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啊,风华正茂的年纪。”白鹤知笑了,淡淡道,“世子殿下十七岁还在国子监玩闹学习,我家召淮只大他一岁,倒是要被同龄人的爹在榻上蹂躏羞辱到浑身上下没一块好的。看来果真同人不同命,召淮运气差不会投胎,只盼着他来世也能做天潢贵胄高人一等,不必再受此折辱。”
姬恂眼瞳倏地冷了下来。
白鹤知直勾勾注视着姬恂,眼底皆是虚无的平静,阴阳怪气一顿后,终于冷冷地问出一句。
“姬明忱,你可心安?”
姬恂手指猛地用力,玉杯被他硬生生捏碎在掌中。
白鹤知怨毒地看他。
真有本事就将他诛杀在此。
赵伯听得胆战心惊。
世子并非王爷亲生,本就只相差八九岁,这这哪能拿来相提并论?
姬恂待楚召淮特殊,整个王府有目共睹。
楚召淮八成对王爷也有情谊,否则不可能委屈自己以身解毒。
那一身淤青还未消下去,在白鹤知看来便是姬恂强迫虐待,他如此疼爱楚召淮,自然满心怨毒愤怒,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白院使本就和大公主有交情,若是一怒之下倒戈……
碎屑将姬恂指腹划破出点点血珠,他垂眸看着,从始至终一言不发。
白鹤知眼神越来越阴冷。
赵伯欲言又止。
王爷该不会真的被白院使说得心中郁结……
突然,姬恂将指腹放在唇边勾唇一舔,烛火照亮他半张脸,另一半阴郁黑暗,好似蛰伏潜行的蛇。
煞神没有解释半句,薄唇沾血,甚至低低笑了起来,声音又轻又柔,听得让人毛骨悚然。
“本王,心安理得。”
第61章
睡梦中, 似乎听到白鹤知在骂人。
楚召淮翻了个身,在梦中想了一夜要扛着一麻袋银子给外祖父买什么,翌日一早头昏脑涨, 全是银子。
往常攒钱半年买个不值钱的小东西当贺礼, 还会被白家人讥讽,如今他已不缺吃穿,银两更是大把大把地花不完, 定要买个极其贵重的。
到时一鸣惊人, 给外祖父长脸。
昨日白鹤知施针有效, 今日楚召淮并未太过困倦, 身上的伤也好了不少, 起码能正常走路。
从小矮柜中拿出一把银票,估摸着得有一千两。
白神医决定豪横一把,出府挑选礼物。
姬恂出城去了猎场安排春猎事宜, 府中听说楚召淮要出府,顿时有些兵荒马乱。
赵伯小心翼翼道:“王妃今日就要出门?不多休息几日?”
楚召淮身子都要躺生锈了, 虽腰腿还有些难受, 但不至于连个门都出不了。
见赵伯这副模样, 他也没为难,体贴地道:“如果王爷吩咐我不能出门,那我就等一等。”
“那倒不是。”赵伯忙道,“只是最近京中不太平,王妃出门最好带上暗卫。”
楚召淮点头。
赵伯想了想, 将今日国子监放假的正在院中呼呼大睡的姬翊喊起来, 陪王妃买东西。
姬翊困得要命, 但还是打着哈欠过来了。
赵伯安排了十几个暗卫跟随,犹豫半晌觉得不保险, 又把周患叫来保护王妃。
周患武艺一打百不成问题,保护王妃逛个铺子绰绰有余。
见姬翊眼皮都在打架,楚召淮担忧道:“你既然困了就回去睡觉吧,我自己去。”
“没事,反正我今日也约好了去黄鹄阁买点东西,顺路而已。”姬翊伸了个懒腰,拍了拍脸强行清醒,“况且你这副模样一瞧就是个人傻钱多的贵公子,那些人看菜下碟,破烂玩意儿多收你几百两都算那黑心店主有良心,本世子对整个京城的铺子了如指掌,跟着我准不会被坑。”
楚召淮闻言忙抱紧可靠的犬子。
姬翊嗅了嗅:“你身上怎么一股我爹的味道?”
楚召淮疑惑道:“什么?”
“我爹衣裳熏香只爱一个味道。”姬翊挑眉看他,“你俩不是分房睡吗?”
楚召淮莫名心虚,总不能说自己把他爹睡了吧,这话说出口,犬子能满脸爆红哭嚎着从京城跑回晋凌去。
“可能蹭到了吧——哎哎,你说一千两银子能买到什么贵重的礼物啊?”
姬翊被成功转移话题:“送给谁的?”
“我外祖父,下个月是他八十岁寿诞。”
“嚯,八十岁,那可是高寿啊。”姬翊脑子转得飞快,“我记得黄鹄阁刚好有个纯金制作的寿星公南极仙翁的摆件金器,精致华美,寓意也好。”
楚召淮歪了歪头:“纯金的?”
