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走上前,就要去拉薛灵均的手。
薛灵均吓了一跳,后退一步,雪松“唰”地一声拔出剑,拦住了他的脚步。
那少年也不知是胆子大,还是以为雪松不敢刺他,又往前走一步,被雪松一剑拍在手腕上,顿时疼得龇牙咧嘴。
即使如此,那少年还贼心不死:“你是哪家养的小相公?怎么不陪你一起?不如弃了他,跟着我,我家富贵得很,只要你愿意跟我成就一夜之好,我保你一生富贵荣华。”
雪松见他衣着华丽,天子脚下贵人多,原本不想给自家公子惹麻烦,但听闻他言语如此轻薄,手上便不客气,一剑轻点他膝盖,待对方腿软跪下时又直接一脚将他踹倒在地,不客气地踢了好几脚。
那少年竟还有几分硬气,被打得吱哇乱叫,口中还道:“美人,你就算是叫人再踹我一百下,我还是要问你那句话,你跟不跟我?”
雪松一听,一脚将他踢翻趴下,正要踏上踩他肩膀。不远处拐出一个锦衣华服的女子,戴着帷帽,喊道:“颂之,你磨蹭什么呢?”
那少年听闻,翻身爬起来跑走了。
而宋徽这幅画上的唐三公子,正是那日狼狈而逃的少年。
薛灵均有些不解:“他就是唐俪华?我那天听人喊他颂之。”
宋徽嘴角噙着一丝微笑:“他原本字颂之,陛下宠爱皇贵妃,给唐家姐弟都赐了号,以示不同寻常的恩宠,他姐姐原本字咏之,赐号俪卿,被封皇贵妃,他哥哥赐号俪文。”
宋徽平日看起来只醉心绘画,薛灵均还以为他不关心这些朝堂事,不曾想他倒知道的挺清楚,忍不住打量宋徽片刻。
薛灵均突然想起来,宋徽不正是当今皇后宋兰雅的亲弟弟么?
不过宋徽比起唐歌,可低调多了,几乎人人都要忘了他也是皇亲国戚。唐歌整天把自己是皇亲国戚挂在嘴边,其实宋徽才是陛下最正宗的小舅子。
看来这果然是各家家风不同。
“唐歌这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对你说这种话!”王琳听了前因后果,气得咬牙切齿,撸起袖子,颇有干架之势。
薛灵均摇摇头,这些京城贵公子,其实谁也没比谁强多少,若是都计较起来,便是个没完没了。
就说王琳,他欺负过的人,比起唐歌恐怕只多不少。
宋徽忽然在一旁开口:“今晚莲香楼又有一出新戏,不如咱们一起去看热闹。”
提起玩乐,王琳顿时喜上眉梢。
“什么戏?”
“楚辞,楚天涯的戏。”
王琳眼睛一亮,将唐歌的事抛在脑后。
说起楚辞,楚天涯,那在大殷国,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大殷立国以来,江湖平静,武林多是平庸之辈,多年未出英雄高手,唯有一个楚天涯,名扬天下。
第003章 练空桑
半月后。
薛灵均特意定了莲香楼的戏票,下帖回请王琳,一同去莲香楼看戏,算做答谢。
这次总算顺利入场,还在莲香楼里遇见了唐歌。
其实那日唐歌回家后,打听了一番,才知道薛灵均是新来的人物,家里是做皇商的,背靠着王家这颗大树。
又听闻了薛灵均诸多传闻,譬如文曲星下凡,状元郎之名,清州小仙童、长明书院之新星等等。
更重要的是,薛灵均的美名,竟能和颜昭唯不相上下!
