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许把他的书包递给他,俞秋背好,又伸手,“你的。”
坐在墙上太显眼,好在南墙这边往外荒凉又落败,没多少人,不然有人路过,俞秋可能会想杀了自己。
江淮许的包很轻,没装多少东西。
俞秋正打算跳下去,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你能上来吗?”
江淮许点头,“可以。”
“那我在下面等你。”
说着,俞秋转身跳了下去。
隔着墙,江淮许只听见“砰”的一声,过了会儿,俞秋问:“你人呢?”
“快了。”
俞秋:“……”
又过了几分钟,俞秋等得有些烦,梧桐树已经枯了,只有一地的落叶,不远处能看见清扫的大爷拿着扫帚。
还没等江淮许磨蹭好,俞秋手撑在墙沿上,一踮脚又翻了过去,他皱着眉,从上往下看江淮许,“你不会?”
“应该会。”
俞秋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终于,江淮许又说:“有些脏。”
他抿唇,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说的话可信度,他指了指因为被人踩了很多次而变得很脏的墙沿。
俞秋见怪不怪,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江淮许都一如既往地磨叽。
他真心实意地回答,“事儿精。”
不过他还是伸了手,他往下看,江淮许仰头看他,从江淮许的角度来说,俞秋像是垂了眼,他的鼻梁挺直,脸的轮廓分明,是很好看的。
江淮许轻声笑了笑,回握住俞秋的手,借着力,另一只手撑在不算脏的地方,轻而易举就上来了。
风很大,吹得俞秋有些长的头发都在微微晃动。他俩的手很凉,没有谁的是温热的,俞秋忽然问:“好学生也会逃课吗?”
不知道是不是他看错了,在极短的时间里,俞秋好像看见了江淮许白皙的脖颈戴着一条很细很细的线,不过他再看过去时已经看不见了。
“我看起来像好学生吗?”
俞秋重新跳了下去,把挂在枯了的梧桐树枝上的书包背好,转头看他,“看起来像。”
江淮许笑了,他也跟着往下跳,“可能吧,不过十七岁的俞秋……”
模模糊糊中,墙的那头传来胡平的声音,俞秋没听清,他转头看江淮许,“如果不跑的话,他可能会翻墙出来追我们。”
“他也算翻墙。”
俞秋一言难尽,“他不会被通报批评,因为他是老师。”
“好吧。”
于是,他们在俞秋一贯不喜欢的阴天向着没有尽头的小巷跑去。
远处昏黄的路灯一盏盏亮起,黑压压要下雪的天终于纷纷扬扬起来,凛冽的寒风刮在俞秋的脸上,周围的声音被拉远拉长,耳边只能听见他和江淮许的呼吸声,像是一场梦幻的冬日电影。
漂亮的六角霜花落下,下雪了。
俞秋忽然喘不过气来,他猛地停下,呼吸越来越急促,那些久远的回忆潮水般的向他压过来。
他隐约间好像听到江淮许说:“明年还会下雪吗?”
“明年下雪就好了。”
“俞秋,下雪了。”
“明年圣诞节会下雪吗?”
“……”
江淮许死后的第一年,莞城下雪了吗?俞秋想。
他的心开始抽疼,像是有人用手捏住在他的胸腔里搅动一样。俞秋撑着发着潮味的墙,下意识摸了摸口袋,想在汹涌澎湃的思念袭来前点根烟,只是没有摸到。
他转头看去,江淮许站在巷口,离他很远。雪下啊下啊,落满他的肩。
俞秋在这个冬天的傍晚里,终于又后知后觉,在江淮许死后的第三年,他重生了。
他几乎是哭腔,压着声说:“江淮许,下雪了。”
很远很远,俞秋听不到,他看见江淮许像是动了下唇,散在风里。
“十七岁的俞秋不像十七岁了。”
第15章 看起来像是在接吻
“下雪了。”俞秋重复道。
他的脸色惨白,起码在江淮许看来是这样的,他走上前,微微弯了身子,像和之前一样给俞秋扶了下眼镜。
江淮许说:“是下雪了。”
缓了好一会儿,俞秋有了劫后余生的解脱感,他缓慢地站起身,看了眼江淮许继续往前走。
江淮许没有问他要去哪儿,只是跟在他的身后,也没说话。
绕过小巷往前再走不远就是临江巷,俞秋抿了下唇,他抬手看时间,才五点十分。
林叔还在路上,他虽然奇怪为什么俞秋和江淮许在临江巷不在学校,但他并没有问,只是叮嘱他们注意安全就挂了电话。
再后来就是两人坐在临江巷站台的长椅上,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渐渐模糊,仿佛是场没有声音的默剧。
雪下得很大,空气里还夹杂着烤红薯和糖炒板栗的味道。
江淮许侧身看他,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想吃吗?”
