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补偿?”栖南挑眉问。
“等我忙完再跟你说,”朝岸宁已经有了想法,“我现在还在办公室,一会儿给你打电话。”
栖南站在家门口摁密码的时候,抬头看了看门上装的监控,进屋后还是打开监控看了看。
他在港城待了半个多月,没把所有监控都看完,只看了前五天的,除了邻居之外没发现什么异样,后面几天的监控他就没看。
其实他看监控的时候就有些心不在焉,一直在等朝岸宁的电话。
那个相机栖南带回来了,洗完澡靠在床上,随便翻了两张,眼睛就开始发热,没别的照片,全是赤条条的。
栖南又翻了几张,朝岸宁电话打了过来,栖南舔了舔嘴角才接。
“忙完了?”栖南问。
“刚忙完。”朝岸宁答。
栖南手机紧紧贴着耳朵,朝岸宁那头应该在走路,有风声,有脚步声,还有朝岸宁的呼吸声。
“哥,你洗过澡了吗?”
“洗过了。”
“躺在床上呢?”
“嗯。”
朝岸宁三句话不离床,栖南转移了话题:“回家了吗?你吃饭了没?”
“在公司就吃了,三叔景叔都睡了,”朝岸宁说,“我也刚到家,刚回房间。”
那头安静了,栖南手指摩挲着相机,感受着机身上的细细纹路:“行了,早点儿睡觉吧。”
“哥,之前不是说了要补偿我吗?”
杂声没了,只剩下朝岸宁自己的声音,穿透力很强,直接凿在栖南耳朵里。
“你想要怎么补偿?”
电话后来变成了视频,朝岸宁身上还穿着白天的衬衫,他对着镜头解开两颗扣子,他的脸离镜头近了一点,每一根睫毛栖南都看得清清楚楚,眨下来的时候扫下来一片阴影。
看着栖南的脸,朝岸宁喉头一紧,哑着声音说:“哥,你电话里补偿我一次吧。”
“……”栖南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
他早上才回来,昨晚上朝岸宁一想到他要回去,拽着他,俩人半宿没睡。
床单最后都不成样儿了,中间换了一遍新的。
后半夜又弄脏了一次,但他们都太累,也懒得再换,就那么睡的。
栖南确实有点儿招架不住了,这还没真正开始呢,以后他不得被朝岸宁给折腾死?
朝岸宁那边的手机镜头慢慢往下移动:“哥,我想看看你后背上的那片纹身。”
看不见朝岸宁的脸了,只能听到他的声音。
朝岸宁手上动,他能看见栖南的脸,也能看清他脸上的所有表情,是绽开还是锁紧,都那么迷人。
栖南手机没抓稳掉了下去,他手快一把抓住才没掉地上。
“哥?我看不见你了。”朝岸宁说。
栖南握稳了手机,镜头在他嘴唇跟下巴上转了两圈,然后慢慢绕到身后。
当栖南的手机镜头转到后腰那片纹身上时,就听到了手机里传出来两声压抑之后闷闷的声音。
栖南其实早就发现了,朝岸宁好像特别喜欢他后腰上的那片纹身,朝岸宁很喜欢吻那片纹身,也爱咬那些花杆上带刺的花瓣。
还有很多次,朝岸宁腹部的蛇头都贴着那片玫瑰花丛。
栖南对自己身上的纹身很了解,花茎跟每朵花瓣刻在哪个位置上他都知道,也当然知道那个蛇头停在哪里,又蹭着哪里。
他虽然看不见朝岸宁的脸,但能听到那条蛇在呼吸,是张开嘴,露着有毒的牙齿,还是贪婪地往前吐着蛇信子。他都知道。
栖南又一次洗澡的时候已经是12点多,出来后几乎是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第二天在工作室里一直打哈欠,中午直接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睡了一觉,身上就盖了一件外套。
舒承拍完外景回来,听说栖南来了,立马来敲他办公室的门。
栖南一看舒承两眼冒光就知道,舒承是还惦记着他那个相机呢。
果然,舒承跟他刚唠两句,两个眼睛在他办公室里来回寻摸,没找到那个相机,直接问他:“南哥,你那个相机呢,让我摸摸。”
现在栖南可不敢把那个相机再拿来工作室了,里面的照片根本不能看,现在已经成了“专属”相机。
他说:“……没拿,在家里呢。”
今天工作室里有人过生日,行政那头早就订了餐厅,下班后栖南带着工作室的人一起吃饭,饭后想回家的回家了,不想回去的又在酒吧开始了第二轮。
栖南知道晚上一定会喝酒,就没开车,把车直接放在工作室了,从酒吧出来后,打了辆车回了家。
在小区门口下车,栖南嘴里还哼着酒吧里听到的音乐,走路有近道,直接穿过小区楼下的绿化带就能到楼下。
中间有两个路灯坏了,栖南心里还想,物业也不知道修一修,那几步路黑漆漆的。
已经很晚了,路上就他一个人,栖南不自觉就加快了脚步。
心里想什么来什么,栖南突然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他扭头往后看了一眼。
后面的男人快走了几步,站在不远的地方。
栖南吓了一跳,等他看清过来的人是李凌赫时,眼睛里黑得比头顶的夜幕还沉。
“小南……”
李凌赫又往前走了半步,嘴里喃喃喊着栖南:“你从港城回来了。”
李凌赫的声音有些顿涩,隔得老远栖南就闻到了李凌赫身上的酒味,很冲鼻子,看起来他喝了不少。
“你是什么时候跟着我的?”