唐歌对薛灵均就更加稀罕了,越想越是心中欢喜,对自己那日的行为懊恼非常。
以前,京城里的贵族公子,没有唐歌不认识的。
唐歌在爱好美人这一项上,比王琳不遑多让,男女不忌,老少不论,见到一个长得好看的,就回去写情诗一首送上,一两年内,数不清送出去了多少首。
送世家的公子淑女,被人家派人跑到唐国公跟前告一状,唐歌便会挨一顿打。
送富康的少爷小姐,被人家爹娘哭上门来,唐歌便会挨两顿打。
最严重的一次,送给了他姐夫,当朝皇帝,把唐国公气到昏厥,唐歌连挨了一个月的打,半年下不来床。
之后又被唐国公关了半年。
那日,正是唐歌刚刚结束禁闭,憋了一整年的闷气,趁重阳节出来散心,一眼见到薛灵均这么个如玉似仙的人儿,老毛病又犯起来,便上前搭话。
他这一年不曾出门,错过了许多事,不知薛灵均来历,见是个脸生的,又衣着富贵,再加上那首诗和薛灵均脸上的痴痴情态,他便以为是哪家养的小相公,忍不住就有几分轻薄调笑之意。
早知道薛灵均是个传奇人物,他哪会用那种开场,没得吓跑了美人。
唉!
他越想越懊悔,半夜从床上爬起来写诗一首,希望能薛灵均能给他个机会解释一番,他是真心爱慕,并非有意轻薄。
那日他便等不到天亮,就跑去长明书院,只是没想到碰上王琳这个讨人厌的混世魔王。
他听说今晚莲香楼要演楚天涯的戏,满心兴奋地来瞧热闹,因为,楚天涯,是除了王琅之外,唐歌唯二崇拜又不敢肖想的美男子。
又听说薛灵均也会去,那更是非去不可,偶遇美人这种事,怎么能少得了唐歌。
只是,偏偏王琳这个二世祖也在,唐歌根本没机会与薛灵均说上话,连包厢王琳都让人拦着不叫他进,两人争执不下,薛灵均谁都不好得罪,也谁都得罪不起。
正巧,薛灵均瞧见楼梯下走上来一个美貌少年,风姿出众,璨然夺目,诧异地惊呼:“你们瞧,那人是谁?”
王琳、唐歌和宋徽听到惊呼,也转头望过去。
只见那少年一身湖绿色,佩着青莲色渐变发带,顶端镶嵌几颗湖蓝琉璃珠,衬得人生机勃发。
王琳从鼻孔里哼了一声,颇为不满的样子。
唐歌却一见到那美貌少年,就大声嚷嚷起来,“哎唷,太阳打西边出来出来了哦!瞧瞧这是谁?这不是颜家那个小孔雀吗?整天眼睛朝天看的,平日里不是最瞧不起我们这种逛楼子的人吗?怎么,神仙下海啦?”
原来这少年就是颜昭唯,薛灵均想。
颜昭唯在长明书院只待了一年,后来过了乡试,便就不再去了,只挂了个虚名,留着将来考进士用。颜昭唯在时,薛灵均尚未入长明书院读书,因此薛灵均还是头一次见他。
果真是与众不同。
颜昭唯皱着眉头,冷冰冰斜了唐歌一眼,对其他人更是瞧也不瞧。
王琳将腿抬起,搭在桌面上,目光放肆地上下打量颜昭唯,瞧了一会儿,才冷笑一声,“呵!颜公子这大忙人,竟然也有空来。合着前日不接我的请帖,是瞧不上我呗。”
薛灵均才知道,原来王琳也邀请过颜昭唯,看样子是被拒了。
唐歌好歹还得到颜昭唯一个冷眼,但王琳,颜昭唯竟然连个眼神也不给他,径自甩袖离去,看样子是已订好包厢。
王琳还未来得及发怒,就见唐歌已上去一把扯住颜昭唯的袖子,“别走啊,小孔雀!”
