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桑抿紧了唇,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这三天他好像一直都不太正常,尤其是今天,简直就是被鬼迷了心窍。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因为什么?
见法兰克?
怎么可能?!
谢桑想都不想就否定了这个想法,正如他在电梯里头否认士兵说的那样。可是事实总是如此奇妙,很多时候想当然否定的东西往往就是真相,每一次的否定都是又一次的肯定。
明晃晃的事实就是,谢桑此刻站在法兰克的面前。
比这难听多的话,法兰克都从谢桑口中听过,让他愣神的是谢桑说话的语气,还有他说话时来不及隐藏的一瞬间的情绪,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谢桑觉得自己成了跳梁小丑,那感觉简直是糟糕头顶,他瞪了一眼一侧的伊莱尔,咬牙:“眼神不好就闭嘴。”
难得被呛声的伊莱尔挑眉:哟吼?脾气不?!
“我走错房间了,我才不是来找你的。”
欲盖弥彰的味道盖都盖不住,伊莱尔双手抱胸,眉毛高高挑起,重复道:“走错房间了,才不是来找你的,哟哟哟,这才是真的睁眼说瞎话,行政大楼这么大这么多个房间你偏偏就进了这个门,还真是缘分呐!”
门口执勤的士兵又不是瞎子,谢桑这么大个虫堂而皇之闯进来他们不可能看不见,况且刚刚门口的动静可不小,一看就是冲着法兰克来的,偏偏嘴巴里头没一句真话。
法兰克归国不久,可这几天闹出的绯闻新闻是一个比一个火爆,数量堪比过去的总和了!伊莱尔早就有所耳闻,说是法兰克救了一个雄虫,金屋藏娇一般养在家里,好像还搞什么强制爱,囚禁什么之类的,闹得雄虫想不开跳楼了。
伊莱尔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打高尔夫,听到这个新闻差点没把腰闪了,他楞是听了三遍才确定自己没有幻听。新闻报道里头说的言辞凿凿,有图有真相,让伊莱尔简直怀疑这个世界出了问题,要知道他认识法兰克数十年了,这个世界上怕是没有谁比他更了解法兰克。
心中知道绝无可能,伊莱尔派虫去查了事情,摆在面前的资料似乎都指向了新闻报道说的就是“真相”。因此今天伊莱尔上门的目的除了公事另一个重要目的就是要一探究竟,他要弄明白这谣言到底为什么如此真!
不理会伊莱尔的阴阳怪气,谢桑匆匆丢下一句话转身就要走,法兰克下意识伸手拦住了谢桑:“等等。”
谢桑反射性地抽手,但没抽动,他回头瞪了法兰克一眼:“你拉我做什么,你不要谈事情?”
法兰克微微一顿,撒了个谎:“……已经谈的差不多了。”
刚刚坐下屁|股还没坐热的伊莱尔:“……”
伊莱尔简直要被气笑了,他瞥了眼朝他眼神示意的法兰克,心中暗骂一声见色忘友。此刻,花边新闻报道中的正主就在他面前拉拉扯扯纠缠不清,伊莱尔忽然有种这世界终于疯了的感觉。
什么强制爱,这一看就是求而不得!
法兰克竟然求而不得?!伊莱尔简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着再一次眼神示意让他快走的法兰克,伊莱尔扯了扯唇:“别了,这位阁下您可千万别走,我走,我这就走。”
说着,伊莱尔朝着法兰克挤了挤眼睛,意味深长地露出一个笑容,施施然地拿着帽子出了门,临走前还特别温馨提醒:“对了,政|府大楼的隔音不错哦。”
这句话是伊莱尔的报复,只要有眼睛的一看就知道法兰克和谢桑之间可有的磨,但是他就是故意膈应,谁叫法兰克见色忘友的,他来这一趟椅子都没坐热就被赶走了,还要帮着圆谎!
