旷野的鸟 第41章

其实助理心里也很纳闷,最近靳隼言忙着订婚的事情,很难抽开身,但他还是亲自去办了这件事,房子的主人看出他想要房子的意图,故意将价格抬得很高,但靳隼言还是冤大头似的以高价买下,然后转手就送了人。

助理本来很疑惑,此刻看着谢濮的样子,又觉得有点明白了,靳隼言分明是在讨人的欢心。

于是他又补充了一句:“小靳总对您这段时间的表现很满意。”

谢濮苦笑一声,满意什么?他的身体吗?因为太满意所以就玩腻了吗?那这份报酬又算什么,作为他卖弄身体的酬金吗?

他拿着这份文件,就像拿着烫手山芋,一旦收下,就证明了他与靳隼言之间是买家与卖家的关系,半分情意也没有。

可是明明,他是喜欢靳隼言的,就算靳隼言冷心冷情,只抱着玩弄的态度,哪怕是单方面,他们之间也该有情的。

“我不会收下,你告诉靳隼言,我不要。”

助理微微皱眉,“恐怕不行,小靳总吩咐了,您必须收下。”

连拒绝的机会也没有么,谢濮快要维持不住脸上的表情,“那我能见靳隼言一面吗?”

这件事靳隼言没有吩咐,助理不能擅作主张,他微笑说:“或许您可以打电话问一问小靳总。”

靳氏大楼对面,谢濮毫无形象地蹲在地上,沉默地看着一辆辆车从眼前划过。

他忘记自己在这里蹲了多久,双腿已经发麻,间或有过路的行人投来目光,提醒他举止的奇怪,怀中的合同在风的作用下紧紧贴在胸口,随着时间流逝逐渐滚烫起来。

“这位先生,你需要帮助吗?”

“我在等人。”谢濮机械地摇头,看向远处的目光终于有了变化,他匆匆站起身,但踉跄了一下,被身旁的人扶住。

“你看起来脸色不好,需要送你去医院吗?”

谢濮不知道自己的脸色是什么样子,只感觉到浑身的血液在一寸寸凝固,隔着马路,他看到靳隼言。

靳隼言一点没变,或许变了。

谢濮不想思考。

“谢谢你,我不需要去医院。”

他跑过马路,只剩下几步的距离,因为胆怯而停下。

靳隼言刚从车上下来,并未立刻走进公司,反而站在原地等待,另一侧车门随即打开,一个女人走出来,长发微卷,背影窈窕。

他们光是站在一起就如此般配。

呼吸在一瞬间停滞,胸腔感到疼痛,谢濮不敢再向前,生了退缩的念头,但麻木的双腿不给他悄然退场的机会,他被绊倒,摔在冰冷的地面上,怀中的合同飞出去,被风卷了两下后落在靳隼言脚边。

然后靳隼言看过来,视线相对,谢濮形容狼狈,嘴唇喏嗫几下,想要解释,但靳隼言很快移开视线,对女人说:“你先上去。”

“好,我进去等你。”女人没有多问,抬脚离开。

只剩下他们两个人,靳隼言捡起地上的合同,打量一眼,这份他送出去的合同没有任何变化,谢濮没有在上面签字。

“还不起来?”他居高临下地投下目光。

谢濮从地上站起,掌心被地面擦伤,他蜷缩起手指,藏进袖子里,“合同还给你,我不能要。”

“你非要站在这里和我说话?”靳隼言看着他身上单薄的衣服,拧眉,“难道让我和你一起吹冷风?”

他转过身,冷声吩咐:“跟我过来。”

谢濮跟在靳隼言身后,走进一间会议室,里面空荡,一个人也没有,巨大的落地窗下,阳光挥洒满屋,一切冷意晦暗都被驱散。

靳隼言把合同扔在桌上,“为什么拒绝?”

谢濮没有回答,反问:“我可以拒绝吗?”

