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明白,管事怎敢在钟少爷的喜宴闹难堪,除非是他自己。
但也明白,这事钟少爷将自己摘的干净,根本无法判罪。
“二弟,世事本就这般,钟家脱的干净,舅舅也是——”
“我都明白。”萧寒锦神情如常,“蒋兄不用费心安慰我,我也不会因此就怨怼县令。”
他也知道会如此,钟家犯得到底不是大罪,说是小打小闹也不为过,县令令其补足银两,并多给了一些,他自然不会再有任何不满。
但这些都仅仅是在萧永福没有挨打的前提下。
他依旧体谅县令,毕竟即便他和蒋亦疏关系亲近,但总有亲疏在此,不对对他格外上心,也没有偏心富户,已经很通情理。
也因此,钟家这般作为,来日定会继续闹事,既然无法一击扳倒对方,那就得让他们吃苦头,无暇顾及自己才行。
蒋亦疏稍稍松口气:“你能想明白就好,不过短时日内,对方恐怕不会再来骚扰你们了,我也会让酒楼的人看着些的。”
“无妨,过两日便能搬到铺子里了,到时候做事都会方便些,至于酒楼门前的空地,可以规划起来,卖些酒楼内的小菜。”萧寒锦说,“东西总要摆在别人眼皮子底下,才会更吸引人。”
“还得是二弟你!”蒋亦疏咧开嘴角笑,还不忘打开折扇给他轻扇,这朋友当真是没交错!
两日后。
萧寒锦休假一日,刚好是镇上的赶集日,萧永福拉着牛车出现,瞬间就吸引了等着买串儿的客人们,甚至有些直接跟在牛车后面,想第一个买到。
可越跟越觉得奇怪,牛车压根没在荷叶轩旁边停,而是从荷叶轩旁边过,去了旁边一直空置的铺面,然后就发现里面不知何时已经被收拾妥当,干净整洁。
不算大的铺子还挂着木匾,刻着“福锦串”三字。
“啥意思?咋把摊子放到这铺子里了?”
“傻了你,还没看出来人这是买铺子了?我瞧里面还有两组桌椅,保不准儿能在里面吃完再走!”
“嗬!都能在荷叶轩旁边买铺子了?!”
“你管这些干啥?萧老板,铺子都买了,串儿会不会涨价啊?”
萧寒锦微笑回应:“自然不会,诸位也可常来,铺子新开张,都会给各位便宜一文!”
能常来吃的,自然不差这一文两文的,但有便宜不占白不占,便宜一文就能多买一串儿,谁会不欢喜?
等摊车摆放好,客人们就开始自发排队等着买了,都是十几串、几十串的买,看得后面排着的牙根都咬起来了,生怕自己买不到。
萧寒锦知道赶集日人多,特意选在这天搬进铺子里,动作大就会吸引不少人过来,常来吃的会知道铺子的位置,没来过的也会因为人多被吸引。
毕竟人多往往就意味着好吃。
因为人多,萧寒锦便也留在这里帮忙,涮串儿的事轮不到他做,但收钱却是能帮上忙的,只念叨一遍便能快速算出总数。
一个涮得快,一个算得快,兄弟二人默契做事,不一会面前排着的长队便下去一大截儿。
“萧先生!”
“萧先生听说你今日开铺子,我们特意过来瞧瞧!”
来的是那两名衙役,因为是例行巡逻,便没有带东西来,但衙役在寻常百姓眼里就是官,他们对萧寒锦越恭敬,其他人就越胆怯。
萧寒锦立刻扬起笑:“多谢二位,大哥给两位官爷多串些,我请客。”
瘦高衙役赶紧摆手:“萧先生不用客气,我们就是过来看看,没带礼,哪好意思要您的礼!”
“这都是小事,二位不要同我客气。”萧寒锦微笑着,语气带着些不容置疑。
两名衙役也都知晓他的意思,铺子新开,是需要庇护的,在镇上,他们这些衙役还是很有震慑力的,他们常来,就能多少护着这“福锦串”!
