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瞧,新帝都等得急哭了!哈哈!”谢昆大笑道,“大家快移步金殿吧!”
谢昆还未抬脚,突然背后“咚”地一声,谢昆身后的棺材盖被撞开,一道白影窜出,跳起老高。
谢昆一惊之下,下意识回头,却见一柄长剑直直刺来。
只见一名女子身穿白色孝服,五官硬朗,面带杀气,恨声道:“谢昆!拿命来!”
众人俱都大吃一惊,只见那女子,竟是颜贵妃。
也不知她与谢昆有何仇怨?
“大人小心!”有人突然高声喊道,众人去瞧声音来处,是钟尚林。
谢昆连连后退,却又突然想起王太尉父子二人就在身后,虽中了迷药,却依旧心下凛然,害怕有个万一,不得不防。
紧急之下,谢昆咬牙用力将身子朝左侧一沉,偏倒向钟尚林。
钟尚林是早早就私底下拜入他门下的门生。
谢昆心底很是信任他。
颜贵妃的剑很快,穷追不舍,眼看就要刺上谢昆咽喉,谢昆情急之下,竟抬起怀中婴儿去挡。
吓得一旁的宋澜脸色煞白,瞪大眼睛瞧着。
谁知颜贵妃长剑一挑,将太子襁褓挑得老高,一个纵身接住,抱着太子飞入明心殿中。
钟尚林展开手臂接住谢昆。
然而下一瞬,谢昆就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钟尚林,“你……你……”
钟尚林一手抱住他,一手紧紧握着匕首,捅进谢昆的胸口。
鲜血顺着伤口汹涌而出,噼里啪啦地滴在地上。
官兵们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呆了,竟忘了行动。
“谢大人,我既是您的门生,又是红莲世人,可我,更是陛下亲自殿试选中的臣,是好不容易才从偏僻之地一步步走入朝堂的贫苦读书人。”
他盯着谢昆瞪大的双眼,缓缓道:“我有一个朋友,曾对我说,读书人当为万民立心。我被您蛊惑,以为您是能为万民立心的官,近来才发现我错了,错得离谱。”
“您为了权力,完全不顾百姓的死活。比起陛下,您远远不及。”
谢昆是个文官,并不通武学,他使劲挣扎推拒,不甘心就此死了。
这时,才有官员回过神来,惊叫道:“谢大人死了!”
第095章 宫变2
官兵们唰唰抽出长刀,原本跪了一地的太监宫女也突然跃起,齐刷刷冲向王太公父子二人,一名宫女一脚踹开殷宁的棺材,他们一个个从中抄起一摞武器,将王太公父子二人护在中间。
谢昆原本还剩一口气,此刻瞧见这幅情形,已被他掌控的局面,竟再生变故,顿时只有半口气吊着了。
又是王家人,竟连已在宫中多年的宫女太监,不知何时变成王家的内线。
场上剑拔弩张,无人留意林岱安等人。
林岱安突然转头,低声对薛灵均道:“走,进去明心殿!”
薛灵均什么也没问,推上林彦归往明心殿里走。
有官兵注意到他们,抽刀阻拦,被林岱安一把夺过刀,踹倒在地。
林岱安持刀开路,护着两人进入明心殿。
谢昆的官兵们要对付那群太监宫女,无暇顾及他们,倒也没有步步紧逼。
三人进了明心殿,只见殿内空空,窗户紧闭,也没有颜贵妃的身影。
“这里可能有通外别处的密道!”林岱安蹙眉打量四周,“陛下年少时常常一人偷溜出宫外,要避开太监宫女实在不易。”
薛灵均一听,连忙四处摸索,寻找可疑之处。
寂静之中,林彦归突然开口道:“在御案底下。”
林岱安先是一愣,连忙快步走到殷宁平日批阅奏章的御案旁,俯身探看。
见暗红色的案脚处,有一处凸起,与另外三处有些细微不同,不凑近瞧,根本难以察觉。
林岱安去按那凸起,用力一旋,只见御案下的青色石砖突然动了。
瞧着露出的入口,里面黑沉沉一片,林岱安惊讶地去望着父亲。
薛灵均惊喜地咦一声,好奇道:“林伯伯,您怎么知道这密道入口处?”
林彦归淡淡道:“先进去。”
林岱安将两人小心送入密道,迟疑道:“宝儿,你先带着爹爹走,我……”
他话未说完,就被薛灵均打断,“玉郎!你想留下,去救王太公?”
林岱安默默点头。
“他们用不着你救!”薛灵均急道,“我在瑶台上趁颜昭唯写字时,已给了王琅解药!”
林岱安惊诧道:“你从哪里来的解药?”
“自然是问花朝要的!只是,我也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跳下瑶台。”
薛灵均再次催促道,“方才楚天涯走了,我怕花朝会有危险!他做事喜欢凭着当下喜好,容易冲动!”
