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四年后,他竟然再次出现,还平白无故多了一个妹妹。
什么妹妹,和许丛有关系吗?
他经历了什么?变成现在……任人宰割的模样?
简直太有意思了。
秦方建一想到待会许星然要来找他,就怎么看身边的男孩不顺眼,什么都提不起劲。
许星然怎么还不来?
睁开眼,使了个眼神让男孩给他倒了杯酒,旁边的一群人精看他睁眼了,把音响声音调小了些,开始谈些名利场上的话,秦方建就听着,听到他们说起新力能源的时候,来了点精神。
坐在他对面的刘总压低了声音道:“你们谁和那位陈总见过?”
“见倒是见过,话没说过。”
秦方建咳嗽了一声,所有的男男女女便都有眼力劲地走了,只剩下他们四个。
他说:“政府那个项目你们知道吗?”
刘总:“那光伏电站?”
秦方建啜了口酒,“我听说让他给拿下了。”
“不竞标?”另一人讶异道。
“竞什么标?”刘总意味不明地笑了下,“他背后是谁你知道吗?”
刘总的视线在场上巡了一圈,在座哪个不是经历过半生风雨的,但也没资格和那家相提并论。
“听说,这位陈总和辛家的小少爷走得很近。”
一提到辛家场子就沉默了下来,辛家往上数三代都是红的,背景雄厚,与政府牵扯极深,说不清是谁护着谁。
秦方建点了根烟,“十来个亿的项目,他那公司才成立几年,吃不吃得下都不一定。”
“是。”刘总说:“不过钱什么的在这里头是最不是事儿的事儿了,政府牵头的,一般人连边都够不到。”
“如果人家陈总不点头,这杯羹谁都别想。”
光伏电站是近几年国家全力推行的绿色电力开发能源项目,从开发到建设到维护,不是一年两年的工程,需要耗费大量人力物力,但同时,回报非常可观。要是做成,会带来未来几年甚至几十年的持续效益,更重要的是,能接触到上面的人。
场上四人的生意多多少少都和新能源沾点边,话说到这个地步,很难没有点别的想法。
“那……”
包厢门忽地被人敲了下,是刘总的助理。他走进来,趴在刘总耳边说了句什么,刘总的眼神亮了下。
“说曹操曹操到。”
秦方建的心快跳了几下,“来这了?”
“巧了不是,和辛家小公子在隔壁呢。”
机会都送上门来了,哪有不出击的道理,几人拍拍衣服就露脸去了。
辛予旸没到下班的时间就杀到了陈森的办公室,一直到八点出头才把人拉了出来,让对方陪他早就想来的类春瞧瞧。
他撑着下巴看着坐在真皮沙发正中央、头也不抬地处理工作的陈森。
对方眉目平淡,单手握着手机回信息,手机反射出的冷光将他的脸部轮廓映得更为凌厉。他被拽出来得急,还穿着衬衫,扣子冷硬地扣到最顶头,再往上几公分的地方是凸起的喉结。两条长腿交叠着,露出一截白色的脚腕,在绚彩的镭射灯下,平添了一丝难以言说的禁欲。
辛予旸眯了眯眼,拿起手旁的话筒,声音立刻传遍包厢的每一个角落,“我眼睛不舒服。”
陈森看都没看他一眼,长臂一伸,摸开了一旁的开关,刹那间,晃人的彩灯停止了,变成了柔和的暖光。
“你怎么这么熟悉?”辛予旸问他。
“来过几次。”
“啊?”他跑到陈森旁边,一把摁住他的手机不让他再看,激动道:“你怎么不早说,带我去看看啊,光坐着有什么意思啊。”
陈森没抽出被他摁住的手机,但也没同意,只说:“没什么好看的。”话语里带着一丝很浅的排斥。
他越这样,辛予旸只会更兴奋,责怪陈森有刺激的东西不和他分享。
陈森于是妥协,回想了下类春的内容,挑了个最一般的,说:“你和外面的人说‘39’,他会带你去。”
辛予旸隐约意识到这是特殊的暗号,正要蹿出去的时候,门被人敲了下。
秦方建四人出现在门口。
辛予旸看了眼陈森,陈森用眼神问他怎么,他想了想,还是坐下了,说:“我不去了。”
话落,那四人已经走了进来。
陈森站了起来,但也只是站着,辛予旸懒洋洋地拿着一杯香槟,晃在手里,看着他们走近。
“陈总!辛少!没想到能在这里碰到你们!”
“幸会幸会啊,陈总!”
