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料皇榜中状元 第51章

“一个男人,竟出落得如此秀魅迷人,以后可不得掀起多少风浪哦!”老丁头在一边唉声叹气。

百姓们意犹未尽,一直到队伍走得看不见,连锣鼓声也听不见了,队伍却仍旧未散,有人壮着胆子去问道路两侧守着的护卫,状元郎与探花郎,可还会再过来。

得知不会后,人群才失望地散开。

薛灵均的衣服,被挤得已经没发看了。

但他现在没心情顾忌这些。

林岱安中了状元,薛灵均既为他高兴,又为自己难过。

他茫然地走在街上,似乎忘了来路,有些痴痴地自顾自地走。

一直到武济钊骑着马寻到他,才回过神来。

“林兄,你怎地有些走神?”

街上人少了,榜眼钟尚林快马加鞭追上林岱安,见他在马上发愣,看不见自己似的,便打趣道,“怎么,今日街上这一遭,还不够你春风得意?”

林岱安回过神来,摇头道:“只是想起一些旧事。”

方才在街上,他恍惚间听到好像有人在喊“玉郎”。

如今这世上,能唤他乳名“玉郎”的,除了他母亲,就只有灵均一个人了。

是他吗?

他内心苦涩一片,嘲笑自己幻听。自从唐俪文之案后,薛灵均对他避而不见,又怎会挤在人群里喊他玉郎。

“岱安,你我同是贫寒出身,我年长了你几岁,有心提醒你几句。如今你既高中状元,不久后就要受皇命做官。到时定有不少七拐八弯的穷亲戚找上门来,让你做这做那,你可面上应承,但千万不要做徇私枉法的事。多少读书人,十年寒窗,一朝做官,他日却锒铛入狱。”

“多谢钟兄提醒,”林岱安道,“只不过岱安家中人丁单薄,除了家母,如今只得我一个,并无其他亲人了。”

钟尚林微微一怔,苦笑道:“这么说,咱们倒是有缘。你尚有个亲母可以尽孝道,我家中却只得我孤零零一个,孑然一身,举目无亲。”

林岱安没接他的话,依旧在想着心事。

一直到晚上,众人一起步入聚鲜阁吃庆贺宴时,林岱安都仍有些心神不宁,听着周边人来对他敬酒恭贺,也不言声,只默默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到酣处,他突然起身,对坐在身旁的钟尚林歉然道:“对不住了,钟兄,我突然想起一些急事,需先行离去。”

说着,便要离席。

这一批新科进士五十人,其中二十人乃寒门所出,从县试一路路千辛万苦考上来,三十人乃贵族子弟。

贵族子弟自然有贵族的玩法,不与他们为伍。

今晚的宴席,是二十个寒门进士一同庆贺,把酒言欢,诉不尽的科考漫漫苦,道不尽的为官盼盼之情。

按说林岱安不该早退。

他倒下满满一杯酒,礼貌周到地给诸位敬酒。

“岱安尚有急事,自罚三杯,向诸位赔罪。”

说完,三杯酒连饮而尽,向着众人亮了杯子底,径自离开。

有个叫张士俊的进士,不满道:“状元郎要走了,那咱们大伙留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另有一人名唤申茂华,也跟着起哄:“状元郎这么急着要走,莫不是要去海云天吧?听说状元郎与王家、宋家的公子有交情,怕是已看不上咱们这种寒门学子了?”

海云天是一家颇喜玩弄风雅的酒楼,位置就在莲香楼对面,颇受贵族世家公子们喜爱,那里的规格布置与美酒佳肴,不是聚鲜阁能比。

林岱安道:“诸位说笑了,‘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势族(注1)’的情形已是旧话。不管是寒门还是世家,如今都是上过金殿、被陛下收纳的人才,只要赤诚之心,为百姓们做事,便都是上品之人。岱安在这里,祝各位前程似锦,仕途顺利。”

言毕,又连饮下三杯酒。

众人不再为难,林岱安从聚鲜阁出来,脚步急促。

他骑上快马,往长乐街而去。

可惜人群已散,四处并不见薛灵均的身影。

他又快马往城南,行至兵器司,打听薛灵均在不在。

“薛灵均?可是之前在司里研制火药的那个?”

“正是他!”

“他一月前受了伤,之后就没回来过了呀!而且,我们老大昨日结交工作,说他接了圣旨,要今早带他启程去西北,此刻,应该已经出城了吧!”

林岱安一听,立刻掉转马头,朝京城大门飞奔而去。

守城的士兵统领曾在颜家军中待过,在颜荣去世后就申请调回京城降职做守卫,他早听闻过林岱安打破唐俪文假冒军功的事,因此也不为难他,放他出城。

林岱安追出城门外,一直追到长路尽头,望着岔路口分出的三条路,马蹄在原地打了几个转,茫然不知所措。

渺渺青山处,哪里还有薛灵均的身影。

第057章 红莲现世

羲宁二十一年。京城。

自从唐俪文之案后,又有科举舞弊之事,查出幕后主使乃是吏部尚书魏献所为,而魏献原本曾拜过谢丞相为师,算是他的门生。

经过此事,谢丞相自请养病在家,这一养就是两年,朝中虽说不上是大换血,但也是贬官的贬官,流放的流放,好一番动荡。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不知何时,城里突然传出大殷即将覆灭的流言。

大大小小的街头,玩闹的小孩子们都嬉笑着拍手,唱着同一首简短童谣,也不知是从哪里传来的。

“状元袍,红莲心

毁社稷,乱风云

天子剑,斩天子

革新论,灭大殷!”

