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歌朝林岱安瞧了一眼,心道原来这穷乞丐没告诉灵均,但他还记得上次那一瞪之仇,不乐意地抿嘴不语。
“你若害怕,不如先到我家中住几日,我派人将请柬送到你府上。”
唐歌紧紧攥着薛灵均的衣袖,摇头道:“我已去过宋徽那,没有用!他还给我泡了不少安神茶,但我还是一闭眼就连连做噩梦!”
他抬头紧张地瞧林岱安一眼,“灵均,你能不能……叫上林岱安一起,陪我睡……”
薛灵均:……
“可以是可以,不过……”薛灵均瞧一眼林岱安难看的脸色,“岱安不方便去我家,你若非要他陪,就只能委屈你,与我一同去他那里暂住一晚。”
唐歌一听,十分不满,林岱安住的地方,想也好不到哪里去。
但他近来实在是被折磨得痛苦不堪,不情愿地点点头。
三人坐上唐歌的马车,去往锦鲤居。
林岱安一路上都在想,他为何要坐进唐歌的马车,为何要同意他一起来?等到了锦鲤居,再把他踹下楼行不行?
哪怕是为了查颜昭唯,他也不愿再与唐歌多待一刻!
然而,马车很快就到了锦鲤居。
三人一起上楼,林岱安也没能将唐歌踹下楼。
谁叫唐歌一直紧紧贴着薛灵均不放呢。
“我竟不知,京城里还有这样的地方。”唐歌上楼时一边好奇打量,一边遮掩不住嫌弃,“这也太拥挤了,我感觉要喘不上气来!”
待进了房间,又是一番不满,“这屋子也太小了!还有这床,这也能□□吗?这怎么能睡人?!”
薛灵均看林岱安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一把捂住唐歌还要继续嚷嚷的嘴,“我的大少爷,你再嚷嚷,我就只好送你回唐府了!”
唐歌立刻安静了。
他踌躇许久,才心不甘情不愿地问道:“你能不能叫林岱安把我马车上的毯子拿上来。”
薛灵均成了传话的,林岱安不动身,爱睡不睡!
唐歌又不肯放薛灵均离开一刻。
最终林岱安冷着脸下楼,将毯子拿上来。
“灵均,我这几日都食不下咽,这会肚子好饿。”唐歌委屈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说来奇怪,有林岱安这个煞星在,唐歌顿时觉得安全许多,突然就来了食欲。
薛灵均瞧一眼唐歌紧紧挽着他的手臂,只好歉意地对林岱安道:“玉郎,你……”
林岱安沉着脸,不等薛灵均说完,就自己下楼去了,片刻后回来,竟真置办了一些酒菜。
唐歌对着那些酒菜撇撇嘴,正要发牢骚,就听林岱安冷声道:“爱吃不吃!”
唐歌:……
他可没说不吃!
他赌气似地拿起筷子,大口吃起来。
薛灵均在一旁正要给他倒酒,酒壶却被林岱安取走。
林岱安一边倒酒,一边侧耳悄声对薛灵均道:“我这个房间,正是吴学子之前住的。”
“啊!”
薛灵均惊诧之下,竟叫出声来。
“怎么了,灵均?”唐歌立刻紧张地四处看。
“没什么,没什么!”薛灵均连连摆手,要是唐歌知道这个屋子吊死过人,还不知会怎样闹腾,“是方才玉郎说,看见颜昭唯来过这里,我才吃惊。”
唐歌喝下一杯酒,被辛辣的滋味冲得眉头紧皱,“这什么破酒!”
然而,他又紧接着喝下第二杯。
“你说颜昭唯?”唐歌惊讶道,“他可是最有洁癖的,会来这种腌臜地方?!”
颜昭唯来没来过,薛灵均不知道,他不过是胡诌一句,想把话题引到颜昭唯身上。
“我也不信”,薛灵均道,“所以才吃惊。”
唐歌喝下第三杯酒,已经有些摇头晃脑,“不过,也不是不可能。上一回,我就撞见他,在一个,一个……”
唐歌皱眉苦苦回想,薛灵均趁机拿起酒壶,又倒一杯酒。
“啊!我想起来了!在一个破庙里!”唐歌仰头一口饮下,酒杯见了底,“就上次重阳节,那日我还在山上第一次碰见你!”
唐歌又喝下第五杯,“那日我被姐姐喊走,跟着她去庙里上香还愿。听她说,那庙求姻缘特别灵,姐姐成为皇贵妃之后,便每年都去还愿。后来,她因有事匆忙回宫,我借口也要求一求姻缘,便留下了。”
“我原本想着等姐姐走后,就回到凉亭去找你,劝你做我的人……”唐歌打个酒嗝,全然不知林岱安刀子一般的眼神射向他。
“可谁知,姐姐前脚刚走,谢道彤就来了。当年自从我给她写过一首情诗,惹得她大怒之后,她一抓到我的把柄,就去我家里高密,我挨的板子,有一大半是因为她。因此,一瞧见她,我便下意识躲在了姻缘娘娘像的后头。”
唐歌说着,见薛灵均不再给他倒酒,干脆自己拎起酒壶给自己满上。
“谢道彤平日瞧着风风火火,没想到爱上王琅,就变成了娇滴滴的姑娘,虔诚地跪地求拜。”
“我正偷着乐呵,却见颜昭唯也来了。”
“他顶着一副目中无人的冷峻面孔,冷冰冰地讥讽道:‘为何你们谢家的女儿,一个两个的,都非要嫁给王琅?’”