“另外,王太公他们……”薛灵均顿了顿,犹豫一瞬,才继续道,“他们也并非那般容易受制于人,方才你也瞧见了,宫女太监,都是王家的人!玉郎,你与王琅相熟,要救王家人是心意使然,但你在朝为官几年,当比我更明白,王家人绝不是那般简单!心思明净的人,怕是只有王琅一个!”
这一点林岱安自然知道,他蹙眉道:“我明白,可是……”
可是王琳在外杀敌护国,亲人却在皇宫遭人挟持,岂不叫人心寒齿冷?
“别可是了!”薛灵均急道,“难道你没想过,西北军情为何泄露?军火那般机密的事,王琅连我都瞒着,你觉得还会有谁知道?王琳留下的七万大军,为何迟迟不入京救驾?”
薛灵均也是方才谢昆当众说王家泄露军情、宋澜拿着证据双手颤抖时,他才陡然想到的。
王琳从小就有将军梦,又是个能豁出去的性子。
林岱安眼神微变,吃惊道:“你的意思是,是……”
他在西北时虽一直心有疑惑,却只以为是王琅身边有罗刹奸细,从未往王琳、王太公身上想过。
毕竟王琅平日给他的感觉,是祖孙和睦、兄友弟恭。
王家虽然权势滔天,却也对殷宁尊重有加,对大殷战功赫赫。
“若不是王太公、王太尉,便是王琳!除了他们仨,不会有别人了!”薛灵均斩钉截铁道,“更何况,王琅宁愿跳下瑶台,都不救人,你觉得又是为什么?”
林岱安还未来得及细想,薛灵均就急匆匆道:“自然是王琅知道,王家人根本用不着他救!今日宫变,是谢昆苦心积虑织下的天罗地网,更是王家人的诱敌灭蛛之计!”
说完,他一把拽住林岱安,将人扯入密道。
石板一关,两人眼前顿时一黑。
薛灵均不小心撞到头顶,低声痛呼。
林彦归在黑暗中柔声道:“你们俩,跟着我走。”
密道拐了一个弯,骤然变得狭窄,林岱安弃掉轮椅,俯身蹲在林彦归身前,低声道:“爹爹,我背你。”
林彦归的双腿并没有受伤,只是常年被锁链捆着,太久不曾走路,才不良于行。
他趴上去,感受着儿子宽厚结实的肩膀,柔声道:“玉郎长大了。”
林岱安默默不语,三人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行。
“你母亲呢?”林彦归低声问。
“母亲在宋州。几年前我派人接她来京,她不肯,说走不开。她厉害着呢!在宋州开一间女学堂,收了许多女学生。如今,在宋州已有些名气。”
林彦归听了,在黑暗中露出微笑,“好,好。她才学不浅,当个女先生最好不过。”
林岱安沉默片刻,低声道:“她若见到爹爹,定会喜极而泣。”
林彦归搂着儿子的手微微抬起,摸了摸林岱安的脸颊,果然湿湿的。
他沙哑着声音道:“玉郎,这些年叫你们受苦了,我对不住你们。”
林岱安将他父亲朝上托了托,“爹爹说哪里话,寻常人若是碰上爹爹的遭遇,怕是早就失去心智,爹爹定是挂念着我们,才坚持活到今日。”
薛灵均一路默默听着,未发一言。
林彦归突然开口唤他:“宝儿。”
薛灵均微微一愣,连忙应声道:“林伯伯,你叫我?”
“我能叫你宝儿么?”林彦归声音里带着探寻,“我听明珠说过不少你的事,也知道你与玉郎情分不浅。我与你爹爹之间的事,希望你不要有芥蒂。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打心底希望你们两个好好的……”
薛灵均先是因“情分不浅”几个字脸上微热,又听林彦归提到薛仁,内心伤感。
“林伯伯放心,我不会因那些事迁怪玉郎。”
说完这些,便沉默着,一言不发。
林岱安背着人,也腾不出手来牵他,下意识放慢脚步,想要离薛灵均近一点。
又拐几道弯,三人终于走到密道尽头。
“也不知这密道通往哪里。”林岱安说着,推开头顶石板。
刚探出头,就差点撞上一个人。
颜贵妃抱着太子,站在房间里,立在出口处盯着他们几人瞧了片刻,突然笑出声道:“没想到,竟是你们。”
林岱安环顾四周,发现竟然是锦鲤居!
陡然想到,羲平皇帝与先太后在此密会,原来是此渠道。殷宁也曾提及,他带王琅偷偷潜藏在这里。怪不得他们能避开宫人耳目。谁能想到皇帝居住的明心殿,竟然通往当年的护国寺呢!
这密道,十有八九是羲德皇帝修建的。
而王琅这么多年,竟然也没将这密道,告知过王家其他人。
薛灵均瞧着颜贵妃怀中的太子,灵光一闪,惊呼道:“啊!我把宋大人给忘了!”
林岱安:……,他也忘了……
他们二人也算都与宋徽相熟,却对宋澜很不熟。
方才情形混乱,宋澜又不是谢昆的敌人,竟就把他给忘了。