靳隼言分明从未给他拒绝的机会,起初引他入局,极具温柔诱哄,即便骗局曝光,他也没有能力逃脱。后来他沉溺于靳隼言温水煮青蛙的虚假爱意中,心甘情愿扮做靳隼言最听话的玩偶,甚至期盼这段可耻的关系能够永久延续下去,但靳隼言说他玩腻了,轻而易举就能从中抽身,不见半点留恋,只留他自己可怜可悲地停在原地。

是靳隼言拽他进泥潭,又将他扔在最深处,一个人离开。

“你不会允许我拒绝。”谢濮自问自答,“你凭借你的喜好决定一切,我的想法对你来说根本不重要,不是吗?”

“但你还是决定拒绝。”靳隼言在这一刻看不懂谢濮,他口口声声称这栋房子很重要,承载着他为数不多的美好记忆,如今唾手可得竟然选择拒绝。

多愚蠢的人。

他竟然因为这样一个愚蠢的人而辗转反侧,心绪不宁多日。

“是,我不想要。”谢濮表情平静,唯有颤抖的声音泄露一丝情绪,“这是嫖资吗?还是封口费,确保我以后不再打扰你的生活?”

阳光下,谢濮的面庞苍白得近乎透明,他虚张声势地强装镇定,靳隼言却感觉到他筑起的高墙在一点点崩塌。

良久,靳隼言微垂下眼睫,“你可以这样认为。”

他终于为自己的行为找到借口,他的确喜欢谢濮的身体,玩了这么久,他不介意付出一点小小的报酬。

连阳光也温暖不了自心头蔓延的寒意,谢濮顿在原地,无声地笑了两声,猛地上前夺过桌上的合同,三两下撕成碎片,用了全部力气扔向靳隼言。

碎纸片像雪花,纷纷扬扬落下,隔绝了靳隼言的视线,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谢濮紧攥着不停发抖的手,他感到心脏传来一阵真切的刺痛,昭示他口是心非,他还是在意谢濮。

这个被他视为玩物的人,依旧能扰乱他。

如果继续放任下去,一定会野火燎原般将他吞噬,靳隼言不想被吞噬,他厌恶极了这种事情脱离掌控的感觉,“你看起来很不满意,是故意装清高给我看,还是觉得这点嫖资太少了,你觉得不值?”

“如果是第一个,那实在没有必要,我最讨厌清高的人。”他起身,抓住谢濮,一根根掰开谢濮紧攥的手指,强硬地挤进他的指缝,同他十指相扣,“第二个的话,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你这幅寡淡无趣的模样,除了我还有谁能看得上?”

只要靳隼言想,他就能随时随地击垮谢濮,谢濮看着他的嘴巴张合,那些称得上恶毒的话语钻进他的耳朵,有一瞬间他竟然觉得赞同,他深知自己的普通,所以才会仰望耀眼的靳隼言。

“我想起来了,有一个喜欢你的,怎么?你们在一起了,睡过了吗?”

靳隼言的手指顺着谢濮的脖领钻进去,在光滑的皮肤上游移,上面没有任何痕迹,他感到满意,但语气仍然傲慢:“看来你的小学弟不太行啊。”

“你一定要这样说吗?”谢濮望向他,眼睛发红,“因为我喜欢你,所以就要被你羞辱吗?”

有什么滑腻的东西从两人交握的双手处滴落,是刺目鲜红的血,靳隼言瞳孔微缩,语气不由自主放缓:“怎么回事?”

掌心的擦伤在靳隼言的暴力之下流出更多的血,连断指都被染红,恍惚间,像是谢濮小指刚刚断掉的那天,靳隼言向后退了一步,“我不知道你受伤……”

“你很满意吧。”谢濮看着鲜血一滴滴落下去,眼睫扑簌簌地抖动,“看我痛苦的模样你才会觉得痛快是不是?”

当然不是,也许从前是这样,但现在,起码此时此刻,靳隼言绝没有这种想法。

他想要解释,但谢濮突然吻了上来,那些未出口的字句隐没于胸腔,两张唇紧紧贴在一起,温度蔓延开来,他再一次尝到谢濮眼泪的味道。

谢濮轻声问:“我现在很痛苦,你开心了吗?”