“我一听,以为颜昭唯喜欢上了谢道彤,才吃醋不满,谁知,却听谢道彤冷声反讥道:‘怎么,就只许你一人喜欢他?只可惜你长得再好看,也是个男人!’”
林岱安与薛灵均俱都吃惊地看向对方。
原来,颜昭唯喜欢王琅!
唐歌又饮下一杯,含含糊糊道:“颜昭唯被她气坏了,竟低声咯咯笑起来,笑着笑着,他突然收声,阴阳怪气道:‘为了得到王琅,我用了十年时间,从不识字,到如今妙笔生花,而你,谢二小姐,却只用一张狗屁圣旨,就把他抢走了。’”
“我大为震惊,看不出颜昭唯竟然一直偷偷喜欢着王琅。”唐歌感慨道,“这也是我后来讨厌颜昭唯的缘由!颜昭唯怎么能喜欢王琅呢?他凭什么喜欢王琅?连我唐歌都不敢喜欢!”
“说句不知死活的话,就连我姐夫,堂堂大殷皇帝,当今天子,我唐歌都敢去偷偷写个情诗表达一番欣赏之情,但王琅……”唐歌放下酒杯,长叹一声,“那可是王琅啊!”
唐歌连在心里偷偷肖想一下,都觉得亵渎。
而颜昭唯,竟然胆大包天,敢对王琅起那种心思。
气得唐歌连续好多天睡不成觉。
当然,颜昭唯喜欢王琅这个秘密,唐歌从不对人说,说出去他都觉得有辱王琅的清誉。”
只是谁想到,没过多久,便传来谢二小姐的死讯。
唐歌越琢磨,越觉得像是颜昭唯为了独占王琅,杀死情敌。
“后来呢?”薛灵均问。
“后来……后来谢道彤说:‘你若有本事,叫他心悦于你,我谢道彤就甘愿退出。’”
“颜昭唯却哈哈大笑起来,对谢道彤道:‘你未免太高看你自己!他是否心悦我,你都不会有机会!你有本事定下婚约,我便有本事毁了它!不信,咱们走着瞧!’”
第034章 相约宋徽
说完颜昭唯,唐歌又开始说起自己的噩梦。
“一开始,我总梦到谢道彤,上次林岱安去过一次,便好了。谁知前几日,忽地又开始做梦,这次有许多许多恶鬼,老人小孩,男的女的都有,他们一个个身上燃着熊熊大火,口中一直嚷着叫我还他们性命!吵得我脑仁都要爆炸!”
“可是我根本不认识他们!”
“灵均,你说,我这是不是被百鬼缠身了!”
“他们还说,要让我活不过明年,可是,眼看就要过年了,我害怕……”
薛灵均安抚他道:“你这都是白日里胡思乱想害得,就算颜昭唯喜欢王琅,也不至于要对谢小姐下杀手,你就别自己吓唬自己了。”
“不不!灵均!我原本也是这般想,可谁知,我还梦见了我大哥!”唐歌已经醉得不大清醒,却犹对梦中情景记得一清二楚,“我梦见他放火烧死了许多人!就是那些人化作恶鬼,来找我索命!”
林岱安脸色微变,心内震惊:就唐歌这幅性子,唐家人断然不会将唐俪文那些事告诉他,也就是说,那晚在岛上发生的事,还有其他人知晓!
“唐歌!你这些日子,都曾在哪里留宿过?”林岱安紧盯着他问。
唐歌已经醉倒在薛灵均肩上,打着哈欠含糊道:“除了自己家,也就在宋徽那睡过几晚。”
说完,已沉沉睡过去。
薛灵均将他放倒在下铺床位上,问林岱安道:“你觉得,谢二小姐会是颜昭唯指使王术杀的吗?”
林岱安蹙眉,“就算不是他所杀,也必定与他有关。”
他忽然想到,老师宋濂曾对他提到过一种催眠术,可趁人入睡时,将一些事绘声绘色地讲出来,被催眠的人便会做一模一样的梦。
唐歌这幅样子,倒像极了被人下药催眠。
“灵均,你帮我约宋徽出来。”林岱安沉声道,“我要见他!”
第二日,唐歌一直睡到下午方醒。
醒来,却见屋内空空如也,早已没了薛灵均二人的身影,只留下一纸信,上头是薛灵均的字迹:
“世上没有鬼,以后睡前不要喝茶。”
他将那纸折起来收在怀中,却有些舍不得走。
这林岱安的煞气太管用了!连百鬼都不敢再来!
不如,干脆再住一晚!
这般想着,唐歌干脆倒头躺下,扯上毯子继续睡去。
宋徽应邀,来寻一家地处隐蔽的茶馆。
走进一条背街的小巷,沿街有许多冰糖葫芦、瓜子糖果、油炸果子之类的商贩叫卖,还有人拉着摞满春联、香烛、香纸等年货的推车夹在其中摆摊,是不是有小孩子们笑闹着钻来钻去地乱跑。
宋徽有些奇怪,他与灵均同住一舍,有什么事不能在书院说,要约在这么一个偏僻地界。
直到进入所约的茶馆,上到二楼,四周才骤然安静下来,便又觉得这茶馆不错,闹中取静,别有一番趣味。
待进入房间,却看见等在里面的人并不是薛灵均,而是林岱安。
宋徽合上房门,转身微笑道:“原来是你要见我,不过,也不必如此周折,直接去我府上便是。”
林岱安做一个请的姿势,待宋徽落座后,便提壶倒茶。
“这雪顶含翠是灵均给我的。”林岱安道,“我记得,老师也极喜欢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