栖南拳头都攥紧了,他又想起了最近这段时间感觉到的窥探感,又问他:“你也去港城了?”
李凌赫站在原地摇摇头:“没有,我这几天一直在处理公司的事,没去港城。”
他又说:“我……我刚刚也在那个酒吧里,你没看见我。”
“别再跟着我。”
栖南不耐烦地继续往前走,走了两步又回头警告他:“李凌赫,你别没完没了的,离婚了就是离婚了,你要是再跟着我,我就报警了。”
李凌赫被栖南冷冰冰的话震在原地,就快看不见栖南了,才又抬腿追上去。
进电梯前栖南回头看了一眼,李凌赫没跟上来。
他刚刚听到李凌赫在花坛里摔了一跤,但他只是回头看了一眼,没管他。
从电梯出来,栖南又快步往外走,刚走到门口准备摁密码进门,又听到有人叫他。
“栖南……”
这次不是李凌赫的声音,是一个苍老又浑浊的声音。
栖南胸口一颤,他这一晚上被吓了两跳,握成拳头的手背爆起青筋,还有点理智才没直接把拳头挥出去。
栖南回头,一个戴着黑色棒球帽的男人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站在离他几步远的走廊上,后背斜靠着墙,整个人站在阴影里,也显得阴森森的。
栖南这才仔细瞅瞅眼前的人,男人看起来年纪不小了,满脸沟壑,戴着的眼镜片很厚,右眼镜片裂开了,上下镜框用黑色胶带贴着碎掉的镜片。
那双眼睛从镜片里看有些呆滞,被帽子压下去的头发好像多少年都没洗过了一样,乱糟糟枯草一样压在耳朵上,脸上胡子拉碴,身上穿着脏兮兮的黑色工装,衣服上也是油腻腻的,一块黑斑套着一块黑斑。
这人看着像个疯子。
不对,他就是个疯子。
栖南终于认出了眼前的男人,瞪大了眼:“沈文康?”
第41章 别多想
沈文康听到自己的名字,碎镜片后面浑浊的眼睛稍微动了动,但脸上没有多少多余的表情,很像一个生了锈老旧到转不动的机器,看起来随时都会报废一样。
当年栖南到处找朝岸宁,去了不少次朝岸宁老家,也去找过沈文康,沈文康当时又被家人送进了精神病院,那之后沈文康没再出现过,栖南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出院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又找来了。
“沈文康,你是怎么知道我家地址的?”
“是你自己找来的?还是有人告诉你的?”
“你又来干什么?”
栖南眯着眼,一次性问了好几个问题。
“我……”
沈文康说完一个“我”后停顿了半天,干枯的嘴唇蠕动了两下,好像在思考,两秒钟之后眼球又慢慢转了转,看着栖南说:“我找朝岸宁,朝岸宁人呢?”
一听这话,栖南脑子里嗡的一声,拳头攥得更紧了。
“朝岸宁爸妈他们已经没了,他们早就死了,朝岸宁跟你,跟你们家没有任何关系,你为什么还来找他?”
沈文康呆愣愣站在原地,死水一样的眼珠子盯着栖南不动,好像听不懂栖南的话。
栖南看着沈文康的身体还靠着墙一动不动,不说话,也没有要离开的打算,他也知道沈文康有精神疾病,跟他说这些没有用,直接掏出手机准备报警。
栖南打完了报警电话,沈文康都没有动一下,但就在栖南把手机揣进兜里的时候,沈文康脑子里那些扭曲的声音又出来了。
他儿子死了,他老婆自杀了,他不会让乔瑛一家人好过,也不会让乔瑛儿子好过,凭什么他儿子死了,乔瑛的儿子还好好活着?
想起这些,沈文康生锈的身体终于动了,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把水果刀,眼前栖南的脸也慢慢变成了朝岸宁,手里闪着寒光的刀尖直接冲向前面的人。
栖南真没想到沈文康会突然动刀子,他毫无防备。
李凌赫这时上了楼,喊了一声“栖南小心”,跑过来直接把沈文康扑了出去,两个一起撞在走廊的墙壁上。
一切发生的太快太突然,李凌赫的肚子被沈文康手里的刀尖扎到了,疼的他“啊”地喊了一声。
沈文康手里还攥着带血的刀,栖南反应过来,抬腿一脚踢在沈文康身上,沈文康被踹倒在地,手里的刀哐啷一声掉了。
栖南怕他继续拿刀伤人,一脚踢远了地上的刀,沈文康踉跄着爬起来,看着自己手上的血,好像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扭头顺着来时的楼梯跑了。
栖南想追出去,但李凌赫受了伤,他得先顾着李凌赫。
有邻居听到动静开门探头出来看,看到李凌赫身上有血,赶紧掏出手机报警,又打了1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