颜昭唯眉头微皱,脸色一黑,看唐歌的眼神更像刀子,且夹杂着一股阴森森的寒气,锐利鄙人,唐歌忍不住打了个冷战,下意识松开了他。
要说这大殷国,有哪个美人是唐歌不喜欢的,那就是颜昭唯。
要说有哪个人比王琳还更叫唐歌讨厌的,那还是颜昭唯。
王琳和他过不去就算了,谁叫王家确实厉害呢!可颜家也是靠外戚发家,比唐家又能高贵道哪里去,论尊贵,颜贵妃还不如他姐姐地位尊贵呢,凭什么他颜昭唯整日里神里神气,动不动就甩脸子。
其实唐歌和颜昭唯从小一起长,因为唐家颜家的关系是一顶一的好,唐皇贵妃和颜贵妃也亲如姐妹。
大概就是小时候看多了,再好看的人,也看不出哪里好看了,都见过对方流鼻涕的样子,互相嫌弃。
当然,其实是唐歌单方面嫌弃颜昭唯,颜昭唯根本没空嫌弃他。
然而,颜昭唯越是不理唐歌,唐歌就偏要不依不饶。
他见颜昭唯走远,正要追上去再给他添添堵,却听宋徽忽然惊呼道:“咦,那不是唐国公吗?”
唐歌吓了一跳,也顾不上追颜昭唯,神色慌张地四下张望。
待发现上了当时,楼上早已无颜昭唯的身影。
唐歌气得跺脚:“宋君卉!你敢骗我!”
宋徽微微一笑,手中玉扇刷地展开,轻轻摇着,“一时眼花,看错而已,小河豚。”
唐歌气得脸颊鼓起,果真像一只河豚。
忽听楼下“湖”上,响起敲锣打鼓之声。
戏马上开场了。
唐歌也顾不上纠缠,眼巴巴瞅着薛灵均,想要进他们的包厢,因他知道消息太晚,去订座时莲香楼的票早已售空,更别提包厢了。
王琳冷哼一声,竟然不再与唐歌计较,头微微一摆,抬手指向宋徽旁边,王琪立刻着人添了把椅子。
唐歌大喜,也不计较王琳之前的为难,连忙落了座,生怕迟一瞬王琳就会反悔。
薛灵均内心憋笑: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此话果然不假。
四人磕起瓜子,准备看戏。
莲香楼的戏台,搭建在一池湖水中心。
池中片片荷叶,清新怡人。
锣鼓声停。
台上四周的帷幕拉开。
舞台上嗖地亮起七八个火把,将台上照的十分亮。
只见一个年仅四十的彪形大汉,长胡子,蓝眼睛,粗黑的眉毛。皮肤黝黑。手中握着一把弧状优美的水手刀,黑色刀背和银白刀刃界限分明。
那大汉唱道:“飓风巨浪将我藏,奇珍异宝入我囊,若论威名远扬,唯我海上龙王!”
原来,这大汉,演的正是海上龙王,练空桑。
若说如今江湖上,名气最大的两个人,一个是楚辞,楚天涯,另一个就数海上龙王,练空桑。
只不过,楚天涯是少年成名、人人艳羡、扶危济困的武林剑客,练空桑是百年不死、凶神恶煞、惹小儿啼哭的海上恶魔。
有前朝沿海史官所著《大殷之海盗列传》中记载:“海盗练空桑,暴戾恣雎,日日于海上觅杀无辜之人,挖人心,吃人肝,烤人肉,吸干脑髓,自称海上龙王,聚集数千人横行天下。”
海上龙王练空桑的恶名,从沿海逐渐传入内地,百余年过去,仍有练空桑杀人吃肉的传闻。
忽然一条小船缓缓从湖底升起,露出湖面,在上漂游。薛灵均大为惊奇:“这船是如何藏入水中?又如何不载水而出的?”
王琳纵然见识多广,也觉得有趣,“我就说这出新戏别出心裁,定会叫你不虚此行,只看这开头,便知他们用心良苦。”
那大汉“练空桑”爆喝一声,一跃而起跳入船上,一刀劈杀一个,顷刻间,船上的七八个人,衣衫都被染红,有的掉落进水里,有的躺倒在船上。
舞台上几个黑衣人,齐齐口中高喊:“大王威武!”
喊完,齐齐跳下水,将那些人捞了上来,拖到舞台上,又有人拖来一口大锅,倒进水,锅底烧起柴,熊熊燃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