那一千两银子似乎不太够。
赵伯已安排好了马车,姬翊一把揪住要回去拿银票的楚召淮:“咱们璟王府买东西还需要银子吗?”
楚召淮诧异看他:“要仗势欺人,强取豪夺吗?”
这事儿他没做过。
“你脑子在想什么?”姬翊差点被逗笑了,“黄鹄阁的老板和本世子是旧相识,咱们拿了东西直接记账便是,我爹会付的。”
楚召淮吃了一惊:“还可以这样?”
姬翊将他拽上马车:“少废话,快来。”
楚召淮眉头紧皱,踩着马凳被拽上去。
赵伯心疼得要命,扶着他想说又不敢说,只能轻轻劝道:“世子,王妃身子不好,你……你慢些。”
姬翊敷衍道:“知道了知道了,王妃金贵……噫,磕到腿了?怎么如此不小心。”
赵伯:“……”
还没出门便已开始担忧了。
马车一路晃晃悠悠去了黄鹄阁。
这几个月楚召淮见过不少世面,已不再像刚来京城时那般土包子一个见什么都在心里九曲十八弯地“哇”个不停。
黄鹄阁金碧辉煌人来人往,楚召淮腿还发着酸,艰难扶着姬翊的手下了马车,周围人的视线似有若无地飘来。
楚召淮不太适应这种视线,下意识垂下头。
姬翊却是视线一扫,狂妄道:“看什么看,没见过大美人吗?再看把你们眼睛挖出来!”
众人:“……”
楚召淮没体验过仗势欺人,总觉得很难为情,赶紧拽着姬翊进去了。
姬翊吊儿郎当地走进去,熟悉他的小厮见状赶忙将老板请来。
一掷千金的贵客又来了。
楚召淮视线在四周摆放的物件扫了一圈,觉得每样东西都精致极了,一看便价值不菲。
“你脸色好像比上次见又白了许多?”姬翊懒懒撑着手,端详他的脸,“我这段时间一直忙着,都没瞧见过你,昨日好像太医院来人了,你又病了吗?”
楚召淮咳了声:“没怎么病,就是没休息好。”
“你这身子……我都不稀得说。”姬翊左右看了看,随手拿过来个绿如意抛了抛,“这个不错,拿回去放置在床头供着,护你健康如意。”
楚召淮唯恐他摔坏了,赶忙夺下来:“别乱碰,弄坏了咱得赔钱。”
姬翊一见他贪财的小模样就觉得可乐,支着下颌笑嘻嘻道:“我都担心你什么时候被旁人一个钱串子就给哄回家去了,要不你还是别和我爹和离了,一直待在王府吧。”
楚召淮一愣。
“王府多好啊。”姬翊拿了个茶饼塞到他嘴里,和他一一细数王府的好处,“吃穿不愁,不用为银钱之事烦忧,还能仗势欺人,别提多舒坦了。”
楚召淮咬了口饼,陷入了沉思。
姬翊喝了口茶,见老板还没来,直接嚷嚷道:“本世子要的纯金寿星公呢,你们不想做生意了?”
小厮忙不迭跑过来:“世子殿下息怒,老板这就……”
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他的话:“世子晚到一步啊,黄鹄阁的寿星公已被提前定下了。”
姬翊眉头一挑,顺势看去,直接勾唇笑了:“哟,本世子当是谁呢,原来是我们王妃的手下败将啊。”
楚召淮回过神来,啃了口饼好奇地看过去。
三皇子满脸苍白的被人拥着进来。
之前被姬恂吓得大病一场,好多日才终于下床,脸上病色未散,瞧着步伐艰难,已没了之前从容淡然的端庄模样。
姬翊知晓这人被他爹吓得屁滚尿流之事,也无意去维持平和的假面,反正撕破脸了,谁也别纵着谁。
“晚到一步?银子还分先来后到吗?”姬翊跟着姬恂浸淫多年,一旦认真吵从来不落下风, “去年画舫上,三殿下输给我们王妃好几千两银子,今日这寿星公摆件就是用殿下的银子买的。”
三殿下猛烈咳了几声,冷冷道:“这是我要给父皇的生辰贺礼世子这也敢抢?想必是皇叔给你的胆子吧。”
“说就说,怎么总是扯我爹呢,还是想想自己的爹吧。”姬翊交叠着双腿,吊儿郎当给楚召淮倒了杯热茶,随意道,“圣上生辰何时来着?连我这个世子都记得在九月,三殿下竟然没记清吗?”
三皇子:“你……咳咳!”
楚召淮也咳了声,差点被点心渣子呛到。
这种大不敬的话是可以说的吗?
姬翊还在那和三皇子大战三百回合,似乎隐隐胜利了,劈手将左右为难的老板手中的寿星公夺过来。
“这个寿星公和绿如意本世子都要了,再来个翡翠平安扣——是护国寺开光的是吧?本世子要两个!”
三皇子满脸厌恶:“再多的平安扣也护不住你,等春猎一过……”
世间便再无璟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