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也是,他主动伸手按灯的开关。果不其然,房间被点亮的瞬间,严霁和迟之阳就提前溜了进去,一左一右“砰砰”两声,彩带全喷在并肩的南乙和秦一隅身上。
“干嘛啊这是?这么大动静。”秦一隅扒拉开糊了满脸的彩带,胡言乱语,“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俩结婚了。”
这话把迟之阳嘴里的“生日快乐”硬生生怼了回去。
“你有病吧!我……”
严霁见状,赶紧将话题扭转回来,笑着大声说道:“生日快乐!”
于是迟之阳也立刻刹车,跟着一起祝福:“对!小乙生日快乐!”
南乙摘掉肩上的彩带,笑着,将迟之阳手里的彩带筒拿过来,随口问:“哪儿买的?”
“托摄影姐姐帮我带的!”迟之阳得意地挑了挑眉,还展示了满屋子的气球装饰,“这些都是阿满小留和沙马帮我弄的,他们还给你写了生日祝福,快过来看!”
秦一隅杵在一边,看着迟之阳猴子似的窜上忙下,给南乙看祝福卡、送小礼物、拍生日拍立得,由于临近转钟,一切都很仓促,严霁也解释说因为最近都在忙着写歌,来不及认真挑礼物,之后再补。
而他,作为一个早就凌晨偷偷为南乙过过生日的人,心里多了几分特殊感,还故意在旁边笑着打趣:“怎么不叫上我啊?”
“我给你发消息了!”迟之阳白了他一眼,“你丫根本不回我。”
秦一隅这才想起来,从昨晚他就没看手机。
“行吧,错过了。”他撞了撞南乙的肩膀,嘴角抿着笑,“下次给你补。”
南乙瞥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可那短促的眼神仿佛又说了许多。
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变成透明的丝线,连系着两人。谁都不主动对第三人开口。
“诶?”秦一隅从南乙的眼神里脱身,忽然发现不对劲。
趁着严霁给南乙拍戴着生日帽的拍立得,他凑到迟之阳身边,小声问道:“你都买了彩带筒了,怎么不订个蛋糕啊。”
迟之阳撇撇嘴,说:“南乙过生日从来不吃蛋糕的。”
“为什么?”秦一隅皱了皱眉。
“因为……”迟之阳本想直说,可这事儿说来话长,也不是什么令人开心的回忆,他不想破坏现在的温馨气氛,于是把话咽了回去。
“反正他很讨厌甜食。我记得小时候,好像是九岁生日那年吧,当时叔叔阿姨给他买了好大一个巧克力草莓蛋糕,特别漂亮……”
迟之阳至今还能回忆起那个大蛋糕的香甜气味,他过生日的时候从没有收到过那么精致的蛋糕,有人记得都很不错了,所以当时格外地羡慕,因此南乙后来的应激反应就让他更加印象深刻。
“当时他就吃了一口,结果直接吐了。”
“为什么?”秦一隅皱了皱眉,“蛋糕有问题?”
“一点问题都没有,我也吃了,很好吃。”迟之阳说着,叹了一口气,“小乙就是不能吃,所有的甜食他都不喜欢,后来叔叔阿姨也不勉强,过生日的时候不会再买蛋糕了。”
这么严重?
“不跟你说了,我也要去和小乙拍照了。”迟之阳说完便跑到南乙跟前,挤在南乙和严霁中间,对镜头比耶。
秦一隅陷入沉思。
可他昨晚吃了,还说好吃,提都没提自己没办法吃蛋糕的事。
他想起昨晚南乙在黑暗中的欲言又止,也想到他冲自己说谢谢的模样,心里忽然间生出一丝难以言喻的情绪。
是因为他是特殊的吗?所以明明很讨厌,也愿意忍耐着不适吃完他送出去的蛋糕。
秦一隅看向南乙,他正靠在桌边,嘴角勾着似有若无的笑意,将多余的彩带悄悄绕在迟之阳的辫子上。
真是奇怪。明明这个人看上去漠然又散漫,长了一副薄情的、会轻易辜负任何人的面孔。
从小到大,秦一隅最喜欢的词就是“特殊”,他就乐意当人群里最特殊的那个,喜欢被人特殊对待,他就是最特别的。后来,见的人越来越多,喜欢他、愿意特殊对待他的人也很多,他也逐渐习惯,阈值拔高,反倒不觉得有什么了,只觉得是应该的。
但南乙的“特殊对待”是不一样的,和所有人都不同。他就像在这个房间里的氢气球,被吹得很满,飘在天花板上,拽都拽不下来。
这使他感到陌生,甚至很难入睡。
因此,所有人都离开之后,他依旧待在排练室,南乙也一反常态没劝他回去睡觉。
这里空无一人,秦一隅一点也不困,东忙西忙,给气球放气,看它嗖的一下四处乱飞,或者弹弹卡林巴琴,没过一会儿,又打开那个迷你采样器。
回放录音时,他发现了一段新的声音,前面是摩擦产生的杂音,很快,一个声音出现。
[为什么还要遵守规则?这里只有我们两个。]
[你明明不是怕犯规的人。]
是南乙。
鬼使神差地,他将这段采样听了好多遍,重播,又重播,仿佛回到了独处的凌晨三点。
循环的某一秒,他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于是临时起意,在演出开始的八小时前,对他们的歌做出一个大胆的改动。
