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代出:“他们都忙什么啊?”
“我妈是舞蹈老师,她舞团里有很多徒弟,经常比赛和演出。我爸做生意总出差,不出差也是在外面应酬。”
江代出不懂,“什么是应酬?”
“就是出去和人吃饭,喝酒,聊天,聊得来就能一块儿做生意,一块儿赚钱。”
“哦,那你爸是不是赚了很多钱?”
贺繁点头:“嗯。”
江代出这么一听,好像有点明白了为什么他妈天天在他耳边念唠,说那是他亲爸亲妈,叫他要有礼貌,处好了关系就能上他们那过好日子。
他一个小学生哪懂年美红是在忍痛为他着想考虑,只觉得唠唠叨叨的烦死了,而且无论如何也张不开口管首都那二位叫爸妈。
“他们说,我现在不是他们的小孩儿了,你才是。”
隔了几秒,贺繁忽然说。
江代出不敢置信,“啊?你爸妈说的?”
贺繁点头,“嗯。”
“可我爸妈说我永远都是他们的儿子,我只是多了一对爸爸妈妈,他们多了一个你,其他都和原来一样啊。”江代出觉得江致远跟付雅萍让他没法理解。
“贺叔叔跟年阿姨可真好。”贺繁笑笑,眼中满是不易察觉的羡慕。
“那当然。”江代出得意地一扬下巴。
他手里还捏着贺繁的照片,一下提醒到了他,“诶,你想不想看我小时候的照片?”
“好啊。”贺繁说。
“那等我下啊!”
江代出说着开门跑了出去,回来的时候手里拎了本相册,挺重挺厚一个,往桌上一拍都带响儿。他随手翻开一页给贺繁展示,“你看,这是前年我在我小姨家照的,我手里抱的那条鱼是我小姨父钓的。”
贺繁:“好大的鱼。”
“死状太惨,我没敢吃。”江代出不知道想起什么,皱着五官摇了摇头,翻到下一页,照片上是四个小男孩的合影。
“这是去年在南山李诚他爸用手机给我们照的,这个绿衣服的是我,这是李诚,这是赵宇航,这是大拐,罗扬和他妹那天生病了没出来。”
贺繁指着照片背景上的一片白絮,“地上这些是什么?”
“杏花,落了以后会结杏子,但是太酸了,我咬过一口又给吐了。”
江代出说着又翻到下一页,是张一家三口人的合影,“这是有一年过年我们去照相馆照的......哪年来着?好像是前年。”
贺繁看着那照片笑笑,目光又跟着江代出翻页的动作跳到下一页。
然而还没有看清,照片就被江代出猛地一把按住了。
“这个你别看!”
贺繁好奇,“是什么?”
“哎呀,反正你别看。”
这是他周岁的时候他妈给他穿裙子照的那张,脑门上还点着红点......可不能让贺繁看见,有损他伟岸形象。
贺繁难得被勾起一点孩子的玩心,“就给我看一眼。”
江代出死活不肯,说不行不行这张绝对不行,下一张下一张。
贺繁只好作罢。
江代出一边用手捂着那张羞耻照,一边慌里慌张地给翻了过去才放心往贺繁眼前推。
这一页的照片贺繁看清楚了。
江代出:“......”
贺繁:“......”
照片上大概是江代出刚会走路的年纪,举着玩具枪,穿着开裆裤,露着小唧唧......
“啪”的一声,相册掉地上了。
第33章
等江代出的水痘开始脱痂,贺繁也一直没事,两人终于得到班主任的批准回学校了。
没有体委在,五年三班那群男生过了一个多礼拜群龙无首的日子,江代出一回来便得知他们班体育课上的足球场使用权失了守,到底被四年级的给占了。
怪也怪他班的体育老师比四年级的喊解散喊得晚,他们到的时候,人家已经在踢了,就不好上去赶人。球场归谁用这事学校没有严格的规章约束,全凭代代传下来的惯例与自觉,五年三班的男生虽然很不忿,但商量了一下,还是决定等江代出回来再做定夺。
于是江代出在回归的第一节体育课一解散后,直接喊了班里男生抱着球直奔足球场。
贺繁跑跳后容易干咳,在原来的学校体育课解散后都是回班里自习。但一个学校一个规矩,这的体育课解散后是不准回教学楼的,以免走廊有动静打扰在上课的班级。
操场上的女生会组成一个一个的小团体,大聊明星趣事偶像剧,贺繁呆在哪里都觉得突兀,就随着班里男生的大队伍一块去球场,和几个同样不踢球的男生一样在边上围观,今天也是如此。
他们过去的时候,四年级那一伙人已经鸠占鹊巢踢了半天了。
“体委,他们装看不见咱们,怎么办?”班里一个男生问道。
“靠,你不知道,你没来那几回他们都这样。”李诚也愤愤地看向江代出,“要不是我爸不让我惹事,我真是......”