“陈总您好!我是启焕能源的刘畅。”
“陈总久仰!我是新纳科技的秦方建。”
……
他们一个个和陈森握了手,又要来和辛予旸走一遍一样的流程,他还没来得及拒绝,陈森先替他拦下了。
辛予旸喝了口酒,挡住嘴角的笑意。
听他们和陈森说了半个小时的话,一个字没落,但是一个字没留住,根本听不懂,每个人八百个心眼子,他懒得去猜。
倒是陈森,面对比他多出几十年经验、在商场上摸爬滚打多年的前辈们,姿势轻松,一点弱势也无,还隐隐有压了对方一头的气势。
他本来要睡着了,那个新纳科技的司机进来一趟,推门声让他清醒了一秒,出去后没过一会,对方又推门进来,辛予旸的瞌睡虫算是彻底被赶跑了。
他迷蒙着眼睛看向陈森。
陈森和那个新纳老板坐得近,那个司机不知道在自家老板耳边说了什么,不仅那个老板很气愤的样子,连陈森平淡无波的眼神都动了一下。
随后,那个老板说有点事先出去一下。没过几秒,陈森也站了起来。
辛予旸想说什么,陈森一个眼神瞥向他,他就又坐下了。
那个司机说的声音很轻,周围的人声不算低,但是陈森还是隐约捕捉到了几个字眼。
在他的大脑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握住了门把,门被拉开一条缝,他可以清楚地听到门外两人的声音。
一个中年男音,低沉不耐,来自新纳老总;一个青年男音,轻柔低贱,来自一个他四年没见过的人——
许星然。
“秦总,您只要给句话,要我做什么都没问题。”
许星然的嗓音很好听,刻意压着声音说话的时候,带着一股更让人难以拒绝的娇媚,像是小猫的尾巴撩过手心。
他拉开门走了出去,新纳老板看到他,脸胀成猪肝色,头上的汗滴下来,非常着急地和他解释,“陈总,您看看我真是,一把年纪让您看笑话了不是。”
所以他们是那种关系,或者即将成为那种关系。
陈森平静地将对方从头到脚打量一番,猜测他和凯伦斯、从前的自己有什么不同。
对方被他看得更紧张了,但他什么都没看出来。
“理解。”话落,他看到许星然狠狠一抖。
新纳老总将许星然像抹布一样拉了过来,让他正对着他,说让他认识一下自己。
许星然的头都不抬,陈森只能看着他乌黑的头顶,心里什么想法也没有。
“说话啊!”秦方建从来没见过这么木头的人,难怪斗不过许星灏!
“陈、陈总。”
陈森没说话。
不知为何,秦方建总觉得气氛怪怪的,他将这归咎于自己被陈森撞破了丑事,思来想去,只能让许星然抬自己一手。
“陈总,您应该不知道他,但是您肯定知道许家,这是许家的小儿子。”秦方建笑呵呵地推了许星然的肩膀一把,想让他再说点什么。
没想到,许星然直直朝陈森的方向摔了。
许星然在意料之外的场所见到陈森,浑身从里到外都凉透了,脑子里乱成一团,站都站不稳,被他一推直直向前倒,眼瞧着就要撞到陈森——下一秒,却见陈森很干脆地侧了身。
“啪”,许星然以面砸地,额头疼地要裂开,但更疼的是他的脸。
他捏紧了五指,眼眶通红。
“啧,你怎么站都站不住?”秦方建嫌弃地说,他这么多年的脸面全在这一天丢光了。
许星然缓了几秒,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淋了雨,又摔了一跤,整个人已经四分五裂了。
他摔过的地方,落了一片人形的水渍,许星然只扫了一眼,就低着头往墙边靠。
“对不起,秦总。”他嘴唇煞白,顿了下,又说:“对不起,陈总。”
“你先回去吧!”秦方建一眼都不想看到他了。
谁知道,一直沉默不语的陈森开口了,“你先进去。”
秦方建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说的是自己,一秒没敢耽搁进去了。
走廊上,只剩下陈森和许星然。
许星然咬紧了唇,用余光扫了好几眼,刚才还看到有工作人员在走动,这么一会的功夫,一个人都看不到了。
陈森站在离他一米远的地方,他们的中间是一小摊被他摔出来的水。
他感觉到陈森的目光如有实质地落在他的身上,许星然想开口说些什么,又觉得没什么可说的。
陈森刚才那一避,已经说明了所有。
许星然张了张嘴,声音小到像是在对空气说话,“我走了。”
他想,今晚就到此为止,再糟糕,回去睡一觉就什么都好了。
他已经转过身了,连陈森的衣角都看不到了,却听到对方不大不小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
“这么多年,你真是一点没变。”
虚伪、善变、为达目的不惜一切手段。
眼睛一片模糊,什么东西从眼眶砸了下来,沉重地,许星然听到它们落在光洁的地板上的声音。
他一声没吭,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