话音落下时,伊莱尔已然离开了房间,这暧昧又不清不白的话会法兰克和谢桑带来什么影响,他们又会怎么想,可这问题就不在伊莱尔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第107章 不是对谁都一样,我只管你
这段时间法兰克每天回家第一件事情就是去谢桑房间, 看见房间里心照不宣点着照明的小夜灯,他就知道谢桑在等他, 因此,每天睡前去见帮谢桑掖背角成了他雷打不动的习惯。
但是自告白之后,法兰克已经三天没回别墅,手头的事务繁多,每天都有处理不完的事情,回别墅时间只会一天比一天晚, 那样只会让谢桑本就堪忧的睡眠质量越发糟糕。因此,法兰克告诉看护谢桑的士兵他这几天都宿在办公楼后就安心工作了,他已经找到了下药的真凶,剩下的事情自然水到渠成,当然这需要一些时间。
法兰克没想到谢桑会来政|府大楼找他, 有些措不及防。
法兰克看着谢桑, 敏锐地捕捉到了谢桑眼下的两抹青黑, 他眉间微微皱起, 心道:又失眠了,医生开的药没有效果, 得找个时间再让谢桑复查一下。
法兰克并不知道导致谢桑这几天黑眼圈格外重的罪魁祸首就是他,谢桑房间里的那盏小夜灯连着点了三个晚上,因为没等到某只会深夜来访特意调低亮度的雌虫。
虽然心中暗骂法兰克见色忘友, 但伊莱尔离开时还是贴心地关上了门,同时还嘱咐门口的士兵不要进去打扰, 此刻偌大的办公室只有谢桑和法兰克。
“坐一下?”
法兰克抬手朝谢桑示意后方的沙发, 言语和动作都显得有些笨拙, 这里是他的办公室,他在这里接待过很多身居高位的虫, 举止向来游刃有余,可谢桑却是一个例外。
谢桑瞥了眼沙发,最后在沙发上挑了个位置坐下,他特地避开了刚刚伊莱尔靠的位置,低声开口:“我本来要走的,是你要留我。”
谢桑特地咬重了强调“你要留我”这几个字,他看起来有些色厉内荏,像是做了坏事心虚地朝人呲牙的小狗。
法兰克点了点头,并没有反驳,他看到谢桑的嘴唇干的有些起皮了,自从他坐下来之后已经舔了嘴唇四次,唇畔被飞快掠过的舌尖湿润,但很快变得更加干燥,他眉头微皱。
谢桑看着面前望着他皱着眉头的法兰克,误以为法兰克是嫌他打搅了他,心情几乎糟糕透顶,他心里恨恨道:要是法兰克敢问他为什么来,哪怕只有一句,他立刻掉头就走!
“你……”
“我不是来找你的!”
法兰克手中握着从桌子上拿来的半杯水,看着仿佛被踩了尾巴一样急急否认的谢桑眼眸微沉,没有说话,他将杯子递向谢桑,说完了被打断的话:“喝点水。”
面前的半杯水晃动一瞬后漾开波澜,仿佛有一瞬的不稳,但很快就被稳稳地握住,恢复了平静,想到刚刚自己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举动,谢桑只觉得整张脸都臊得慌,他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本来干的起皮的嘴唇因为用力裂了一个小口子,他嘶了一声。
下一刻身前阴影晃动,法兰克蹲在了谢桑的面前,蓝宝石一般的眼眸中掠过的情绪来不及捕捉,谢桑的手心一重,那半杯被水落进了他的手中,杯壁似乎还残留着法兰克手心的温度。
“嘴唇流血了,别咬。”
法兰克的眼神实在奇怪,蓝色明明应该是最冷静的颜色,情绪起伏极小,可是当这沉静的蓝有了温度,那感觉丝毫不亚于炙热的红。莫名其妙地,谢桑想到曾经不知道在那本书上看见的一句话,520摄氏度到980摄氏度的火焰是红色的,而蓝色的火焰可以达到1700摄氏度以上。
跳动的火焰外围是炙热的红,但是温度最高的焰心确实蓝色的,就像法兰克的眼睛。
谢桑被看得脸上发热,借着动作掩饰他捧起水杯喝了一大口,旋即舌尖一扫嘴唇,卷着细小的血珠子消失在了口中,他的样子看起来格外的随意:“真|他|妈的瞎操心。”
法兰克眉间微皱,视线静静落在谢桑嘴角裂开的小口子上。谢桑向来对自己的身体不太爱惜,这点他一直都不赞同:“你需要多补充水分,咬嘴唇不是一个好习惯。”
谢桑把杯子往桌子上重重一放,发出砰的一声,抱着双臂往沙发上一靠,双腿交叠往茶几上一放,看起来活脱脱就是个恶劣的二世祖:“要你管?!”