他住了声,但举起了一只握紧的拳头。
李诚这样说不纯是装腔逞能,实际上已经和他们争执过了。然而他爸在锅炉厂多少算个领导,做事力求沉稳低调,他早被勒令过不能在学校跟人闹矛盾,免得传出去让人诟病他家以势欺人。
其他男生就更没了主心骨,只能先认栽,巴巴地盼着江代出回来。
贺繁在原来的学校一直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加上学校管理严格,这种班级和班级之间有冲突的事还是第一次遇上,跟在一群人当中有点不知所措。
江代出单手抱着他们班的足球咬了咬后槽牙,但想到这个点儿常有没课的老师提前下班,朝身边几个火冒三丈的同学发话道:“别动手也别骂人,都跟在我后面。”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大一岁就高出半个头,一群四年级的豆芽菜江代出根本就没放眼里。要是在校外,或者自己一个人也就没什么顾虑,然而现在是在体育课上,他一个体委不能带着一班人打架。
江代出向来谈不上服从集体,但集体荣誉感还是颇有一些的。
他号声下达,男生们便一脚踏进白线,直接涌向了球场中间。
贺繁有种不好的预感,下意识加快脚步跟到江代出身侧,场上的足球刚好骨碌碌地滚到他脚边。
四年级那帮男生早就看见他们过来,但似乎都商量好的,一个个愣装没看见,直到彻底踢不下去了才正面以对。
一个皮肤黑里泛红长着朝天鼻的男生走过来,想来是他们这些人领头的,梗着脖子冲江代出叫嚣:“你们怎么还来?这节课球场我们用了。”
他哥可是已经告诉他了,说这个五年级体委让自己吓得连学校都不敢来,叫他们足球场以后放心大胆地用。
朝天鼻把董俊峰搬出来之前江代出跟他打过几次照面,知道他是董俊峰其中一个弟弟,只是那时他还没现在这么嚣张,肯定是董俊峰跟他打了包票,才给他壮了胆敢和自己硬刚。
江代出视线在四年级众人脸上扫过一圈,落到朝天鼻脸上,只给了他轻轻一睨,便把手里的球拍到地上。
足球原地弹了两下,又滚了几滚。身后的李诚踩住滚过来的球,轻快一脚传给旁边同学。
朝天鼻当即气急败坏,下巴一扬瞪视江代出,“你要干嘛?”
江代出强忍着不与他一般见识,“球场一直都是论资排辈的,我们四年级的时候也要让给五年级。”
朝天鼻蛮不讲理,“又没有明确规定,我哥说了今年破例,就是我们用。”
董俊峰这种明火执仗给自家人“谋福利”的行为让江代出很不爽,他这个狗仗人势又没找对人的弟弟让他更不爽,但一节体育课就四十五分钟,集合点名就用掉了十分钟,哪有时间跟他在这废话。
先礼后兵,江代出已经礼过了,转头便朝贺繁走过去,把他脚边四年级的足球一脚踢了出去。
球以一个上冲直线飞到半空,又以抛物线加速落到了几十米外,四班一群男生当场脸就黑了。
“操!你干嘛!”
朝天鼻当着这么多同学被人下脸,一下火冒三丈,上前便不管不顾地推了江代出一把。
他边上一个略胖的男生见状,跟过去也狠推了把江代出身旁的贺繁。
这一群男生里属江代出最高最结实,朝天鼻推的那一下只让他肩膀斜了斜。但贺繁瘦削单薄,又完全没有预料,被一个体重近自己两倍的男生一推,脚下不稳直直向后跌去。
着地时出于本能地用手一撑,夹杂着粗粝沙石的水泥地面登时擦破了他的手掌,疼得他眉头紧紧一皱。
“贺繁,你没事吧?”他身后的李诚赶忙去搀他。
五年三班的男生都忍这群傻逼很久了,其中一个气不过,指着对面骂起来:“妈的你们怎么推人啊?”
对面也回指着叫嚷:“你们凭什么踢我班的球?”
江代出扭头看了眼刚从地上起来的贺繁,转过来时眸中原本的不耐成了彻底的怒意,抡开胳膊一拳揍在推了贺繁的那个胖子脸上,直接把人打得踉跄倒地。
朝天鼻见自己表弟被打,气红了眼,扑上来想要狠狠还击一拳。江代出反应极快地侧身一躲,那一拳堪堪擦着他的肩头落了空。
猝然一声哨响撕开焦灼,由教学楼的方向直传入每个人耳里,众人皆知大事不妙。
能把哨子吹得这么气势如虹的人全校再难找出第二个,只能是他们教导主任,子弟小学江湖里人称“大乌鸦”的吴亚军。因为他脖子上常年挂个铁哨满校园里抓纪律,但凡嘴里出来动静,就会有人要倒霉。
“干什么呢那边!”
哨声毕,人声起,这一嗓子喊得比那哨子还雷霆万钧,带着转调加破音,“你们几班的?”
吴亚军气汹汹地朝球场方向跑来,人都到跟前了,又拿起哨子吓唬人似的一吹,跟着哨绳一甩,冲他们喊道:“问你们话呢,几班的?”
江代出暗暗叹了口气,自报班号:“五年三。”
朝天鼻见躲不过了,咕哝一句:“四年一。”
吴亚军看着这一左一右两伙人,心里有了估量,眉毛一竖厉声道:“你们都皮痒痒了?敢在学校操场上打群架?”
“老师,是他先动的手!”
挨了揍的那个胖子伸手指着江代出控诉,脸上还带着他的呈堂证供——拳头印儿。
五年三班众人齐声反驳:“是他们先动手推人!”
“他们抢我们的球场!”
“要不要脸,明明是你们先抢的!”
一声哨响腾空乍起,跟着传来吴亚军嘶哑的怒吼:“给我闭嘴!你们全给我来教导处!”
校内打架是恶性事件,这事处理起来动静小了不。
教导处门外本就不太宽敞的走廊呼啦啦地涌入一大群低头耷脑的男生,吴亚军开了门,但没让人进去,抬手指了指走廊两侧的墙壁。
“你们,四年级的站这边,五年级的站那边,都给我站直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