萧寒锦坚持,他们就没再多客气,带着装好的串儿继续去巡逻了。
这头忙着卖串儿,蒋亦疏闲来无事便也过来捧场,还带着不少东西。
“你这儿倒是热闹,可还有位置?”蒋亦疏一来,挤着的人纷纷让路,这位是有钱的主,没人敢碰撞他。
里面的两张桌子也确实没人,集市上的都喜欢在人堆里扎着,蒋亦疏便被请进去坐着了。
萧永福立刻将各种串儿都给他弄了一些,蒋亦疏撸起袖子就开始吃了,之前他就总吃,串儿其实都是些常见的菜,肉也不稀罕,但稀罕的是那些涮料。
“二弟,可有解辣的东西?”蒋亦疏不太能吃辣,之前吃凉粉时就总被辣的嘴疼,但又实在好这口,只能忍着。
“还真没有!”萧寒锦无奈,他就说感觉忘了什么,之前和凉粉一起卖的西瓜汁也都在荷叶轩里卖了,这串儿他还真没想到这一茬。
蒋亦疏面红耳赤,忙招手让跟着的小厮去酒楼:“快些去拿几罐西瓜汁来!要冰镇的!”
萧寒锦却是思量起这事来,吃这些总要配饮品,只是他在这里见过的水果种类确实不多,不知道有没有那些常见的,也许是因为白石镇小的缘故……
回头再问问蒋亦疏,他见多识广,想必会知道。
这些串串只坚持了一上午,到晌午时便都卖掉了,萧寒锦让他将摊车锁进屋里,关了门,便一同去荷叶轩下馆子了。
蒋亦疏也破天荒的与他们一起落座了,和萧寒锦胡天侃地的闲聊着,越聊就越觉得萧寒锦不容小觑。
第38章 买仆
福锦串在镇上大卖, 铺子门口每日都围满了人,因为蔬菜和肉都要现串现煮,因此开店的时辰便又挪放到了傍晚时分, 白日里便有时间去做更多的准备。
萧寒锦也在想着该弄些什么饮品, 如今只有西瓜汁,但串串儿不能再与西瓜汁同卖,否则会搅了荷叶轩的生意。
“瓜果?”蒋亦疏挑眉,“应季的水果倒是都好说,镇上没有, 县城会有一些,只是用来做果汁, 岂非有些大材小用了?”
这时候的水果都昂贵,寻常人家一年到头都吃不了两次, 像萧寒锦这样, 动了这心思弄果汁的,便只有那些富贵人家。
蒋亦疏不禁有些奇怪,二弟何曾有这般“奢靡”的见识了?
萧寒锦微微点头, 不动声色的胡扯着:“曾在书上见识过,将瓜果挤压成汁水, 可与水搅拌均匀制作果汁,西瓜汁亦是如此。”
蒋亦疏点头:“这我倒是知晓, 只是瓜果价贵,西瓜还好, 若换成葡萄桃子这些,利息怕是只有区区了了。”
虽说他们这些小摊赚的就是几文钱, 他倒是也能做,但现在太费银子的想法, 他一时不能立刻实施。
所以此事还得从长计议了。
蒋亦疏见他沉思,知道他心中有数,便没有再多劝阻。
与萧寒锦相交,最舒服的便是,他们都能听进彼此所言,并加以思考。
“那我便再想想。”萧寒锦说。
福锦串有了铺面,送菜的菜农也方便很多,清晨出摊前就先送到福锦串后门,萧永福和李桂兰以及江以宁便各司其职,两个串串儿,一个熬煮涮料。
那鲜香麻辣的味道隔着门都能飘出去,偶有路过的人,都要探头闻闻,只恨不能立刻就买到。
只是铺子开起来,他们在镇上待的时间就久,家里便只有萧大山和李桂兰在田里忙活,吴贵也因为时限到了,没有继续在帮忙,农活便都压在他们身上了。
虽说农户一年四季都在做农活,但萧寒锦心中还是有些过意不去,他虽贫苦出身,却也没有做过农活,让他去也只是帮倒忙,不过既然不能出力,出钱也是一样的。
因此当萧寒锦带着两名买来的少年回家后,饶是李桂兰都有些控制不住了。
“哪家农户不是一年到头的干农活啊?干啥非得花钱买人?咱们也不是啥官家老爷,二寒啊,不是娘说你,你这事办的太不敞亮了!”
萧寒锦早就知道会有这一遭,他沉着应对,冷静说道:“爹娘,我和大哥大嫂都在镇上忙,宁哥儿我是肯定要带在身边的,您和爹我也不放心,既然不能出力,我和大哥就出钱买力,就当我们一片孝心。”
这话说的李桂兰高兴了,谁不喜欢孝顺孩子?