这童谣里,竟然直指林岱安实乃红莲世人,包藏祸心,在朝堂搅乱风云,即将成为斩杀天子、覆灭大殷的罪魁祸首。

这一日,林岱安突然受殷宁传召,匆忙入宫觐见。

殷宁正端坐在御案旁批写奏章,面冷神寒。

一见到林岱安,便开门见山地问道:“近日京城里散布的谣言,你可曾听过?”

林岱安神色平静,“倒是听过,历年来这类童谣不胜其数,不过是危言耸听罢了。”

话虽如此说,但毕竟谣言乱人心,已经开始有官员给殷宁递奏章,劝他“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谏言罢免林岱安吏部侍郎的职位。

“这是有人坐不住了!心怀怨恨,图谋不轨!”殷宁丢下御笔,站起身,冷声道:“他们恨朕,又恨你!就设这一个圈套,想叫朕起疑心,亲手毁掉你这把天子剑,真是好歹毒的心!”

林岱安道:“身正不怕影子斜,清者自清。臣若是连这点流言都受不了,又怎配做陛下的天子剑。”

“只是……”林岱安神情担忧道,“这歌谣里既然提到了久未现世的红莲世,臣担心,这不止是一个谣言,还是一场有预谋的宣告。”

或许,红莲世,即将现世了。

殷宁思忖片刻,吩咐道:“你去查一查,这童谣的来历,是谁教给那些小孩儿们的。”

按说,这种事该交给刑部侍郎武济川。

然而近来刑部案子堆积如山,南方忽起不少悬而未决的刑事杀人案,其中有不少官宦,甚至有出巡的京官,卷宗如雪花般送到京城,请求支援破案,武济川实在抽不开身。

殷宁原本想叫颜昭唯去查,但一来颜昭唯如今在御史台任职,公务繁多,连入宫都比以往少许多,再者颜昭唯与林岱安一向不对付,这谣言居心叵测,矛头直指林岱安,他担心颜昭唯去查难免会有失偏颇。

林岱安领命而去。

连续好几日,他都带着几个属下在城内奔波,不眠不休,不知疲倦。

谁知,谣言的源头还未查出,京城里却又出了一桩杀人案。

刑部尚书之次子武济世,在海云天醉酒后,竟被人用大火活活烧死。

那火烧得奇怪,其他房间都一点动静没有,只燃着了他宿下的那间,火也没烧多久,连他那间房里的摆设都还一应俱全,不曾损毁。

但武济世却被烧得面部全非,骨头都几乎焦成了灰。

武济世因当初殿试之论,惹来殷宁不喜,他原本是会试前十,却连个正经官职都没捞着,被殷宁派去刑部,辅助他哥哥整理旧年沉案的卷宗。

武济世与他哥哥不一样,他并不喜欢破案,甚至十分厌倦,郁郁不得志之下,常常流连在海云天与莲香楼,看戏买醉,夜不归宿。

有人传言,武济世曾在海云天酒后写诗,讥讽林岱安是草芥贱民,根本不配做状元,更不配做什么天子剑。

武济世突然死了,这一下,林岱安又被推到风头浪尖。

谁人不知,红莲世杀人,一惯喜欢用火。

“红莲业火烧罪孽,

自由世来自由人。

上得天庭极乐仙,

下得地狱自由魂。”

这便是武济世死后,海云天伙计在他房里发现的一首打油诗。

鲜红的朱砂像血一般,写在武济世那间房的床幔上。

一时间,流言再起。

有人说林岱安一个穷苦书生,出身微寒,竟能将大殷朝堂搅动得翻云覆雨,谁信他背后无人。

“二公子,你说那林岱安,当真是红莲世人么?”

海云天里,二楼临窗厢房里,王琪一边给王琳倒酒,一边好奇探问。

王琳懒洋洋地瞥他一眼,“你家二公子看你,倒像是红莲世人!”

一句话吓得王琪手上一抖,酒洒落在外,嬉笑道:“二公子,这玩笑可开不得。”

“既然知道开不得,就别在外头胡乱说,风大闪了舌头,惹了祸根,二公子可懒得给你擦屁股!”

王琪连连称是。

王琳冷哼一声,散漫地转头看向楼下,街上,却在街上人群中,瞥见一个许久未见的身影。

王琳瞧着那人行色匆匆,脚步拘谨,一眼便认出是谁,顿时露出意味深长地笑容,吩咐王琪道:“瞧见楼下那个戴黑色帷帽、金色轻纱的小公子没?走,跟上他!”

话音刚落,就见那人身形一拐,进了对面的莲香楼。

王琳低低笑一声,火速下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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