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亦疏连连答应,知道他这是不怪颜随州了。
严鸣适时调动情绪,开起无伤大雅的小玩笑,气氛瞬间变换,方才那些事就和没发生似的。
本就是过来坐坐,又聊了聊铺子的经营和近期的情况,三人便又离开了。
待他们一走,江以宁便皱眉:“我方才是不是说得太过了?我都听到了,知晓他就是偏不信邪要故意逗我。”
但他不想伤害蒋亦疏,蒋兄待他很好。
“你是说的实话,他如今依旧以蒋兄兄弟或友人自处,这叫蒋兄很是难堪,若我对外宣称你是我挚友,你是不是也同样难过?”萧寒锦说,“该他胆战心惊,既是已经得家中同意,就该大大方方才是。”
小瞎子眨眨眼,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二寒也是不满颜随州做派的,所以纵着自己说那些戳心窝子的话刺他。
只希望他们能尽快说开那些事,谁不愿看有情人终成眷属呢?
翌日。
将家中事宜都安排好,阿义就驾着马车和他们一道去了白石镇,直奔善德医馆。
自从去年老大夫一次给他们拿了半年药,他们就再没有来过医馆,如今时隔半年再见,老大夫依旧眼神清明,身子硬朗。
他直看向江以宁,盯着他打量片刻,笑道:“从前还叫我抓药给你,如今怕是知晓是做无用功了。”
“这、这都看得出来?”小瞎子震惊。
萧寒锦挑眉,这时又不害羞了?
老大夫慈眉善眼,像是看亲孙子似的看着他,先前那看着稚嫩年幼的小哥儿,如今已经出落挺拔,模样更是俊美,眉心的晕痣也与之前大不相同,周身的气韵都带着成熟。
简而言之,一眼就能看出来好事已做。
“眼睛好了吧?”老大夫笑问,“过来我瞧瞧。”
江以宁立刻抬脚走过去,任由老大夫扒拉他的眼皮,让他的眼珠上下左右的转动。
然后,老大夫说了和县城大夫不同却相似度极高的话。
“节制。”
仅仅两个字。
萧某如遭雷劈,愣了片刻,强稳住身形道,难得脆弱道:“我觉得我也该吃几服药。”
老大夫不留情面:“少装,你比我家耕地的牛都壮。”
萧寒锦:“……”
江以宁的眼睛已经没大碍,只是碍于刚好,所以还格外脆弱。平时更是要精心养护着。虽说不用再服药。但刺激的食物和行为还是不要有。
老大夫细细叮嘱着,看向江以宁的视线愈发怜爱,这并不是他治好的第一个病人,只是鲜少有病人能从枯槁变成如今这般鲜活的模样。
从看病到抓药,历时近两年的时间,萧寒锦从未说过一句不耐烦的话,抓药给银子更是利索痛快,在他的养护下,江以宁才能好得这样快。
“在家里养着吧。”老大夫笑说。
“多谢您。”江以宁也弯起眼眸。
那双向来无神空洞的眼眸,时至今日,终于能映出细碎的光,看着别人时,灵动几乎要从眼底溢出来。
萧寒锦就温和看着他,他把他养好的,那种感觉很奇妙,像是时时刻刻都泡在喜悦中,只是喜悦一直在脑海中作怪,叫嚣着一些其他东西。
他微微摇头,将纷乱的思绪丢开,牵着江以宁的的手去了荷叶轩。
一路上,江以宁都在打量着白石镇的街道,从前他半分瞧不见,如今有机会,恨不得将所有事物都刻在脑海中,永生不忘。
“二寒,原来白石镇这样漂亮啊!”
“那小娘子手里的花篮当真不错,你看你看,那书生穿的衣衫颜色很好,我们也买来布料给你做衣裳可好?”