但孝心也不是这么使的啊!
“娘,二弟说的对,往后咱们住大宅子,也得有人伺候,到时候你和爹都享清福。”萧永福也沉声说着。
“你……”
看着家里最踏实的大郎都成了这样,李桂兰和萧大山是一百个不舒服,但人都买了,要是养在家里不用,她就更难受了。
李桂兰让了步,萧大山就没再说什么。
俩少年一看有戏,立刻跪在地上开始磕头,原先还以为要继续挨饿了,看到这大院子才知道他们这是阴差阳错跟对了人。
“一个叫阿祥,一个叫阿瑞。”萧寒锦买下时就已经另取新名了,他叮嘱李桂兰,“娘,人虽然是买来做仆人的,但也不可动辄打骂,否则会被官老爷拉去打板子,律法里就这样写着呢。”
一听可能会见官老爷,李桂兰吓得一哆嗦,连连保证:“放心放心,只让他们干活做事……”
萧寒锦将他们安顿好,便带着小瞎子回了自家院里,说起来,许是因为买的死契的缘故,那俩人的价钱,都能买四五个小瞎子了。
越是这般换算,萧寒锦便越觉得小瞎子可怜,回来时给他买了好些吃食玩意儿,只恨银钱不够,不能将那些铺子全都给他买下来。
小瞎子坐在床榻上捧着一只小巧玉葫芦,时不时就要用手揉搓揉搓,他唇角弯弯,面上全是欢喜。
“这么喜欢?”萧寒锦失笑,只是些边角碎料随意磨成的,没想到他会这样爱不释手。
“清清凉凉的,摸着很舒服。”小瞎子欢喜完又觉得自己这样好似有些不妥,他忙抿了抿唇说道,“我还有些私房,不如也给你买玉葫芦可好?”
萧寒锦对他很好,他也想为对方做些什么,先前卖参和草药的银子他都还留着,一点没动,十几两呢,总能买只小玉葫芦。
家里里外都是萧寒锦出银子,他也怕对方没银子傍身。
“既是你的私房,你自己留着就是,我还能惦记你那点银子?”萧寒锦失笑,“若真怕我没银子花,就好好敷药,好得快,用药就少,银子就花的少,所以要多用药,明白么?”
小瞎子茫然:“我听着怪怪的,我捋捋……”
萧寒锦曲起手指敲敲他脑门,打断他的思绪:“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作甚,我所赚都有你一半,就是这意思,你只管好好养着。”
“嫂嫂说我都快胖十斤了,养的可好了,白白胖胖的!”小瞎子使劲儿晃着腿,表达自己的不满。
之前的衣裳都快穿不下啦!
“白白胖胖……你倒是提醒我了,家里也该养只猪,过年时就省的去买肉了。”萧寒锦立刻将这事列入自己的待办事件里。
小瞎子人都傻了,好好说着他,怎么就说起猪了!
他不由得有些气鼓鼓,攥着玉葫芦的手轻捶着床,赌气道:“我不就白白胖胖?不如把我吃了算,还等什么过年!”
萧寒锦闻言,当真捏住他下巴左右瞧看,确实胖了许多,衣裳也有些不合身了,回头再给他买些布料,让镇上绣娘们做好了,左右家里没人有这闲工夫了。
小瞎子虽看不到他的视线,但也能察觉到对方一直盯着自己看,他当然不会傻到真觉得对方要吃了自己,连忙抬手去摸脸蛋,难不成是胖丑了?
“你是不是长个儿了?”萧寒锦突然笑问。
“果真吗?”小瞎子眨眨眼,莫名紧张起来,“我若是长成那种又壮又高的小哥儿,岂非要嫁——不对不对……”
虽说他在最后时刻反应过来,可一直盯着他的萧寒锦自然听出来了。
男人闻言微笑,语气森然:“江以宁,把话说完。”
小瞎子抿紧唇瓣摇着脑袋,一副死都不会开口的惨烈模样。
“别害怕,高壮的小哥儿也会有人喜欢,我们宁哥儿是想嫁人了?”萧寒锦边柔声说着,边握住他手腕轻轻摩挲着。
换做任何不知晓他们身份的,恐怕都要以为这是疼爱儿子、操心儿子婚事的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