会议室的门被敲响,助理的声音同时传进来:“小靳总,老爷子到了。”

戏台已经搭好,看戏的人也到了,靳隼言是今天的主演,没理由不到场。

看出他要离开的意图,谢濮扯住他的袖子,祈求说:“别走,我还有话想和你说。”

靳隼言不打算听,也没有时间听,“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

患有精神疾病的明明是疯子,他却觉得自己也好像得了病,不然怎么一遇上谢濮,他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如果早知道会这样,他宁愿从未对谢濮产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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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这章有点气人【私密吗喽】

ps:明天不更,周二更~

第57章 永远毫无胜算

掌心的血在凝固,摸上去还是有些粘稠,谢濮在洗手池里冲洗干净,走出洗手间,助理从后面追上来,“谢医生,小靳总让我把这个交给您。”

谢濮垂眸看到他手中的药箱,说话没什么力气,“他呢?还是不见我吗?”

一个小时前,靳隼言离开,他想要追上去,但被助理拦住,靳隼言似乎真的不打算再见他了。

助理干笑两声,“小靳总正在谈事情,可能实在抽不开身。”

“我知道了。”谢濮点点头,“不过不必了,我已经把伤口处理好了。”

他抬起手,将冲洗干净的手给助理看,伤口没有继续流血,只是被水冲得发白,有些肿胀,助理一惊,这样处理伤口可不行,“谢医生,你还是……”

但谢濮转身就走,不给他再说话的机会。

助理站在原地叹气,思索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靳隼言,这两个人明显是在吵架,他一个小喽啰,这么凑上去,很可能会遭殃的嘛。

太阳正在西沉,秋风卷起落叶,浮沉一样飘荡,谢濮的双腿灌了铅,迈不开一步。

他不想离开,最终决定在这里等待。

等待是一件需要学习的事情,遇到靳隼言以后他就学会了。

傍晚以后,路上的车辆变多,谢濮站在树下,看见靳隼言走出来,和妆容精致的女人一起上了车,等车发动后,他跑到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跟着前面那辆车。”

司机迟疑地回头看了他一眼才把车子发动,谢濮从后视镜里看自己此时的模样。

发丝被风吹得散乱,面色苍白,嘴唇干裂,像个疯子。

“小伙子,你跟前面的车主认识?”司机试探地问。

谢濮不欲多说,“嗯,我们认识。”

“那就好那就好,熟人就好,刚才你上车可吓了我一跳,都不想载你了……今天可是个冷天,你也没多穿点,你们年轻人就仗着身体好不当回事,等老了就要遭罪喽。”说了半天,也没听见人回话,司机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只看到后座年轻的乘客紧紧盯着前方,目光有些癫狂,他又被吓了一下,不再说话了。

“山上的路不好走,我就送你到这儿吧。”

司机刹了车,防备地看着谢濮。

他在害怕自己,果真把他当做疯子了吧,谢濮也不想解释,这些事情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没什么意义。

他付了钱,推开车门。

载着靳隼言的车刚刚上了这座山,茂庄在半山腰,他得走上去,向上的山路很平坦,只是之前下过雨,路面潮湿有些滑,谢濮在奔跑时摔了一跤,但很快爬起来。

他小时候也经常摔倒,因为性格孤僻,他没有朋友,也很容易被欺负,小孩子欺负人不算恶毒,只是为了把他弄哭,所以他们时常会躲在角落,等谢濮经过时突然窜出来,重重撞倒他,等谢濮疼得哭起来,他们才结伴离开。

所以他习惯了摔倒,学会了在没人扶起他时一个人站起来。

走了一个半小时,天已经彻底黑下去,谢濮看到来自茂庄内部的光亮,但被保安拦住,“不好意思,您不能进去。”

谢濮竭力抻平沾上泥土的衣摆,局促道:“我之前来过,我是靳隼言的医生。”

保安上下打量他,对他也有一点印象,语气缓和了一点,“抱歉,我不能擅自放人进去。”

谢濮快要站不稳,他不想放弃,请求说:“可以帮我叫靳隼言吗?我真的找他有事。”

宴会那晚以后,他再没有打通靳隼言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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