一瞬间气氛就变得剑拔弩张,法兰克保持着蹲着的姿势,原本和他平视的谢桑此刻靠在沙发上得居高临下,他们之间变化微妙。
法兰克没说话,他静静地看着谢桑仿佛要看穿他的内心,时间仿佛忽然变得格外缓慢,在谢桑几乎要顶不住的时候开口骂人的时候,法兰克低低开了口,他朝谢桑发出了邀请。
“要一起吃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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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最高执行长的法兰克自然有自己专属的用餐厅,能进政|府大楼的厨师自然有两把刷子,能做很多种菜色当然了速度自然也很快,毕竟办公大楼不是宴会厅,需要效率。
被招进办公大楼三年第一次被点名单做一份食谱,厨师心里激动极了,他手脚麻利地让侍从端着食菜摆盘,他站在一侧为能在法兰克面前露脸发自内心的感到骄傲。
谢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等他回过神来他已经坐在这里。厚重的原木餐桌上摆上一张用来装饰的白色蕾丝桌布,整整齐齐摆放着八盘菜,有点像国宴里常见的扬州菜色€€€€色香味俱全,但清淡。
“你的肠胃仍旧虚弱,暂时只能吃这些。”
闻言谢桑抬头,法兰克拿了公筷夹了一块排骨放到了他的碗里。
瓷碗碰到瓷盘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谢桑瞥了眼,没说话,抬手又拿了一个碗盛了一碗汤,冒着热气排骨孤零零得待在碗里,逐渐失去温度。
法兰克没有说话,在所有虫都看不见的地方他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但随即不动声色地开始用饭。
这份食谱是法兰克特地要求的,好消化的事物,少盐少糖,煮的软烂。饶是谢桑那条吃过山珍海味的舌头也挑不出什么毛病,况且他已经清淡饮食了许久,今天的菜色比起前段时间算是极好的了。
谢桑从没有吃的这么健康过,他口味偏重,喜辣,可偏偏弄坏了胃,吃一次辣都会疼好几天。如是想着,谢桑忽然停下了筷子,他意识到自己的胃病已经快一个月没有复发了,这种情况简直称得上罕见。
一种生活忽然被横插一脚的感觉。
不知为何,明明腹中还不到三分饱,谢桑却忽然没了胃口,他的视线扫过孤零零落在碗里的排骨上,已经凉掉的排骨上凝着一层薄薄的白油,看起来格外的倒胃口。
恐慌感,想要呕吐,一切陌生的可怕,可分明一切都在变好。
法兰克时刻关注着谢桑,冷不丁地看见他啪的一声丢了筷子,他不知道在想什么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法兰克不知道谢桑的情绪为什么突然剧烈起伏,脑中快速过了一遍刚刚发生的一切,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自己的刚刚夹到谢桑碗里的那块排骨。
法兰克记得谢桑喜欢吃排骨,看护士兵的记录中谢桑动筷最多的几样食物里头就有排骨,他抿唇开口:“谢桑,抱歉,你不喜欢的话我拿走。”
裹着冷却油脂的排骨连碗带盘被端走,可本该满意的谢桑更不舒服了。
椅子在地板上擦出一声刺耳的拉痕,谢桑猛地站起了身,他快步朝不远处的酒柜走去。
见状法兰克眼眸一沉,他站起身追上谢桑,及时赶在谢桑打开瓶盖之前按住了他的手,声音很低像是提醒又像是告诫:“谢桑,你的胃不能喝酒。”
扣在手腕上的力气不重,但存在感却非常强,谢桑看着阻拦他的法兰克,那种领地被入侵的感觉越发明显,他咬着牙低喊了一声:“松开!”
