阁下吓到了,要知道那些尊贵的雄虫阁下可都是胆小娇贵的生物,万一被吓坏了吓病了,那可还了得!怕加重雄虫的不安各方势力都不敢强行破门而入,只能想尽办法展现自己的善意隔着房门安抚房内的宝贝雄虫。

然而仍是任凭他们磨破嘴皮子都没有让不安的雄虫阁下卸下防备之心打开房门,谁都见不到这位新来的雄虫阁下,只能大眼瞪小眼。

虽然吉姆也非常不想吓到温漓,但是如今这种各路僵持不下的情况对他这方最为有利。没有虫敢当出头鸟去得罪一位极其有潜力的雄虫阁下,只要温漓阁下不开门,他就能撑到安德烈少将回来。

吉姆像是一条忠实的猎犬死死守着大门,终于等到走廊尽头出现的那道高大身影,他面色一喜,紧绷的心神一松,赶忙迎了上去。口中的少将二字尚未说出口,鼻尖猛地嗅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吉姆瞳孔紧缩,愣在了原地。

血腥味自身侧掠过,吉姆看见了光洁如新的地板上滴落的点点血色,沿着安德烈走来的方向一路延伸。

少将受伤了?!

这个猜想让吉姆一颗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可偏偏是在医院人多眼杂,询问到了嘴边又被咽了回去。

安德烈眸色沉沉,望着紧闭的房门:“现在是什么情况?”

吉姆在得知温漓极有可能是高级雄虫后立刻就给安德烈传了短讯,然而时间匆忙并未来得及详细解释,现下见了面一五一十作了汇报,同时着重强调了雄虫保护协会他们对温漓的哄骗和威逼利诱。

心中的阴私被公然摊开到明面上,雄保会的成员虚张声势地喊了一声:“雄虫保护协会的存在就是为了保障每一位雄虫阁下的利益,温漓阁下跟我们走才是最佳的选择,我们会给他派车……”

住豪华大别墅,出门豪车接送,数不尽的财富,需要付出的不过是接受定期的相亲邀请以及定时提供信息素。这些都是雄虫保护协会常见的话术,专门欺骗那种没钱没权没势但是等级尚可的平民雄虫。

雄虫的信息素是雌虫安抚剂必不可少的成分,而帝国数以万计的单身雌虫就是这些药剂的最佳受众,而这一被垄断的行业领域则是泼天的暴利。

雄保会侃侃而谈的领头虫忽然失了声音,他双手紧紧扣着自己的喉咙双眼暴凸,嘴巴张得大大像是渴死的鱼,下巴上的肌肉不断抽搐,他的脸逐渐肿胀变成了猪肝色。

安德烈看着窒息中挣扎的领头虫,金色的眼眸无端由显出几分阴鸷,像是一把褪去刀鞘的长刀,沙场上累累白骨堆出的煞气绝非寻常雌虫能抵挡,他声音沉沉好似锋芒:“他不会跟你们走。”

温漓不会跟任何虫走。

雌虫也好,雄虫也罢,温漓从他身边离开的唯一理由只能是他想要离开。

扣着喉咙挣扎的领头虫双眼翻白,血色如同蛛丝从他的眼球上一根又一根地蹦出,在场所有的虫眼睁睁看着领头虫渐渐失去生机,气焰嚣张的雄保会成员好似被吓傻了的鹌鹑瑟缩地把头埋进了胸前,一声都不敢吭。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就在地上那濒死的领头虫口角流血几乎要丧失生命体征时,那恐怖胆寒的精神力终于消失,雄保会的成员赶紧扶起自家领头,后者虽然勉强捡回一条命但是早已吓破了胆,手脚并用地往外爬。

来势汹汹的雄保会以一种极其狼狈的姿态离开,凌乱的皮鞋声渐行渐远,拥挤的走廊一下子宽敞了。

一侧的吉姆陷入怔愣久久难以回神,他从未见过安德烈在战场以外的地方使用精神力,还是这种毫不留情直接碾压的使用。

触怒了一头蛰伏许久的凶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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