他絮絮叨叨说着,全然没注意身侧人晦涩不明地视线和压抑的暗涌。
萧寒锦由着他叽喳,只是突然想到,从前小瞎子还是个连叽都叽不了一声的胆小鬼,说两句话都要颤颤巍巍道歉的小模样。
马车在荷叶轩门口停下,小五一见他们立刻扬声喊:“萧先生,萧夫郎!许久不见,我这就带你们去楼上雅间!”
“多谢。”萧寒锦点头笑应,偏头就瞧见小瞎子盯着远处的糕点看,他立刻道,“天热,你先上去,我去买。”
“爱你。”小瞎子还记得萧寒锦曾经教他的,拇指和食指一捏。
萧寒锦被他逗笑,莫说叫他顶着烈日去买点心,就是叫他当街跑三圈他都绝无怨言。
小五边待着江以宁往上走,边不停地和他道喜,这样天大的喜事,任谁知晓都会忍不住恭喜的。
江以宁眉宇间都是笑意,亦是和他道谢,待坐点完饭菜,小五便立刻去催促后厨快些做了。
只是等了片刻,萧寒锦还是未上来,江以宁微微蹙眉,推开临街的窗,探出头往外看,一眼就瞧见了站在摊前的萧寒锦,以及离他很近,快要凑到他身上和他说话的小哥儿。
只一眼,江以宁瞬间感觉身体有股火焰在燃烧,烧得他理智一点点瓦解,连喉咙都干涩的难受,他颤抖着手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原以为凉茶入喉会好些,可无名火却要往他的五脏六腑钻。
砰——
他猛的将茶杯扔在地上,杯身瞬间如烟花一般炸碎在地上,四分五裂。
真讨厌。
第107章 变坏
从前看不到, 许多事看不到便不知道,可此时眼睛明亮,一想到嫁给萧寒锦的两年里, 或曾有数不清的人要往他身侧站, 怒意便直充脑门,恨不得将面前的桌子都捏碎。
他咬咬牙,憋的眼眶通红,分明就已经和自己成婚,怎么好和别的小哥儿离那样近?
还是说, 二寒想纳妾了?
仅是这样想着,江以宁就心酸的想要落泪, 二寒要是和别人在一起怎么办?
正想着,雅间的门适时被推开, 随着萧寒锦走进, 糕点的香气也在鼻尖萦绕,分明是格外香甜的味道,江以宁此时却没了半点胃口。
看着屋内散碎的茶杯, 以及他发红的眼睛,萧寒锦整颗心瞬间吊起来, 他赶紧捧着江以宁脸颊询问:“怎么了这是?有没有受伤?眼睛疼不疼?出什么事了?说话!”
“我扔的……”他斟酌着用词,想着该怎么说, 才能叫对方不骂自己是善妒的坏人。
只是他话还未说完,手指就被对方捏起来了, 干净整洁的帕子就缠住了他的手指。
他愣愣看着萧寒锦,温柔体贴的男人, 哪个姑娘小哥儿都会喜欢的,不怪方才的小哥儿要贴着他。
萧寒锦叹气:“我惹你不高兴了吗?拿茶杯发脾气, 若真是我,就该拿茶杯砸破我的头,而不是摔在地上。”
江以宁这会乱的很,根本听不出他似笑非笑的语气,他惶然:“你可是在怪我吗?”
“不,我在很认真对你提议。”萧寒锦亲吻他手背,将声线放柔和,“我哪里得罪夫郎了?快说来与我听听,我好改过,绝不再犯。”
江以宁抿紧唇瓣,读书人实在会说,三言两语便能勾得他想要一吐为快,可二寒到底没有和那小哥儿做什么,只是离得稍微近些,他就这样莫名其妙地生气,实在不大度。
若是听二寒的说了,回头对方嫌自己善妒坏心眼怎么办?