法兰克很多时候都顺着谢桑,但是关于身体健康他却不会有任何含糊,他眉头微皱,手中使力轻轻一捏,极其巧妙地让谢桑无法发力,随即谢桑的手腕脱力,威士忌不偏不倚地落在了法兰克的手中。
法兰克将威士忌放到了谢桑够不到的地方,低声道:“谢桑你怎么了?”
谢桑的眼珠因为愤怒变得越发的黑,在法兰克面前他总是有一种无力感,就像是初入大人世界的小孩,这种感觉让他非常难受,他咬着牙猛地甩开了法兰克的手。
“谢桑,你等等。”
身后,法兰克的脚步声逐渐靠近,每一声都像是踩在谢桑的心上,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此刻他的脑中一片混乱,他抢先一步进了门,反手将门反锁。谢桑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支烟,他像是一个瘾君子急急张口就叼住了烟蒂,伸手往口袋里胡乱摸着打火机。
“咔哒€€€€”
打火机微弱的声音响起,尼古丁熟悉的味道在口齿之间漫开,却多了几分从前感觉不到的刺|激和辛辣,烟雾堪堪钻进口鼻还没来得及过肺就散去。在缓缓升起的白烟中,谢桑听见了有一声咔哒,只不过这声音比起打火机可响亮太多了。
金属的门把手被生生扭断了撬开,谢桑若有所察地偏头,袅袅的烟雾之中他看见了两簇燃烧的火焰,蓝色的、高温的、跳动的火焰。
“谢桑……”
两簇跳跃的火焰近了也烧得更旺了。
谢桑唇边的火星被掐灭了,他好像听见烟头和皮肉接触发出刺的一声,旋即两只修长的手指夹走了他的烟。
吸了一口的烟被折成两段落在地上,连烟灰都来不及留下,谢桑终于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在他面前站着破门而入的法兰克,他的皮鞋碾过了断成两截的香烟,他面上的表情看不出太大的情绪,他低声开口,仿佛一句极其寻常的建议:“谢桑,吸烟对身体不好。”
不知是哪一个字触碰到了谢桑的神经,又或是他再一次在法兰克感受到了弱势,他彻底被惹怒了,大吼一声:“法兰克你知不知道你真|他|妈的很多管闲事啊,你是官当久了习惯管别人了是吧?你|他|妈的对谁都这样?”
对谁都一样的好,对谁都热脸贴他们的冷屁|股?一样的关心一样的嘘寒问暖,让他们住进自己的家,记住他们的吃食喜好,告诫他们别抽烟别喝酒,事无巨细面面俱到,到每天该吃几颗药丸都烂熟于心?!!
谢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暴怒,他只是知道自己现在这么奇怪都是因为法兰克。谢桑不明白他心里那种说不出的感觉实际上是嫉妒和自卑作祟。
他心底深处渴望得到爱,很多很多的爱,可是经年的空缺让他变得敏感、自卑、脆弱,以至于他当他发觉法兰克进入他的生活时第一反应就是愤怒和斥责。因为害怕。
法兰克拦在门前,高大的身影把门堵了个严严实实,他背后一盏亮光格外明亮,他隐隐窥探到了谢桑突然反常行为背后不同寻常的气息。
“不是谁都一样。”
“我他妈的不想听你废话,滚开!”
谢桑正在气头上,刚刚说出口的话问出的问题自己都记不得,他皱着眉头不耐烦地吼了一句就要转身离开,然而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上前一步挡在门口的法兰克拦住了去路。
法兰克指尖微捻,指尖的刺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他双眼一瞬不眨地望着谢桑,在他的眼底,两簇火焰烧得越发剧烈,他一字一句的回答清楚地落到了谢桑的耳中:“只有你,谢桑,我只是管你而已。”
第108章 谢桑急了
“你说什么?跑了?”
伊莱尔看着面前沉默的法兰克, 满脸的不可置信,回应他的法兰克无声的点头, 向来神态自若的执行长此刻竟然露出了落寞的神情,这让伊莱尔大受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