而且他不打算让南乙知道。
第二天上午十点,排完最后一次的恒星时刻被工作人员抓去做妆造,饭都来不及吃,还是碎蛇三人给他们带了面包,随便垫吧了几口。
短短一周,迟之阳和碎蛇的关系已经很亲密,一想到他们马上就会分开,他连面包都吃不进去,耳朵嗡嗡的,愈发烦躁。
“不好吃吗?”阿满问。
迟之阳摇头,小辫子也一甩一甩的,“很好吃,是我有毛病。”
阿满笑了。他是经常会在房间里打坐正念的人,因此对他说:“不要说不好的话,要说‘我特别棒’。”
一旁的秦一隅突然超大声喊:“我倍儿棒!”把化妆师都吓得一哆嗦。
正在任发型师卷发的南乙笑了出来。
“神经。”迟之阳也笑了。
演出开始前,所有的乐队都被安排在livehouse二楼的观战席,和其他的比赛不同,他们只隔着一层单向玻璃,眼睁睁看着观众排队入场,熙熙攘攘的人群很快填满了观众池。
“我好紧张。”
迟之阳摸着自己的胸口,咚咚咚的,感觉心都快跳出来了。
“上次不是已经表演过一次了?”南乙说。
“那不一样。”迟之阳深吸一口气,“上次稀里糊涂的,也没有这么多摄像,而且这次人足足多了一倍啊,还有三个专业评委。”
最重要的是,他的耳鸣还没有得到缓解。
从小一起长大,随便一个表情,南乙都能读得一清二楚,他扯了一下迟之阳的护腕,低声说:“别担心,上台之后我会帮你兜着的。”
正说着,秦一隅不知从哪儿蹿了出来,一把揽住南乙的肩,问:“兜什么?”
不行。他还是没法自然地面对秦一隅的亲密举动,于是稍稍别开了脸。
至少别靠得这么近。
迟之阳盯着两人,倒是察觉出什么。
“总感觉你们俩……”
南乙心中奇怪,这家伙明明是最迟钝的一个,难不成他真的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我们怎么了?”秦一隅问。
迟之阳指着他们,“你们俩今天的造型好像啊。”说完,他把一旁正在和碎蛇乐队聊天的严霁叫过来,“严霁你看,他们今天造型是不是很像?”
“是有点。”严霁笑着说,“可能是因为南乙也卷了头发,而且……”
他说着,凑近了一些,眯了眯眼,像是发现了什么奇观似的。
“你们俩脸上的痣也是对称的,之前都没发现。”
秦一隅有些得意地笑了,“这是我专门跟化妆师交代的,让他把南乙脸上的痣加深一点。”
“所以你们今天的造型是什么双子设定吗?”严霁问。
“算是吧。”秦一隅看向南乙,“这是另一个我。”
事实上,这个概念是南乙提出的。
就在前一天的早上,他看到南乙写下的歌词片段,惊喜地找到他,想和他聊一下整曲概念,尽管南乙好像故意躲着他似的,但一听说是顺歌词,还是配合地坐下来,只花了五分钟,他们就把全部歌词顺下来,也敲定了整个概念。
说是聊,实际上他们根本不需要过多的沟通,南乙的三两句话就完全把秦一隅的想法说透,其中一句他始终觉得不满意,想换一句填进去,但试了很多都不好,直到南乙开口。
这就是我想要的。他直接写了下来。
虽然到现在他也没明白,为什么说完那句的南乙,会莫名其妙不看他,手还很不自然地摸自己的耳钉。
但这都不重要。
打从十六岁开始,秦一隅的人生就和乐队绑定,可他从没遇到在音乐上如此契合的人。
南乙好像真的就是世界上的另一个自己。
于是,他决定将这个概念贯彻到底,包括妆造。
正聊着,南乙看到主持人走了进来,于是趁机拨开秦一隅的手臂:“好像要开始了。”
他以为时机刚好,秦一隅不会发觉,没想到这人远比他想象中敏感。
三人走在前面,秦一隅皱着眉,慢半拍地跟着,心里还在为南乙躲开他而诧异。
也太容易害羞了,这样还怎么追人啊。
“请各位乐队派一名代表前来抽签决定上场顺序。”
其他乐队都很快选好代表,而恒刻四人推来推去,最后没办法,只能猫在角落里石头剪刀布,最终胜利的人是秦一隅。
他显然不想去,长吁短叹道:“我可是出了名的点儿背。”
“没事儿,不是开场就行。”
严霁说完,南乙和迟之阳齐齐点头。
远远地,他们看到秦一隅撸起袖子,一脸视死如归,把手伸到那个巨大的洋红色盒子里,半天捞出一枚小球。
他自己都不敢看,闭着眼把球展示给队友€€€€上面印着一个大大的数字5。
“好家伙……”迟之阳瘫倒在沙发上,“抽了个最后。”
“确实也不是开场,一隅的使命已经达成了。”严霁笑着冲秦一隅比了个大拇指,肯定他为团队的付出。
南乙倒是很冷静。
“这次规则和海选不太一样,每一组表演完观众都可以投票,大家的满票都是三千,这样先后顺序的影响就没有那么大了。”
严霁点头:“嗯,不过专业评委的打分还挺重的,一个人的票数抵300分。”
迟之阳叹了口气,说:“小乙赢了排练室对决也只多了200分的加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