但凡可能会让萧寒锦讨厌,他都不愿意去说去做。
他赌不起。
萧寒锦一眼便能瞧出不妥,变故就发生在他去买点心的片刻中,荷叶轩的人大都认识他们,何况还有小五带着,若真是有什么其他人惹他不快,小五怕是会第一时间告诉他。
思及此,他突然想到什么,瞥了一眼身侧的窗,窗子没关好,还有热浪扑进来。
“瞧见了?”萧寒锦轻声询问。
“不高兴。”他嘟囔着,到底还是说出了心中所想,“不认识的人,为何要离那么近,你都察觉不到吗?竟还要同他好好说话,若我在旁边,定要——”
“定要什么?”萧寒锦好以整暇地看着他。
先前只当这小瞎子是口齿伶俐,如今触及到他眼底的晦暗和愤怒,才知晓这是真正有脾气的。
只是现下还不明显,他也畏惧被抛弃丢下,时日长久后,他倒是真好奇江以宁除了嘴上发狠,行动会不会同样狠厉起来。
江以宁像是被拿捏住七寸的蛇,嘶嘶两声就沉默了,他当然是什么都不敢做的。
萧寒锦见不得他失落,抬手挠挠他下巴,轻笑:“敢想不敢做,你今日就该将另一只茶杯砸我头上,好叫我记住日后离那些姑娘小哥儿都远些,我可是教了你的。”
“那我会变得很坏。”小瞎子瞬间泄气。
不管是对谁,哪能做那么凶暴残忍的事,更何况还是二寒,他连凶都舍不得的。
“试试吧,若是再有这样的事情让你不高兴,就将随便什么东西丢到我头上。”萧寒锦语气依旧宠溺,似乎对这件事很有兴致。
主要是他也想看看,他的江以宁能醋到什么程度。
他不由得扬扬唇,自己也真是疯得不轻。
不等江以宁回答,小五就带着人过来敲门送菜了,饭菜上桌,吃食都是按照他们一惯的胃口来点的。
餐桌布提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这事便这样轻轻翻篇了。
吃过饭,时辰还早,想着萧永福那还未关铺子,就带着江以宁过去了,这样的好事,也得叫陈生知道知道不是?
果然,还在忙碌的陈生一抬头就瞧见了江以宁,和旁边做事的人叮嘱两句就立刻冲了出去。
“宁哥儿!你们怎么回来了?是不是有事找大福哥?我去帮你们叫他。”陈生说着就要去返回铺子里,却被江以宁一把拽住了。
他愣愣转身,就对上了那双漂亮的眸子,亮晶晶的,然后弯了起来。
陈生瞬间噤声,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瞬息功夫就掉了眼泪,激动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他们这边很快就吸引了不少人注意,此时又热,萧寒锦便提议回铺子里说,进去后,便隔绝了其他人的视线。
两个小哥儿就钻进了最里面,开始叽叽喳喳地聊天,偶尔还能听到几声呜咽,又哭又笑的,萧寒锦觉得有些疯,便没有凑过去,只在原地和萧永福闲聊。
片刻后,两方闲聊都结束。
江以宁红着眼眶,视线触及到萧寒锦的神色,他抬起手指比划:“就哭了一下下,没有哭很多。”
萧寒锦曲起手指轻弹他眉心,到底是舍不得再多说。
“可要留下?小哥儿出生你们还没见过呢。”萧永福有些不好意思,他知道二弟他们很忙,上次也只是让人送了东西回来,但他还是想叫他们看看。
萧寒锦是计划性很强的人,他今日只想着带江以宁回来看眼,计划里也只是和萧永福见面寒暄,并没有回村里的计划。
但兄嫂待他极好,孩子出生,他是定然要看看的。
思忖片刻,他点头答应了。
萧永福立刻喜上眉梢:“行行,那你们先回去,我这边忙完也就回了,别在这等着了,怪热的。”
“也好。”萧寒锦点头应声,他们要是不走,恐怕大哥还得时时惦记着,何况这铺子里也实在站不下这么多人。
顾客们瞧见他和江以宁总会笑着打招呼,萧寒锦一一应过,便匆匆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