其实俞秋并不是很饿,甚至连勾起的食欲都没有,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点了头,“嗯。”
他看见江淮许站起身往糖炒板栗的方向去,过了会儿,他提着一个袋子过来。
俞秋收回目光,垂眼看落在地上的雪因为风又打了个旋。
今年冬天冷,下了雪就更冷了。他印象里的13年降温似乎没那么快,俞秋忽然有些后悔,今天出门时应该听唐柔的话把那条围巾带上的。
他下意识把手贴在脖子上,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自己不饿也不想吃,但还是朝着江淮许点头了。
***
好像是大二那年的冬天,江淮许和他从图书馆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其实那天没下雪,单纯是干冷。
自从江淮许出院后身体就不如从前了,有时候不注意可能就会发烧,每次都让林叔接送不太方便。为此,俞秋大一寒假的时候学了车。
车停在莞大东门那边,离图书馆的位置还有一段距离,从这儿到东门从邻里中心走要快些。
俞秋和江淮许先从图书馆的北门出了校,那时应该是九点半,莞大门口摆了很多小摊,很热闹,不过俞秋一贯对这些没什么兴趣,他还是下意识问江淮许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你呢?”江淮许问。
俞秋摇头,“我不饿。”
两人继续往前走,俞秋穿得不算多,按江淮许的话来讲就是他是个只要风度不要温度的。冷风扑在脸上,吹得俞秋有些心烦,他低着头刷手机,偶尔有送外卖的车路过时江淮许会拉一下他。
等俞秋把大学群里的消息翻完后确定没新发的通知,把手机放回兜里时,才发现江淮许几乎是搂着他了。
不可否认的,俞秋从那一瞬间起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快了起来。说实话,那时候的他并不觉得他喜欢江淮许,对他的更多是愧疚,所以在江淮许低头看他前,他收回了目光,假装不在意。
江淮许笑了下,问:“俞秋,你是在害羞吗?”
“没有。”俞秋很快否认。
他对江淮许没有办法,就像第一次知道江淮许喜欢自己时一样不知所措。最后,俞秋觉得他想了个很好的借口,他指着角落里卖糖炒栗子和烤红薯的小摊,“我要去买糖炒栗子。”
然后很快走开,江淮许后来没搂他了,俞秋松了口气的同时又觉得有些不高兴。
上车的时候,他把手上拿着的糖炒栗子和红薯递给江淮许,一路上没再说过话。
莞大离江宅很远,为了方便,唐柔在园区买了房,平日里除了寒暑假或者是江淮许出院时会回江宅,两人回的都是这儿。
俞秋把车开进园区的车库里停下,进了电梯,他还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开心。
直到江淮许叫了下他,“俞秋。”
他转头看江淮许,“怎么了?”
“你拿一下。”江淮许把糖炒栗子和红薯重新还给他。
俞秋接过,江淮许忽然伸手过来,贴着他的脖子。
在俞秋的印象里,江淮许常年体寒,和他笑起来时如沐春风的感觉不同,他的手和吻都是凉的。俞秋并不讨厌,反而觉得像是四月傍晚吹过的凉风,很舒服。
只是冬天的话另当别论,有时候江淮许耍坏心眼时会故意用手摸他的肚子,俞秋就会生气。
但因为刚才江淮许拿着装糖炒栗子的袋子,他的手很暖和,紧紧地贴着俞秋的脖子,“暖和吗?”
俞秋愣了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甚至连刚才那点奇怪的情绪是何时没的他也不知道,他下意识偏头,看见了电梯门上两人的身影,从他的角度来看像是在接吻,如果江淮许再弯一下身的话。
手上的红薯还冒着热气,糖炒栗子也还有余温。
俞秋的喉结一滚,“还好。”
江淮许笑了,“我捂了好久。”
俞秋不喜欢江淮许的眼睛,因为他能在里面看到很多东西,而那些东西都是俞秋最想要的。可江淮许不属于他,所以俞秋继续开口,“我直接拿这个袋子捂也是一样的。”
江淮许歪了下头,认真回答:“不一样。”
他弯了身子,眉眼带着笑意,在俞秋的耳边轻声说:“因为我是故意的。”
俞秋慢慢地眨了眨眼睛。
后来江淮许应该亲了下他,俞秋没记错的话。
***
江淮许走了过来,问俞秋要不要吃。
俞秋转头看他,忽然提了一个很奇怪的要求,“江淮许,”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